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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千秋岁(四)


  “契儿,契儿,你好小啊,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予芙的调子里,是掩不住的温柔和宠溺,低头与他碰碰鼻尖儿,又照着养圆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予芙对着儿子笑,杨契也咿呀呀跟着笑,引得她心都要化了:“小家伙,我是你娘啊,我的小东西,你可真好看。”

  “我觉得澄儿更好看,像你。”杨劭坐在一旁,忍不住插嘴,“男孩儿光好看有什么用?当从文习武,胸怀大志,方是立身之道。”

  “契儿才八天大,说什么文治武功,你这是欺负我儿子!”予芙白了杨劭一眼,低头又对着怀里的小家伙亲热起来,杨劭得了个没趣儿,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站在一旁的众人纷纷忍住笑,孙姑姑弯了眉眼:“世子处处随王爷,长大必是天纵英才,莫说文治武功,即便是定国安邦也不遑多让。”

  “也不一定要建功立业,我只盼他平安快乐便很好。”予芙温婉笑着,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苍白的脸上眸光闪动,“契儿契儿,你快快长大,变成一个小男子汉好不好?等将来爹娘也老了,走不动路,有你陪着妹妹,我们就能安心啦。”

  有妻有子,有了生机盎然的模样,陪着他们,生命从此流动起来,便是自己的千秋万载,年年岁岁。杨劭嘴角笑意浮动,看向眼前的一幕无比满足。

  屋子里温情涌动,连在旁的众人心里,都是满满的唏嘘。

  门口却是一阵尴尬的踌躇。

  赵云青不便进来,听见里头的动静正犹豫如何来报,他身后,一个白面无须的内侍垂手等着,身后几个小太监低头捧着雕花木盒不敢抬头。

  “赵大人,您看咱家也都到这儿了…”内侍面无表情,幽幽开了口,“摄政王休假养伤,明王殿下心中实在是惦记,怎么也得让小人进去请个安,送上药材才是。”

  “明王殿下亲至,也必体恤主上为国负伤,行动不便。”赵云青回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如炬,看得方才还挺胸昂首的领事太监不禁一缩,“急什么,主上不得空,等一会儿便是。”

  一个时辰后,明王宫内。

  “奴才在门外站等了一刻,摄政王方才出来,没说几句话,便又打发奴才走。”

  领事太监跪在堂下:“奴才传了殿下您的旨意,说要替您亲眼见到王妃和孩子平安,但摄政王道王妃虚弱不宜见客,到最后……最后也没容小人见着。”

  沈延宗低着头拨动手中念珠,一言不发。

  周令仪皱着眉问:“王妃没见到,那孩子见到没有?果真是一男一女么?”

  “启禀贵妃娘娘,确是一男一女。那男孩儿虽小,却已看出长得极肖摄政王,几乎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内侍仰头答道,“在场众人,皆称那娃娃为小王爷。摄政王亲口对小人说,吾儿杨契,吾女杨澄,吾妻顾予芙所生,神色之间轩轩甚得!”

  吾儿,吾女,吾妻所生……

  轩轩甚得。

  沈延宗胸中无端泛起黄连般的苦涩,自己的父王,又何曾这样重视过自己?

  他老人家,甚至连叫“延宗”的时候,都是淡淡的,日复一日,除了问四书五经读得如何,便是要他牢记自己的使命。

  甚至在午夜梦回,那宫阙深得像冰冷的牢笼,他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哭泣,好容易求了小太监去找先王。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只是告诉他,既然入宫为王子,肩负重任便该有胆识,不能害怕……

  可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凭什么,凭什么杨劭的儿子,能够一出生就拥有权力和地位,同时还能有深爱自己父母?

  “别的还看到什么没有?”周令仪却已坐不住了,扶着大肚急忙追问,“那男孩儿是好好的,还是病弱之态?上回你不是说,顾予芙难产,孩子十有八九活不成了么?”

  “这回见到时,两个孩子双目有神,哭声洪亮,都不像是病儿。”内侍顿了一下,战战兢兢道,“奴才出来时,还听到简府下人议论……”

  “他们议论什么!”周令仪立刻厉声逼问,“快说!”

  内侍连忙扑通磕下头:“他们都在传,这孩子不但命硬,而且生在天下大定的头年初一,是真正的天祚之命!”

  天祚之命?

  沈延宗手中念珠一顿,转眼间便捏得恁紧,几乎欲将紫檀压碎。

  周令仪瞥到他脸上的神情有恙,连忙暗中抚上他的膝头,朝堂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问你之事,出了这门便当烂在肚子里,若有二话,你当知道会如何。”

  这几句话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调子虽平缓,却吓得内侍一身冷汗,忙不迭磕头称是。

  待到领事太监退下,沈延宗方才抬起头看向身旁人。

  他胸中的闷气咽不下,也吐不出:“令仪,难道……这真的就是天意?杨叔叔正值盛年,叱咤天下,现下连世子都有了……”

  “什么世子!”周令仪双眸藏着怒意,“摄政王也不过是殿下的臣,延宗你可还未册立那娃娃,君命不授,谈何立嗣?再者说了,摄政这事情,也容代代相传么?”

  这一席话说得沈延宗微怔,他看向金冠朱颜的贵妃,一身青鸾绣袍雍容大气,嘴角紧抿不苟言笑,眸子淌着哀怨恼恨,恍惚间竟看得人凝气屏息,敬畏油然而生。

  自从顺嫔死的那一日起,沈延宗便似有若无地感觉到,令仪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不是从前清灵淡泊的那个她。

  “你说得对,可是我……”沈延宗看向她许久,才摇头叹气道,“我该如何做,才能压制摄政王?”

  摄政王本就英雄盖世,单就年前来说,亲率大军覆灭雍朝这件丰功伟绩,在朝中早被传得神乎其神。

  如今他虽在府养伤,但纵观朝局,诸事仍皆决于王。杨劭不听政的日子里,一日日的朝会形同虚设,初六开朝以来,除了礼部议定几项新年祭天祈福的事宜,其他众人竟然对他无本上奏。

  与此同时,雪花般的奏折,却被送往张尚书府批阅,特别重要的事情,又被捡了送往简宅二批。

  不再是稚嫩无知的孩童,十六岁已长成英朗挺俊的少年,那日年尾宴,自从骠骑卫报讯张尚书突然离场,剩下的晚宴众臣们一个个心不在焉,忧心忡忡。对比初六朝会,上朝前他们三五成群,议论着摄政王喜得麟儿时的由衷喜悦,叩拜时声声漫不经心的殿下,听来简直如同莫大讽刺。

  分明自己,才是这大明名正言顺的所有者!

  “如今雍室已灭,天下百姓无不祈盼盛世清明,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周令仪看沈延宗,凤眸微眯,“昭告天下并及早登基称帝,这样做是顺应天时,但这,在妾身看来,并非最重要的一步。”

  “是的,即使登了基,满朝文武,也仍然不会听命于我……”沈延宗的目光游离,似是自言自语,“泱泱九州,我能调得动的,还有几个?除了礼部的老臣们,又有谁真心听命于我?这皇帝即便当了,又有什么意思?”

  “猎人驱使猎狗捕兔,时间一久,狗会忘了那猎物并非自己的东西,除非亮出鞭子,狠狠地抽它。”周令仪的话轻飘飘的,甚至还带着莫须有的笑意,可里头的锋芒已足以让任何人胆寒,“若是条好狗,抽了便该识相,可偏偏有的狗养得太野,除非一刀宰了,否则总有一天,要反过来咬人……”

  这不是第一次从令仪嘴里,听到该斩草除根的建议,相较从前,这回沈延宗已没了震惊与窘迫,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件事成功几率的再三权衡。

  “上回纵着人去害顾婶婶,也没成功。”片刻,他终于低着声道,“如今杨叔叔回来了,行刺更难成事,那些跟着他的右卫,都是誓死追随的高手,着实不好对付……”

  若刺客被摄政王府抓住了活口,情形又会更糟。

  “君要臣死,难道还得走暗杀的办法?”周令仪冷笑,“殿下就没想过,清除乱臣贼子,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光明正大?难不成,是要调兵围剿?

  沈延宗愣了一愣,半晌才木木道:“若是叫他们去杀杨劭,五军营……不见得能听我的旨意。”

  “正因为五军营不一定能听命,所以眼下,才是最重要的时机,因为泱泱大军,都还在金陵城。”周令仪详细分析道,“我算过了,淮南城他的人,只不过剩下骠骑卫和少许右军营,又都在城外。而我们的手里,却握着淮南城防,以及数倍于他的禁军。”

  “令仪,你的意思……是要直接硬碰硬?”沈延宗踌躇起来,“我们是不是至少该下道旨意,但凡杨叔叔不听,再出兵擒他?”

  比如直接下旨,让他交出兵权。

  既然从前,杨叔叔肯为了婶婶请求卸甲,那如今,也不一定不愿。如此以来,便可避免一场大的干戈。

  “不成!”周令仪立刻否决道,“一旦杨劭不愿,那这旨意便给了他准备的时间,万一他从前线,把他最为嫡系的后军营调过来,咱们便彻底失了天时地利。”

  那难道,是要先发制人,毫无征兆地直接上门去拿人?

  沈延宗眼前一片茫茫,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下不定决心。

  “杨劭活一天,你一天坐不稳这江山,但只要他死了,从此往后,便是你我的千秋万岁。”锐利的杀气在周令仪的眉间凝聚,她握住了沈延宗的手,声音如同蛊惑,“延宗,机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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