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冯二郎毫不介意自己被连揍了四顿，十分开心地把林煦和云湖生领回了家。听管家说，耿国公去了军营，就又把两人带去了军营。

        耿国公此人，虽然贵为国公，已经生了一堆儿子，却依然十分精神，穿盔戴甲，威武十足，丝毫不见老态。

        听说儿子带了客人来，他并没有急着见，而是继续和一名将领交代城防事宜，说了约莫半炷香才让冯二郎他们进来。

        耿国公听说了林煦从无败绩的本事，也大为好奇，拎了长/枪就要和林煦亲自比试。

        林煦心想：原来冯二郎的不稳重是一脉相承的。

        他拱手道：“耿国公，在下毕竟是修士出身，身体经过灵力锻造，和令郎比试其实胜之不武，您不必……”

        “哎呀，不必多说，打了再说！”耿国公才不跟他寒暄，提枪便攻来。

        林煦觉着毕竟一会儿还是要要钱的，不太好像揍冯二郎一样揍耿国公，便侧身一躲，耿国公茫然回头时，长/枪已经到了林煦手中。

        林煦将长/枪捧在手上：“耿国公，您……”

        耿国公反应倒是比冯二郎还快，反身抢攻：“再来！”

        林煦又是一侧身，耿国公这次有了经验，收了力，没有冲出去太远，反手就要去抓林煦立在背后的枪身。

        只是他明明看准了，伸出手去，却差了一寸，抓了个空。

        耿国公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看一动不动的林煦，抚掌大笑：“好！你很快！我都看不到你是如何移动的！”

        “国公谬赞。”

        耿国公认识到了差距，便不再执着，反而心念一动，道：“你愿不愿意来我麾下？不，你在我这里屈才了，我可以向京里举荐你！”

        林煦深深一揖：“承蒙国公抬爱，只是修士入凡尘，有违大道。”

        耿国公作为凡人，倒是不是很关心大道如何，问：“违了会怎么样？”

        林煦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耿国公自己没有真的见过神，不是很相信，但也不强求，只道林煦什么时候想了就可以再来找他。

        林煦谢过，让云湖生从包裹里拿出了那只小木雕：“不知国公可认得此物？”

        耿国公看见那小木雕时愣了一下，又很快稳定住情绪，似是而非道：“看着眼熟，不太确定。”

        林煦心里便有了数：“此物是我这小弟的一位长辈所赠。她见我们有些困难，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便让我们带此物来碰碰运气。”

        耿国公看了眼云湖生，面色不变，而是先问林煦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不过分，我可以卖你个人情。”

        林煦便直话直说道：“修真界马上要举办一场校武大试，考校各派优秀弟子。这次做东的是岭南招摇山派，他们掌门托我们来要个赞助。”

        “赞助？赞助什么？”

        “赞助五百两银子。如果没有银子，提供充足的杂役和食材也可以。”

        冯二郎心直口快道：“啊？你们修真的还缺钱？”

        云湖生解释道：“其它门派确实不怎么缺，但是招摇山以妖精居多，妖精还是很缺钱的。”

        耿国公思索了一下，道：“五百两不是问题，只是……若是你本人需要五百两，我可以私人资助你。但要是摊到整个修真界身上，我便要顾虑一番了。”

        林煦道：“确实。”

        云湖生没懂：“为什么摊给整个修真界就不行？我听说泑山抓罪妖就是自己处理，抓到迫害妖精的坏人，就会交给凡人官府处理。招摇山虽然妖精多，却也是修真门派，您为什么不愿意和招摇山打交道呢？”

        冯二郎眼睛转了转，心下了然，给了云湖生一肘子，让他别乱问。

        耿国公来回走了两圈，看起来十分纠结，最终对林煦道：“你可有什么能证明你是修真界、或者你是招摇山的人的证据？”

        林煦并不算是招摇山的人，一时被问住：“这……”

        云湖生站出来道：“我有。”

        他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里面差点让人以为没有东西。

        林煦看着那枚小小的青榆钱：“你哪里来的木仙人？”

        “木仙人？！”耿国公和冯二郎同时一惊。

        云湖生解释道：“你那次醒的时候，不是吐出来一枚吗……我看掌门前辈也没要回去，扔了怪可惜的，就自己放起来了……”

        林煦：“……”

        虽然说扔了确实非常暴殄天物，但云湖生把他吐出来的木仙人收藏起来，怎么听怎么有点怪。

        林煦没管他，朝耿国公道：“此物或可作为证据？”

        耿国公脱口道：“这木仙人能给我吗？”

        林煦和云湖生互相看了一眼：“您的意思是，您要用五百两把它买下来吗？”

        耿国公摸了摸额头：“不、不对，此事重大，让我想想……”

        他静止不动了半天，最终下定决心，对林煦道：“这位小道长，我想把这木仙人带去给另一个人看看，需要几天的时间，你可愿意信我？”

        冯二郎显然知道他爹要干嘛，睁大了眼睛：“爹……”

        云湖生左看看右看看，林煦朝他点了点头，他便将木仙人交给了耿国公。

        耿国公也不含糊，直接叫人备快马，转头对冯二郎交代道：“小道长愿意信我们，我们自不能辜负，你去府上点五百两银子交给小道长。”

        冯二郎点头应下。

        耿国公又叫来心腹大将，嘱咐道：“我有要事离开几日，岭南事务全权交予你。”

        心腹同样毫不犹豫地应下，连缘由都没问。

        林煦看着耿国公离去的背影，简短评价道：“耿国公颇得人心。”

        心腹和冯二郎同时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这个话茬。

        冯二郎依言给林煦点出来了五百两银子，但因为还要等耿国公归来，不便带在身上，便还是先放在耿国公府，林煦和云湖生也暂时先在这里住了下来。

        第五日的时候，耿国公便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这一日，林煦正带着国公府发的零花钱，和云湖生一起逛街。

        一边逛，林煦一边给云湖生解释耿国公的考虑。

        “我们出谷后，不是打听到，耿国公其实是刚刚受封的吗？”

        云湖生点头：“对，之前打仗，岭南乱得很，耿国公自己管着。还有人劝他自立为王。不过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接了新朝的招降书，受了封。”

        “修真界一向独立在凡人治世之外，他刚刚受封，就去赞助校武大试，未免显得为自己招揽势力，容易引起新君猜疑。”

        “那他这是去给新君解释去了吗？”

        “也许吧。”

        “那他到底是不是果子姨的前男友？”

        “应该是。”

        “可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多少年过去了，他如今权高位重，家庭美满，怎么去追恋那么久之前的恋人？何况果子姨还是妖精，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他得避嫌吗？”

        “哦……那他是不喜欢果子姨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娶妻生子？”

        林煦笑：“那谁知道，你果子姨还喜欢他吗？为什么谈了那么多对象？喜欢的事，谁又说得清楚，辩得明白？”

        云湖生若有所思。

        正走着，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撞过来，云湖生回过神，连忙扶住他。

        小乞儿从未被世间善待，也从未感恩过世间，头也不抬，也不道谢，径直就走。

        林煦却伸出手，一把把他拎了起来。

        小乞儿挣扎不已：“小白脸！遭瘟的！抓你爷爷干嘛！”

        云湖生瞪大了眼睛：从没想过有人敢叫林煦小白脸，即使他长得比旁人精致些，一身的功夫也不是绣花用的。

        林煦眉毛抽了抽，笑眯眯道：“哦，那爷爷，你为什么偷我们的钱？”

        云湖生以为自己耳朵瞎了：林煦竟然就这么……这么认爷爷了？

        小乞儿也没想到真有人能这么不要脸，卡了一下壳，立刻又理直气壮道：“你都叫我爷爷了，孝敬爷爷难道不是应该的？”

        林煦笑笑：“那可不一定，又不是人人都很孝顺。我建议你还是把钱还回来，不然我可以大义灭爷爷。”

        小乞儿正要继续撒泼，突然冯二郎远远地跑了过来，喊着林煦他们的名字。

        小乞儿大吃一惊，骂道：“烂/屁/眼的小白脸！居然和冯老二是一伙儿的！算你爷爷倒霉！”

        骂完，他往林煦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挣扎着去掰林煦的手。

        云湖生倒吸了一口冷气：林煦怕是从小到大二十年也没被人用唾沫吐过。

        更别说什么“烂/屁/眼”……

        林煦闭了闭眼，直接把小乞儿塞进了刚刚赶来的冯二郎怀里，并把钱袋拿了回来，平静地抹了抹脸上的唾沫。

        冯二郎一脸懵逼地抱着一个挣扎不已，蚂蚱一样扎人的小孩：“呃，这是干嘛？”

        林煦解释道：“这乞儿脖子上有金痕，说明出身富贵之家，是被拐卖的，你们不管吗？”

        云湖生这才明白过来，林煦明明可以完全不让小乞儿有机会偷走钱袋，却故意和他纠缠……原来是妖捕头职业病犯了。

        冯二郎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把乞儿放在地上。

        小乞儿一点都不带犹豫，撒腿就跑。

        冯二郎看着小乞儿溜走融进人流，低声叹了口气，解释道：“说来惭愧，如今世道还算是昌明，也不是早年打仗闹饥荒的时候，天下却还只有岭南有这种倒卖人口的事。”

        林煦打量了眼冯二郎的表情：“凡人的事，我不便多问。你们有数便好。”

        冯二郎点点头：“我明白。我来找你们，是因为我爹回来了，他带了客人，要见你们。”

        客人很年轻。

        林煦在他身上察觉到不亚于耿国公的金戈铁马气息，同时还多了一份庙堂气。

        客人自我介绍道：“我姓李，各位唤我李二郎便可。”

        云湖生觉得很有意思：“你也是二郎？”

        冯二郎挠挠头：“那便唤我冯老二吧，其实大家都这么叫我。”

        李二郎笑笑，不置可否。

        他对林煦道：“我听说，赞助校武大试的人，可以坐上观礼台首席，可有此事？”

        林煦点头：“正是。”

        “那若是以后所有的校武大试，我都全款赞助呢？”

        云湖生惊叹道：“你这么有钱？”

        林煦道：“除了招摇山派，其它门派怕是不愿意承这个情。”

        李二郎也不失望：“哦，这样。那若是单单招摇山呢？”

        林煦看看云湖生，云湖生道：“掌门前辈肯定很乐意，他从来不避凡人的嫌。”

        林煦问：“您如果一直赞助招摇山，不怕遭人说，跟妖精走得太近吗？”

        李二郎依旧是笑得风轻云淡：“我听冯二说，林道长被乞儿唾面，难道这一点唾沫，就能改变道长的侠义之心吗？”

        倘若一个人心志坚定，确实不会轻易被恶意的唾沫改变本心，但当林煦和云湖生带着李二郎登上招摇山时，却发现短短七八天，修真界已经掀起了一场由口水组成的腥风血雨。

        由舌头和话语组成的刀光剑影，直指林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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