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宋言玉和江屿约好了在一家私人会所碰头。

        律所人多眼杂，郁雪呈又无意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于是宋言玉觉得保密性高的会所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面对面坐着，耳边传来舒伯特的小夜曲，优美的钢琴旋律在这方不算大的空间里静静流淌。

        宋言玉看江屿一脸享受的表情：“江先生很喜欢这首古典乐曲吗？”

        “当然，”江屿放下茶盏，用嗓音轻轻和了一小段，“我母亲在家练琴时，这首小夜曲是她每次都要弹的一首。”

        说着，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正襟危坐的人：“我没记错的话，宋先生你比我小四岁吧，我有个弟弟，也和你一般大。”

        “他倒不像宋先生你一样沉稳，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待在一块儿，什么正事也不干，就等着我父亲什么时候给他谋个一官半职呢。”

        虽然言辞都是嫌弃，可宋言玉觉得他的语气是十分宠溺的。

        一曲毕，江屿喝了一口茶，“我们谈正事吧。”

        说完，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档袋。

        宋言玉接过文档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资料。

        “这是王治用的那根安全绳，”江屿指着断口处：“宋助你看，这样的断口并非是因为长期承受重物拉扯而形成的。”

        “一般人是看不出来其中的区别的，恰好我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她一眼就看出来被刀磨过。”

        宋言玉皱眉：“所以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没错，你再看这个。”

        纸上写的是王治的家庭状况以及近期的财产支入和支出。

        “王治的妻子一年前确诊了绝症，他们两岁的孩子天生脑性瘫痪，他的母亲患有高血压，每天都要吃降压药。”

        江屿：“而他只是个工头，每个月的工资无法维系高额的费用，这个是他在两个月前买的人身意外保险。”

        宋言玉拿起保险合同的复印件，看到王治确实在两个月前在保险公司买了一份高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填的是自己的母亲和妻子。

        “保额加上劳动公司原定赔偿的一百万，他们本来可以拿到四百万。”江屿脸上露出一抹鄙夷：

        “可是这个家庭贪心不足蛇吞象，妄图用一条人命换更多钱。”

        两人从会所出来，江屿叫住正要离开的宋言玉，给他递过来一件礼品袋：

        “这是给雪呈的礼物，麻烦你了宋助。”

        晚上去别墅时，宋言玉和郁雪呈介绍了关于王治的种种情况。

        郁雪呈神色凝重，翻看着资料沉默了许久。

        由于太过安静，纸张翻动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大。

        郁雪呈半晌开口，将资料一张张收好：“……明天你拿着这些东西去医院，和王治家属摊牌。”

        “就说我们这边可以不公开真相，还按照员工意外死亡赔偿标准来赔偿。”

        宋言玉点点头，又把手上的礼品袋放到郁雪呈面前的桌子上。

        郁雪呈看上去有些意外，嘴角露出一抹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正要拆开看，“送我？”

        “嗯，”宋言玉点头，“这是江屿先生送您的礼物，他说您今天没来，他有点失落。”

        郁雪呈已经打开了盒子，闻言上扬的嘴角垂下，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即合上随手丢在桌上。

        应该是不满意这个礼物。

        “找个时间还给他，我出一分钱他出一份力，他送礼物也别想着我会回礼。”郁雪呈手掌托着脸，转头看向别处。

        宋言玉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觉得压在自己心上的一块石头突然消失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宋言玉闻声看过去，只看到进来一个一身酒气的男人，看上去像是在夜店与人厮混了一番。

        楚拾在夜店包厢连干了两瓶度数不低的酒，与beta翻云覆雨了好一番才回来，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客厅两个大活人：

        “我打扰你们了？”

        宋言玉看他脖子上全是那种痕迹，又身着价格不菲的衣服和鞋子，猜测他是郁雪呈的发小之一，于是连忙开口：“我马上就走了。”

        说着，宋言玉匆忙收拾好资料就离开了。

        他们错身经过，楚拾收回看向宋言玉的视线，回头对上了郁雪呈的眼神。

        “我都和别人大战几百回合了，你们还在一起呢。”楚拾摆出一副“这可不怪我，又不是我想碰上他”的态度。

        郁雪呈不想理他，只把眼前这个被某人遗忘的盒子扔到他怀里：“帮我还给江屿。”

        楚拾接过盒子打量一番：“江屿？你们什么时候掺和到一块儿的？”

        提起这件事郁雪呈就来火，他揉了揉眉心“他是朱与阳的徒弟，你不知道？”

        “唉这我知道啊，老朱早就和我支会过了，”楚拾摆摆手，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朱与阳和我签了保密合同，也不怕他退休了想不开把我惹的事捅出去。”

        “再说江屿他爹不是你爸的下属吗？我算是沾了你的光，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告密，我反正还指望着以后再出事让他给我摆平呢。”

        “他可不是不敢，有人给他撑着腰呢。”郁雪呈冷笑。

        楚拾琢磨了一会儿还在想这个人是哪路神明，竟然能让叱咤上城区的郁太子爷也忌惮几分。没过多久他暗骂自己蠢：还能有谁？不就是郁太子的老爹吗？

        他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爸也是操心你的人生大事，”楚拾对郁雪呈的爹那是怕的不行，打马虎眼安慰道：“你看看咱们从小玩到大的几个兄弟，除了你谁还没结婚？”

        楚拾想起自己因为商业联姻而娶的omega：“我喜欢beta，但那影响我娶omega吗？老婆放家里就当个摆设也行，自己真心喜欢的养在外面哄着就好了。”

        郁雪呈神色冷漠，不为所动。

        “……你那个病，是治不好了？”楚拾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想起来郁雪呈身上一直有的毛病。

        “早就放弃治疗了，”郁雪呈从沙发上起身，把主灯关灭，只给楚拾留下一盏昏暗的小灯。

        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亮，月色透过落地窗打在地板上，朦胧地引诱着站在黑暗中的男人触摸它。男人只是看着明月一点一点被厚厚的云层覆盖。

        “我喜欢钱货两讫，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第二天上午，宋言玉卡着不早也不晚的时间来到第十一区的中心医院。

        十一区的经济落后，中心医院也没有第五区一家小医院大，但是医院里面种满了茉莉花，处处飘着一股沁人幽香。

        转过一段不长的回廊，就到了住院部。王治的母亲和妻儿就住在这里。

        他到了203，先是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皮肤干裂黝黑的矮个子男人，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宋言玉，开口的声音枯哑嘲哳，似乎并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找谁？”

        “我找付如清。”宋言玉对他笑了笑。

        男人没说什么，侧身让他进来：“付如清在最里面的隔间。”

        宋言玉走进来才发现这么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竟然住了四个病人。每个病人只用了一块蓝布隔开，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一脸病容。

        他走到最里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看上去十分瘦弱，蓝白的病服在她身上显得很大。女人面对着窗户正在织着什么，紫色线球还有一大半，应该是刚织没多久。

        “请问是付如清女士吗？”

        宋言玉轻声问道。

        女人身体顿了顿，缓缓转过头来。

        记忆中熟悉的脸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宋言玉面前。

        女人似乎也很是惊讶，缓缓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宋言玉半晌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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