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李小壮发现宋白最近早出晚归的，不太对劲。

        “有情况了呗。”艾莉坐在床上懒懒地应，正拿着付忆的草稿本用笔算账。

        自从理发店老板娘砸了他们家之后，她就重新找了份工作，现在她在一家商店当零售员，每天都要算账。

        “你这里算错了，少进了一位。”付忆突然出声提醒，艾莉又重新演算了一遍，发现还真错了。

        她幽怨地趴在桌子上：“我最讨厌算数了。”

        “耐心点算吧，”付忆用橡皮擦掉艾莉算错的地方，吹了口气把橡皮屑吹落：“阿白问过我这几天有没有见过颜晴。”

        “颜晴？！”艾莉惊呼一声：“宋白问他干嘛？人家在上城区生活的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回十二区。”

        付忆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么说，阿白叫我明天去福利院修电线的时候，顺便问问院长颜晴回来过没。”李小壮想着明天的任务，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包里的工具。

        “颜晴就两年前回来过一次吧，那时候不是还给咱们都带了礼物吗？”艾莉回忆道：“他在上城区待了一年，穿得光鲜亮丽的，接送他的是那种超级豪华的小汽车，还有佣人在旁边服侍呢，当时可羡慕死我了。”

        正是那天颜晴回来一趟后，付忆才知道十二区和上城区的差别有多大，自此之后他对学习燃起了无限的兴趣。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虽然这句话很俗套，虽然说出来可能会遭到所有人的取笑，但付忆依旧坚信这一真理。

        想起往事，艾莉突然噗嗤一笑：“我还记得，当时付忆你说以后要努力读书努力赚钱，给我买好看的头绳还有项链来着。”

        付忆神色怪异：“那还不是因为颜晴送你的礼物不是这些首饰，当时你都失落了一个星期，还总盯着别人的礼物看。”

        艾莉白了他一眼：“反正是你说的，我当真了，到时候你要是不认，我就赖死你。”

        正在这时，宋白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空空的饭盒。

        他看见小伙伴们都在聊天，于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去厨房把饭盒洗干净了，又将装好了课本和练习册的书包提起准备出去。

        郁雪呈说是要在十二区找颜晴，实际上从来没有行动过，他就每天等着宋白给他带饭，没事就逗弄宋白一下。

        宋白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不正经的人。

        “阿白，你又出去啊？”付忆连忙把他喊住。

        宋白点点头：“今天我要加班兼职。”

        等宋白关上门，艾莉斩钉截铁的说：“这么拼，绝对是谈恋爱了。”

        今天的郁雪呈很不对劲。

        宋白感觉今天的他特别黏糊，亲热到有些诡异。

        宋白一到小卖部，就看见大树下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郁雪呈坐在凳子上和几个下田干活的庄稼汉聊天，看见宋白过来，他的视线又自动黏了上去。

        宋白给客人拿东西的时候郁雪呈在看；宋白没事坐着写作业的时候他在看；宋白写错了题要纠正的时候他还在看。

        无论何时他回头看，郁雪呈总是将目光放在宋白的身上。

        “郁先生，你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了吗？”

        宋白看着又一个客人离去时看着郁雪呈高大的身躯与气质不断发怵的样子，忍无可忍道。

        “我当然记得，”

        郁雪呈微微一笑，手撑着脑袋：“来这里的使命不就是为了遇见你吗？”

        宋白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和报纸上写的一样，彻彻底底的花花肠子，绣花枕头。他总爱和他说一些暧昧的话，明明没有什么真心，却说的那么熟稔。

        宋白也就随他去了。

        不知不觉眼见天黑了，宋白想起十二区的规定，便催促他快离开：

        “十二区有宵禁的，这里没有路灯，天黑了看不清路，你快回去吧。”

        郁雪呈闻言沉默片刻，看了看天边的黄昏落日。云层被余晖染成橘黄色，好像姑娘飘摇的裙摆，随风飘散。

        “你们这里有康乃馨卖吗？”

        郁雪呈突然问他。

        宋白摇摇头：“十二区没有卖花的店。”

        宋白看见郁雪呈不再挂起调笑的表情，他指着天边的云：“你知道在第八区，这样的黄昏意味着什么吗？”

        宋白摇摇头。

        “传说在亲人祭日那天出现黄昏，他们的灵魂会降临在你身边，如果看到你有人相伴，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如果看见你是一个人，就会因为担心你而错过轮回的路，成为一只孤魂野鬼。”

        郁雪呈向宋白眨了眨眼睛：“说不定你逝去的亲人此时正在看着你呢。”

        宋白叹了口气，他没想到郁雪呈竟然也信这种神鬼之说：“十二区的人不信这些。”

        郁雪呈闻言遗憾地摊手：“好吧，那太遗憾了。”

        说完，郁雪呈又看了他一眼，双手插兜，往远处离开了。

        宋白看着他的背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十分落寞。

        天黑之后，宋白像往常一样把钥匙塞到小口子里，打着手电筒往家里的小巷子走去。

        黑漆漆的小巷，月光也被厚厚的云层遮住。

        即使是走过很多遍的路，在这样暗的环境下宋白依旧会高度紧张。再加上郁雪呈白天神经兮兮地和他说的一些神鬼之说，他只觉得连吹过耳畔的风都有些凉嗖嗖的。

        背后传来推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宋白猛地转身回头，还没看清什么就被人突然以一股很强的力量扑到地上，宋白的鼻尖充斥着一股许久没有清洗的汗馊味。

        手电筒被撞到了不远处的地上，压在宋白身上的人喘着粗气，他手脚毫无规章地摸着宋白的身体，兴奋地咿咿呀呀叫着，那气息就像田埂里耕地的黄牛，湿热打在宋白脸上。

        宋白手脚被那人制住，感受着来人不断往下摸的手，恶心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是那个傻子。

        宋白不断挣扎，大声喊救命。

        可是他忘了，这个巷子里住的都是最穷的人，他们不愿意惹上一身馊味。

        宋白眼角溢出眼泪，因着手脚无法动弹，正在绝望之时，身上的人突然被打翻在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

        拳脚声再次想起，救他的人似乎是下了死手，一拳又一拳打在傻子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宋白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宋白哆哆嗦嗦地拿起手电筒往那边照过去，只见郁雪呈将傻子骑在身下把人打得血水直流，挥拳的动作干净利落，傻子连声音也发不出了，看上去惨不忍睹。

        宋白急忙拉住郁雪呈往下挥的手臂，声音颤抖着显示主人浓浓的恐惧：“够了，不，不要把他打死。”

        郁雪呈的拳头一下子软了，他站起身又狠狠踢了一脚，骂道：“向孩子下手，要点脸吗？！”

        骂完他把宋白瘫软的身体扶起来，又借着手电筒的光用沾了血的手为他整理凌乱的衣领和头发。

        宋白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你，你怎么在这？”

        “这么久了还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当然要跟着你了，”郁雪呈丝毫没有跟踪别人的愧疚感。

        “你就住在这种鬼地方？如果今天我没跟着，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宋白咽了咽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看着我。”

        郁雪呈把他的下巴抬起和他对视，一向俊美风流的脸上不见笑意，显得异常可怖：“跟我回去。”

        宋白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总觉得身上那种黏腻感挥之不去。

        他还在无意识地掉眼泪，颤抖着身子摇摇头：“我马上，就到家了，手电筒你拿着吧。”

        “我再说最后一遍，跟我走。”

        郁雪呈捏着他的手微微使劲，不知道是不是宋白的错觉，他觉得郁雪呈的脸上带了点恼羞成怒的红意，语气似是威胁又像是抚慰，眼神带着森冷，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认路。”

        宋白怔怔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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