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每届由招摇山承办的校武大试，云湖生都会报名参加。

        主要是别的门派太远，外门弟子路费自理，去不起。

        按照规定，外门弟子想要晋升到内门，一是需要帮门派接委托，从而积累够一定的晋升点；二是要通过校武大试的第三轮测试。云湖生的晋升点早就达标了，只有校武大试这一关还没过。

        目前，云湖生已经参加了三届大试，最好成绩是打到了擂台赛的第三个胜负场。

        擂台赛是抽签选择对手，五场三胜即可晋级下一轮。但是他很倒霉，每次都能抽到姬薄寒。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其他名门里的修士，再厉害也会有失误，有的修士三场全胜后，还会在后面两场里尝试一些不太稳定的新招数。总之普通修士遇上他们，也是有取胜机会的。

        姬薄寒不同，这人仿佛天生的杀神，对妖修下手尤其狠，每年都是以全胜战绩拿下校武大试的第一名。

        抽签前求天告地不要抽到姬薄寒，是所有参加校武大试的修士的固定仪式。

        云湖生倒是从来不做这个“固定仪式”，他甚至渴望遇上姬薄寒，梦想着能有一次在擂台赛上打败他。

        击败天下第一刀客，那该是多么的荣耀！

        林煦听着云湖生狗胆包天的伟大梦想，“哦”了一声：“那你加油。”

        云湖生刚刚递交完报名申请回来，正是热血澎湃，摩拳擦掌，闻言问：“你和他打过吗？你们两个谁厉害？”

        林煦倒是很坦然：“那肯定是他厉害啊。”

        云湖生现在还在为那些传言生气，包括说林煦沾姬薄寒光什么的，可听不得这个，立刻为林煦找补道：“黑刀本就是暗处行动的，不擅长正面对攻也正常。”

        林煦便道：“我白刀也打不过他。”

        云湖生一愣：“你还会白刀？”

        “我其实一开始就是学白刀的，后来为了配合大师……为了配合姬薄寒，才学的黑刀。”

        “那你白刀怎么样？”云湖生兴奋了。

        林煦挑眉：“除了姬薄寒之外，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信吗？其实，我实战也不一定全输给他。”

        “这么厉害！！那你能教教我吗？”

        林煦推开云湖生凑上来的脑袋：“黑白刀法不外传，别摇尾巴了，摇尾巴也没办法教你。”

        云湖生立刻扭头看自己身后：“我没有露尾巴！”

        “那你也摇了，你敢说你没摇吗？我可是很清楚各种妖精的习性的。”

        云湖生蹲下来，靠着林煦：“好吧，你说对了。”

        林煦好笑地看着他：“你想打赢姬薄寒……要不，我教你点别的？”

        云湖生立刻又精神了：“什么什么？”

        林煦指指自己：“随便你用什么招式法术，只要你打败我，再去和姬薄寒交手，至少是平手，说不定就赢了。”

        “好！”

        打赢林煦远比想像的要难。

        平心而论，林煦一没参加过校武大试，二又出于黑刀身份行事低调，即使再有名再厉害，也被姬薄寒的光辉掩盖去不少，连云湖生之前也没有真的觉得林煦有多厉害。

        他和姬薄寒打过三次，姬薄寒的刀法雷霆万钧，气势凌然，未接刃便能令人怯战三分。

        林煦的刀法则天马行空，波诡云谲，但同样气势十足。

        只不过，姬薄寒的气势是压得人自信全无，节节败退；林煦则是令人心惊胆战，自顾不暇，不敢贸然反击，生怕他的攻击又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云湖生艰难地捕捉林煦的身影，左支右绌。

        林煦没有拿任何武器，每打到云湖生一次就拧他一下，拧得云湖生嗷嗷叫，打到一半蹲下来抱着头，不干了。

        林煦停下来：“这是做什么？”

        云湖生委屈地“嗷呜”了一声：“我打不过！”

        “打不过不是很正常？”

        云湖生不说话。

        林煦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那我慢一点？”

        云湖生当然希望他能慢一点，但又觉得自己很么出息：“可是姬薄寒不会慢。”

        林煦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慢慢来，能做到，再做快。来。”

        这次，林煦是真的拿出了教学模式。

        他右手出手如电，抓向云湖生的肩膀，云湖生下意识就要躲。林煦却叫住他：“不许躲！躲到什么时候去？”

        云湖生只好顿住不动。

        林煦保持着右手抓向前方的姿势，另一只手抓起云湖生的左手，让他抓住自己的手腕：“犬妖的优势是灵活，爆发力强，力气也大。但也要注意我的其他攻击。我这只手抓你的时候，你要看机会反击，抓住我的手腕，让我动不了。”

        “嗯。”

        “但是反击的时候，也要提防我的其它攻击。看我的这只手，它随时都可以出去，接上我右手的攻击。”林煦又抓起云湖生的另一只手，拽向自己，让他抓住自己左手的手腕。

        云湖生照做。

        “你要记住，一味的防守只会一步步退到场外去，每一个招式出来，无论是防守还是攻击，都要让它可以有变化。”林煦缓缓扯动自己的手臂，引导着云湖生抬臂发力。

        “这个时候，如果你想拉开距离，就可以选择施加反力，把我推出去。这样你就不会被贴身，有机会用妖术。如果你下一招不打算用妖术，可以这样顺着关节的方向用力，如果我抵抗，你就可以顺势卸掉我的手腕，如果我顺着你用力的方向，我的双臂就会被迫伸向两边，这样，我的整个胸腹都是对你暴露的，只要你够快，就能够打出致命一击。”

        云湖生任林煦摆弄，看着他一步步引导自己，只觉得豁然开朗。

        林煦的招式虽然千变万化，但这也意味着应对的办法千变万化，只是过招时瞬息万变，很少有人能来得及思考。

        “你是怎么一瞬间能想到这么多种招式的？”

        “知道什么叫天赋吗？”林煦挑眉一笑，“来，我们再过一遍，这次是实战。”

        林煦再次出手如电，云湖生的身体下意识照他刚才教的那样去动，根据林煦出招时的细微差异，选择最顺畅的打法——

        “嘶——”

        “对不起！”云湖生连忙松手，他脑子还没动，身体先行，把林煦的手腕卸了。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动了……”云湖生懊悔地扶着林煦的胳膊，“我给你上药……”

        “没事，这算什么。”林煦习以为常，咔嚓接好了自己的手腕，“你做得很好，再来。”

        云湖生进步很快，代价是林煦战损严重。

        云湖生死活不练了，盯着林煦腰上的一大块淤青，自责地蹲在地上。

        林煦给自己涂了药，放下衣服，毫不在意地撸了把云湖生的头发：“真的没事，受伤是常有的事。”

        云湖生望着他：“你身上那些伤疤，也都是修炼的时候来的吗？”

        “有些是修炼时候的，有些是办案时候留下的。哎，你要是不打了，就变个狗给我摸摸呗。”

        云湖生纠结：“你不要动不动就让我变原形，感觉跟裸奔一样……难道你会脱了衣服让别人摸吗？”

        林煦想了想：“好吧，那就算了。”

        他这么容易就放弃，云湖生反而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但当面变成原形对妖精来说实在太羞耻了，要是步提衣这样的长辈要求，他还好接受一点，但如果是林煦……

        太羞耻了太羞耻了，不行！

        云湖生自己还在纠结，林煦已经把这茬抛到了脑后，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来，想一想刚才的修炼。”

        云湖生依言坐下，问：“我好像有种感觉，你教我的那些招式用出来的时候，都很顺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身体很自然地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都不用脑子去想。”

        “真的动手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想。”

        云湖生又问：“林煦，你为什么不参加校武大试呢？”

        “黑刀不方便在公共场合多露面。”

        云湖生爬起来，兴奋地看着他：“可你现在不是黑刀了啊？你也可以参加吧？即使是散修也可以报名的！”

        “我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可是别人都说你是沾了姬薄寒的光才当上首席黑刀的，你不想证明自己吗？”

        林煦对这个倒是有些心动，他毕竟才二十岁，争强好胜的心还是有的，但现在他的名字正是讨论的焦点，他并不想去给自己添麻烦。

        云湖生不依不饶地晃晃他：“去吧去吧，反正也不影响你替泑山背锅，那个苏法先落井下石，你不能解释，还不能打他们一顿出气吗？”

        林煦好笑：“苏法先又不参加。”

        “那就打姬薄寒！我帮你抽签！我肯定能抽到他！”

        林煦哭笑不得：“那你可真是运势独特。”

        只是……

        他低下头看着裤腿上的草屑，忍不住顺着云湖生的话想：如果我能打败他们，让他们看看我是凭什么当上首席的……

        总之，连林煦自己都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还是被云湖生撺掇着报名了。

        多少年了，林煦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岁，但他早早习惯了沉默和包容，习惯了了配合和退让。

        少年心性，终归是要飞扬一次的。

        很快到了七月七，校武大试正式开始。

        大试的第一轮是海选，各门派的海选方式都不一样。泑山的海选是把弟子们都丢进血色禁地去，是公认的最严苛的海选。招摇山的海选则非常讲究运气，因为招摇山掌门也说不准筛选规则。

        不，表面上还是有规则的，就是大家一起从云湖一端出发，最先到达对岸的三百人入选第二轮。

        但通过的方式非常五花八门，也没有任何限制。

        有人用笨办法，沿着湖岸直接跑到对面，只要够快，也能冲进前三百名；有人拿着门派祖神传下来的飞行法器，直接飞过去；也有人选择穿过云湖上的重重云雾，去挑战风浪或者幻象。

        讲究运气的地方就在于，进入云湖上的重重云雾后，到底会遇上什么，连步提衣都不清楚其中的规律。

        有时候，非常强悍的修士也会莫名被困住，或者兜兜转转回到原点。所以常有修士抗议云湖海选不公，步提衣一概不理：考点是神界选的，你抗议管屁用？

        用云湖来做海选，对于林煦和云湖生来说，自然是非常轻松的。

        这一日，云湖生家附近罕有的热闹，所有门派报名了大试的弟子都汇聚在这里等待开始。

        因为实在是太近了，林煦决定起晚一点，让云湖生等步提衣做完开场演讲再来喊他。

        然而，等云湖生听完步提衣装模作样的考前演讲，回到屋里打算喊林煦起床时，却看到一个穿着泑山标志性绣银锦袍的男人正坐在床沿上，冷若冰霜地看着他。

        云湖生自然认出了这位是谁，几乎控制不住地有些哆嗦：“姬……姬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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