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才到阮居门口，就听到了景云的声音。我正要进去，腿上就直直地撞上来个景云。我正讶然他为何跑到这来了，正要开口询问时，只见景云撇着嘴巴，小手扯着我的衣衫，神情瞧起来颇为气愤，“姑姑姑姑，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

        我默了默，还有些转不过来景云说得是谁，一抬头，便瞧见了站在屋里的煦禾。我顿时了然，低头怜爱的摸了摸景云的小脑袋，轻声问道：“景云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景云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小手却紧紧地拽住我的衣衫，脸使劲地往我怀里埋。

        屋里的人抬步出来，立在我面前，双手紧握着，颤着声喊道：“姑姑……”

        话还没说完，煦禾就直直地跪了下来，我吓了一跳，连忙将怀里的景云放下，对着站在一侧的鸳衾道：“鸳衾你先将景云带下去”。

        鸳衾也是被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从我手里牵过景云。

        我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同三百年前是何其的相似。

        三百年前的煦禾也是这般的跪在我眼前，满眼泪水的央求着我去救一个人。

        只不过一次是三百年前，一次是三百年后。

        煦禾与她那在凡间相爱之人的事我是清楚的，早在三百年前我就曾劝过她，劝她放下执念，莫要苦求自己同那凡间之人的感情。煦禾不听，仍是执意要留在凡间，等着那凡人转世，再去寻他，同他再续前缘。

        我见劝不了她，便也随她去了。想着时间一长，就算是那凡人转世降生，也不见得两人之间还能生生地拽出一番前世的旧情来。

        诚然，这一番前世旧情被生生拽出的不止一世。

        情之一字，谈何容易，更是莫谈异族之间的情了。

        我叹了口气，只觉着颇为惆怅，上前扶起煦禾，望着她道：“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便是，煦禾你也有三百年未曾回过涉谷了，该是好好地瞧瞧如今谷内的景色了，瞧瞧这儿与三百年前比有何不同。”

        煦禾回看着我，眼眶里满了泪，她面色苍白，底底啜泣道：“姑姑，煦禾、煦禾知错了……”说罢，她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听着这啜泣声，我一阵头痛欲裂，垂眼又瞧着跪在地上的煦禾，心中不免生起一丝烦闷来。忍了又忍，再开口语气已然凌厉了起来，“煦禾你先起来，你是知道的，我涉谷从未有过动不动就下跪的这等礼数。想来你是在人间待的时间久了，便将这人间的俗礼带到涉谷中来了。”

        煦禾连忙拉住我的手，急急地道：“姑姑，姑姑您别生气，煦禾、煦禾这就起来。”

        我皱了皱眉，也没有要与她生气的意思，我问她：“方才你所言的知错是何意？”

        煦禾含着泪道：“煦禾、煦禾想再次求姑姑帮我救救他……”

        这个他，我不用甚深思量，就已然明了了。想不到这都过去三百年了，那凡人也已转世三次，煦禾同这凡人的情也还是没能淡下去。这样看来，煦禾这知错还是不知错都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思及此，我顿觉无力。

        “姑姑？”煦禾小心翼翼地唤我。

        我怔愣半晌，回过神来应了她一声，拢了拢衣袖，对煦禾道：“走吧。”

        “去哪？”煦禾呆了呆，面色讶然。

        我深觉煦禾应当是凡间待得时间太久，以致反应也跟着迟钝了起来，我道：“不是要去救那凡人？”

        煦禾闻言一笑，抬手擦了擦眼泪，连忙解释道：“姑姑，煦禾此番来涉谷找您之前，就已然得知了救阿予的法子。”

        这话倒引得我倒是有些好奇起来，应允煦禾去救人不过是为宽她的心。那凡人的命数我是去查过的，当时翻找这凡人的命数时，司命星君也是在的。他瞧着那命格薄子上头写着凡人梁予命途多舛，且四世都重病缠身、药石无医之时，一阵唏嘘感慨道：“梁予此人命数着实惨淡，此等命格，前世是造了多大的孽呀！”

        我那时不甚为意，既是天定命数如此，我也不好硬将其改命，只是托了司命在那薄上添了几笔，想着这凡人来生转世早些遇其姻缘，待煦禾寻到此人时再断其痴念也无甚不好。

        煦禾望着我脸上的神色煞是诧异，以为我会后悔应承，她踌躇半晌，开口道：“姑姑可是不想帮煦禾了……”

        我皱了皱眉，煦禾这话听起来颇不得我意。本上神是万万不会诓骗小辈的，亲口应承的事自是作数的，可不会做那六界中言而无信的神仙。

        倒是对煦禾口中能救那天定命数之人的法子好奇地很，我道：“什么法子？”

        煦禾道：“灵竹叶上的无根之水。”

        灵竹叶上的无根之水即是灵竹的凝露，而这灵竹极难养育，正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若无上好的仙缘，那是不可能见着灵竹，更是莫提这灵竹叶上的凝结而出的无根之水了。

        但这灵竹早再三万年前就失了下落，也至今无人寻觅。

        我震惊道：“你知晓灵竹的下落？”

        煦禾抬起头，望着我道：“煦禾自是知晓灵竹的下落，这才方来涉谷，求姑姑出谷帮煦禾的。”

        我抑制住心中的震惊，抬头望着煦禾，缓缓的道：“你既要灵竹，那我便去替你寻。可煦禾你得明白，世间凡人，百年一世，终究难逃一死。即便你日后妄图逆天改命，也不可再以我涉谷之人自居。你可明白？”

        我能帮煦禾这一次，但我不能一直帮下去。仙与凡，本就不同。

        仙的寿命不受约束，见惯了人间生死。可凡不同，活百年，受七苦，入轮回，转人世。

        煦禾满脸震惊的望向我，似是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我也知此话对于煦禾来说很是残忍，选身在凡世的心爱之人就意味着要舍弃自己的“家”，这个生活了几万年的“家”。

        但这个“家”不止是煦禾一个人的家，更是涉谷中千千万万个仙灵的家。身为涉谷之主，必定是要为谷内的一众仙灵做打算。

        煦禾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转为苍白，她敛下眼睑，颤着声说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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