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竹”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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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情报机构驻武汉“竹”机关。
就在陈亚前往民众乐园准备接玉文回钟表店的路上,一个俊俏的青年男子,戴着深色礼帽和大墨镜在薄雾的掩护下来到了“竹”机关。
这个“男子”就是精通伪装术的玉文所装扮,她收到宫本小野留在接头地点的纸条,奉命前来的。
“机关长,玉文小姐来了。”
宫本小野毕恭毕敬地向身着和服的清瘦的老年男子轻声禀报道。
清本一郎的竹机关是典型的日式装修,一把军刀摆在几案上,透着几分杀气。
清本一郎站在一面巨幅日本国旗前,倒剪手,背对着玉文和宫本小野,缓缓转过身来。
“据我们内线传来的情报得知,重庆方面已经秘密派出特工来到武汉,他们将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清本一郎微笑着踱步到主位上,示意二人落座,并分别给二人沏茶。
绝密任务?
清本一郎的话让玉文的内心突然紧张了一下,难道是与自己五天前,向重庆高层秘密报送的恩尼格玛密码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重庆高层对日军启用的新式谍报密码机非常重视,也非常感兴趣。
果真如此,倒是个良好的开端!
想到这里,玉文内心紧张的心情,得到了丝丝安慰和兴奋。但是,短短几天内,竹机关却获知了重庆方面的行动,显然重庆方面隐藏着日军的间谍。
玉文判断,日军间谍应该身处重庆军方的高层,对于如此绝密的任务,低微的间谍是很难获取的。
想到这里,玉文的心再次纠了起来,她不清楚清本一郎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她是否已被怀疑。
她决定谨慎行事,先听,先观察清本一郎这个老鬼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然后再见机行事。
清本一郎品了一下清茶,接着不徐不疾的讲话把玉文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遗憾地是我们并未掌握他们的名字、人数和即将执行任务的内容。”
清本一郎耸了耸肩膀,一脸的落寞,随之茶碗亦重新放到茶几上,仿佛失去了味道。。
玉文内心忧虑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暂时是处于安全的,清本一郎并未了解过多的信息。
这让玉文的内心感觉很宽慰,很兴奋;她没有引起老鬼子的怀疑,甚至深得信任。
“那机关长的意思是找我来跟这个事情有关?”
玉文放下茶碗,开始主动出击,先试探今天的主要议题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对帝国军队新启用的恩尼格玛密码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清本一郎果然很奸诈,并没有直接回答玉文的疑问,而是按照思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我们竹机关无权插手该密码机的用途”
清本一郎酸酸地补充说道,中气明显不足,就像偏房小妾吃醋于正房夫人那样难受。
玉文善于察言观色,她深知清本一郎是个不按常理出牌,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如今,能从老鬼子的嘴中听到这样绝密的信息,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他绝不会向她透露这个秘密。
还能说明,这个恩尼格玛密码机的情报已经泄露,毫无继续保密的必要。
“恩尼格玛密码机?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难道是什么稀罕物?”
玉文摘下墨镜,低头继续喝茶,佯装不知而露出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自宫本小野成为玉文与清本一郎的联系人之后,他就对玉文产生了爱慕之情。
玉文深知自身的魅力,但为了获取有价值的情报,更为了工作,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半推半就地经常应约与宫本小野出来约会小酌,并予以周旋。
俗话说,爱情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和判断力,特别是那种,男人想得到而又难于得手的美人。
玉文就是让宫本小野看上一眼,就非常着迷的女人。
宫本小野也是人,喜欢酗酒,更喜欢美色,自然也会犯下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日本人秘密启用恩尼格玛密码机,就是宫本小野在一次和玉文的约会上,因喝得烂醉而无意之中漏嘴说出来的。
“是的,还有德国人巴尼也是他们感兴趣的目标。”
清本一郎不想再对玉文隐藏着什么,他把玉文不“知道”的秘密全说了出来。
“噢”
玉文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但在清本一郎看来,这是玉文对他的不满意,是对他的抗议和不被信任的态度。
“实在抱歉,玉文小姐。”
停顿了下,清本一郎继续说道:“因为事关机密,以前这个还不能让你知道,而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还请你理解”
说完,清本一郎向玉文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玉文随即伸长身子前俯回敬了一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宫本小野听到这里,内心陡然紧张了一下,表情有些细微的不自然。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宫本小野低头喝茶,眼睛不时地瞥向玉文。
但,现在机关长把此绝密说了出来,说明恩尼格玛密码机已经不再需要保密。
想到此处,宫本小野心态豁然开朗起来,又恢复到了神态自若的模样。
清本一郎并没有注意到宫本小野微妙的变化,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玉文的身上,但玉文的余光,却观察到了宫本小野情绪的一波三折。
“那机关长的计划是?”
玉文迫切想知道清本一郎的想法,心里不免着急一下子直白地问了起来。
随后又觉得自己失态,太过于急功近利些。为了掩饰自己的冒失,玉文喝了一口茶,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慌乱,随后放下茶碗,若无其事缓缓地补充问道:“属下的意思是我能为机关长做些什么?”
清本一郎也正在喝茶,似乎只听到玉文的表态,他满意地望向玉文,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这次找她来就是要配合完成一项任务。
“我把来自重庆的情报向宪兵司令部透露,让他们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但是他们过于傲慢,完全不相信我的判断。可恶的家伙。”
清本一郎说出此话后,脸上写满了厌恶和鄙夷,以及心中的愤愤不平和落寞。
“他们一定要为自负和愚蠢付出代价的。”
清本一郎说的“他们”自然指的是日本驻武汉宪兵司令部,确切地说指的是山本司令官本人。
山本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他只顾自己的前途,仗着有个皇族出身的老婆,根本看不起平民出身的清本一郎。
更重要的是,山本担心自己在情报上的功劳会被清本一郎分一本羹。
故此,一直不让清本一郎染指他的宪兵司令部所属的情报系统,当然,他也不会插手清本一郎的竹机关。
清本一郎的牢骚让玉文又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讯息,那就是竹机关与日本宪兵司令部关系并不融洽。
这倒是可以利用的一个契机。
玉文自打入竹机关以来,逐渐了解到该机关属于日本的一个民间谍报机关。
在侵华战争之前,竹机关在中国主要城市都以民间商社为掩护,实际上搜集事关中国经济、军事、政治等等全方位的情报,然后源源不断地输送回大本营。
虽然同样为情报机关,也为侵华的日军服务,但是日本军方,不仅仅是山本宪兵司令部陆军,包括日军驻武汉的空军司令部也不买它的账,甚至看不起并共同排挤清本一郎,这让清本一郎一度感到自卑甚至很恼火。
“你的任务就是利用自身的优势,设法找到重庆来的特工。”
清本一郎眼睛放出一抹光芒,继续盯着玉文玩味地说道。似乎玉文在他的眼里就是一枚绝世美玉,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动不已。
“自身的优势?”
玉文听闻诧异不已,不知道老鬼子想打自己什么歪主意,内心隐约紧张了起来。
“对,女人的优势。”
清本一郎的眼光逐渐变得淫邪起来,这种眼神让玉文感觉浑身不舒服。
宫本小野听到清本一郎的安排,似乎早已洞悉机关长接下来的想法,内心不由得产生了一丝醋意和无奈。
“不过,恩尼格玛密码机系统已经被山本的谍报人员熟练掌握和使用,巴尼也在山本的重兵保护之下,即使重庆方面侥幸获得巴尼也无大碍。”
清本一郎似乎要以巴尼为诱饵,在筹谋一个大的阴谋诡计,而玉文可能以后要和所谓的巴尼牵扯上了。
“今天中午,山本阁下要在帝国饭店为妻子举行生日宴会。巴尼是受邀嘉宾之一,在那里应该是重庆特工下手的最好机会。”
清本一郎真是老狐狸,他已经猜出了重庆特工可能执行任务的地点。
不过也是,在饭店那个鱼目混杂的地方,无论是暗杀还是劫持都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你的任务是以仇日分子的身份佯装去刺杀仇人山本,但却意外帮助重庆方面完成巴尼的劫持计划,然后取得他们的信任,打入重庆。”
“仇日分子的身份?还要配合他们?”
玉文越听越惊讶不已,没想到老鬼子会出如此损招,这倒是事先没有考虑到的。
“是的,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受邀嘉宾入场券,到时候你见机行事,以玛利亚医院医生的身份接近并取得重庆来人的信任。”
清本一郎演示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进展,自信满满地说道。
“可是,如果他们不在饭店内劫持巴尼呢?”
玉文认真听着,不时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在半路设伏巴尼经过的车队或者什么的?”
玉文接着补充问道。
“哈哈哈,这个你不必忧虑,我相信山本那个老小子对巴尼车队的保护还是有保障的,就凭他们几个人在路上埋伏,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清本一郎显然不屑于玉文的担心,胸有成竹。
“武汉城内的其他医院都被我机关控制,只有玛利亚医院是属于美国人经营的,我们无法染指,只有那里的救护车可以自由出入。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在暗中打伤巴尼,他们必定需要医疗救治,而你就是医生。”
秦风曾经告诉过玉文,玛利亚医院是重庆在武汉的一个秘密接头地点,显然清本一郎还未掌握那里的情况。
玉文知道,但凡武装劫持人质,难免会受伤或者牺牲,因此救护车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重庆无论派谁来执行任务,玛利亚医院的秘密交通点肯定会被启用。
望着眼前的日本特务头子,她的内心既焦躁不安又暗自庆幸,但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表面看上去仍平静如水。
“可是,我如何获得玛利亚医院医生的证件呢?”
玉文再次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们已经花钱买通了医院的一名副院长,他已经给你伪造好了全部的档案。”
清本一郎露出阴险和自信的笑容,眼眸露出一丝阴光,让人不寒而栗。
“是要我取得他们的信任,随他们离开武汉吗?”
玉文继续问道。
“你的新任务是趁机打入重庆,暗中色诱并控制住巴尼,随时向我汇报重庆破解密码的进度。”
顿了顿,清本一郎继续说道:“如果局势发生恶化不可控制,可以秘密杀了巴尼,设法潜伏下去。”
清本一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示意玉文喝茶。
“是!”
玉文终于明白了清本一郎的全部计划,将茶碗中的余茶一饮而尽,然后拿着受邀嘉宾券和伪造的医生证件,起身辞别清本一郎,重新戴好墨镜,向陈亚的世纪钟表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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