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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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辞走进店里隐蔽的休息间里。
“阿淮，身体感觉怎么样，能撑住吗？”
坐在轮椅上的清瘦男子眼睛离开了监控屏幕上的画面，看向了景辞。
他五官和景辞极为相似，但过分的瘦弱削弱了他的俊美，反而像个格外精致地玩偶。
“没事的，大哥。”景淮说话不疾不徐，像是水潭深处缓慢涌动的水波。
景辞本来有些焦躁的心情慢慢安定下来。
他这个弟弟，虽然身子虚弱，气势却如山岳海渊。
待在他身边就不由能沉下心神。
“槐盛仙师说你身体还很虚弱，你还执意要来。”
景辞对这个从小身体极其不好的弟弟，操的心就比寻常哥哥多了些。
景淮又把眼转回到屏幕上，“我总是要来看看的。”
樊奇在申城开一家新店，动静却搞得这么大，主要还是为了景淮这个小少爷。
景淮从小就有些不一样。
他虽然身体一向弱，但总平常人想象不到的机缘。
为此家里的老爷子格外宠他。
最近身子好转了些，家里怕他无聊，便让他管管公司的事。
他自己却说要来申城开一家分店。
于是乎景辞被打发来申城为他忙前忙后。
景辞的眼也随着景淮落到了屏幕上。
屏幕上的画面正好是叶婴正捧着店里最为贵重的那套粉钻。
孟参和红糖都在一旁凑趣，同她一道对着这一套首饰品头论足。
想到叶婴的多少和景淮的事有些关联，他便主动给景淮介绍起来，“这位就是，丁叔叔当时去的那家蕴宝斋的老板，叶婴。”
景淮轻轻勾起了嘴角，“嗯，我知道。”
嗯？
正要问景淮是怎么认识叶婴的，外间却有人叫他，只好对着景淮抱歉地笑笑，放下正想说的话，出去处理店里的事。
屏幕里孟参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叶婴突然笑起来。
周围的珠光宝气都不够她容色的晃眼。
叶婴的脸在孟参手臂上亲昵地蹭了蹭。
景淮见状不由搓了搓手指头。
外面接待孟参一行人的导购心都快跳出来了，她转身拿起孟参递过来的黑卡，用手用力压了压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出息点，做完这一单，也算发一笔财了。
这些放在店里最深最奢华的展柜里的东西，原本就是来给新店开张撑撑场子，展现展现实力用的，并不指望在这里就这样能卖出去。
“那位孟先生听了价格，一句别的话没有，直接就要下单，你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这样的单子已经超过自己的权限了，拿着孟参黑卡的导购正在四处找店长，一旁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同事忍不住和她嘀咕起来。
真是，这样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自己怎么遇不到呢。
导购找到店长的时候，他正陪着景总和一位客人说话。
“……就在前面珍品的展台那里，方小姐真有眼光，这套粉钻放在国内也是很稀有的。”
今天够得上店长这样形容的粉钻整个店里就只有一套。
导购心里一紧。
她打量了景总身边的女孩子，青春洋溢，脸庞姣好，穿着这一季某奢牌的走秀款的裙子。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也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店长说：“店长，刚刚有客人下单了那套粉钻。”
说完把孟参的黑卡递了过去。
她的话让原本还在谈笑的三个人齐齐停住脚步看向她。
景辞有些惊讶地问：“哦？是谁这么有实力？”
导购没有来询价，客人就下单了，说明是没有让价。
景辞的注视让她有些紧张，她有点磕巴：“就，就是您，您说给她全场九折的那位客人。”
景辞怔愣了一瞬，随即握拳抵在嘴边，掩饰嘴角的笑意。
这位叶老板，还真是……昨天赚过去的钱，这就又落回他的口袋里。
“今童，这真是太不巧了，没想到会有客人这么豪爽。”
方今童有些不乐意，“景大哥，之前就说好这是留给我的。”
景辞闻言也有些迟疑。
她确实是说喜欢这套粉钻，但也没说过留给她了，不然他们根本都不会摆出来。
方今童是他们梨生集团的小公主，这下子被截了胡，如何肯依。
景家和方家的关系向来不错，场面还是要做的。
“那我去和客人协商一下，看看那位客人能不能割爱。”
景辞安抚方今童道。
方今童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吧。”
景辞脚步一顿，方今童已经让导购带着往叶婴那里去了。
叶婴正和孟参说着话，眼角瞥见原本还红光满面离开的导购有些畏缩地靠了过来。
叶婴看了看孟参，又看向导购：“怎么了，手续办完了吗？”
导购有些吞吞吐吐道：“还，还没有。”
她让出后面的方今童和景辞来，“这位是方小姐，方小姐她也想买这套首饰。”
方今童上前一步，对叶婴道:“这套首饰是我早先和景总订下来的。”
叶婴上下扫了方今童一眼，没有接话。
景辞既然答应要来和叶婴协商，就是认同她的话了。
他上前打个圆场，“实在是我没处理好，今童正和我说要买这套首饰，不知道这边叶老板已经买下来了。今童看上这套首饰很久了，才想来问问叶老板能否割爱。”
叶婴不接话，只问导购：“卡刷完了吗？东西可以给我了吗？”
几人都僵住没有说话。
方今童嗤笑一声：“这位女士，你还没有付钱呢。”
叶婴半垂了眼，微微抬起下巴问：“怎么了，是我的卡有问题？”
导购捏着卡的手心都出汗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有，没有问题的。”
方今童见叶婴这么强势，不像是能商量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阵来气。
“谁知道有没有问题呢。”
“哦，是吗？”叶婴直直地看着景辞，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景辞心里不喜方今童的多嘴，但也还是只能顾着她的面子，“并不是，是我们……”
叶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我们下了单，也已经把卡交给你们店里，也不是我的卡刷不出来钱来，这笔交易还有哪里有问题，导致没有完成呢？”
这边的动静引得不少顾客都聚集过来。
樊奇珠宝的定位偏向高端，在这里逛的，许多都在那个圈子里。
这会儿就有人认出方今童来，和旁边的人低低私语。
“梨生集团的那位五小姐。”
“哦，我知道，她妈妈就是挤掉原配上位那个嘛……”
这些话叶婴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红糖偏头和叶婴孟参两人低语，“梨生集团在影视圈里挺厉害的。旗下艺人很多。”
孟参递给红糖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个孩子知识面还挺广。
“问题不是很明显吗，问题就是景大哥并没有准备卖给你。”
方今童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家里人对她言听计从，外面的人也对她礼让有加，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轻视。
何况是这几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
叶婴嘴角一抿，眼神冷下来，“是吗？景总您是这个意思吗？。”
她板起脸来的时候，红糖连真身都遮掩不住，何况这些人。
整个角落里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方今童伸着脖子，却愣是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怪事。
景辞按了按抽动地额角，带着歉意：“是我没有安排好。”
紧接着便把店长叫来，吩咐了几句。
“叶老板，不如我们去里面休息室坐一坐？”
周围的客人都围了过来，景辞不敢把这两个都不退让的继续放在外面争锋相对。
叶婴和方今童对视一眼，为了亮晶晶的钻石，也为了再探探景辞的深浅，叶婴给面子地点点头。
景辞打开休息室的门，眉头一皱：“你怎么没回去。”
他已经吩咐店长告诉景淮先离开，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这里。
景淮只是笑了笑。
叶婴几人陆续走进休息室，见到房间里面还有人都是一愣。
景淮目光轻轻的落在叶婴的身上：“叶老板。”
景淮瘦弱的脸上，眼睛亮若星月。
景淮并不掩饰他浅色眼眸下面的热烈。
凭借叶婴三人的五感，很难忽略他。
叶婴三人下意识表情一凝。
待看清轮椅上的孱弱青年时又皱起了眉头。
景辞走到景淮身边，向几人介绍，“这是我们申城分店的负责人，也是我的弟弟，景淮。”
叶婴直接问景淮：“小景先生认识我？”
景淮只说一个嗯字。
方今童自来熟地上前和他说起话来：“景淮？好多年不见了。听我爸说你身体大好了，怎么也不出来和我们走动走动。”
说着还绕着他的轮椅走了一圈，双手极为自然地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景淮转了下轮子，和方今童隔开一段距离，状似礼貌地点点头，道：“这位小姐不知该怎么称呼？”
这个脸下得，方今童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景辞在一旁帮她解围：“是方叔叔家的小五，小时候和你也玩耍过几回的。”
叶婴见此糟乱的场面转而问景辞：“景总是什么打算呢？”
景辞苦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景淮道：“这有什么为难，叶老板买下的东西自然是叶老板带走。”
他此话一出，四下极静。
叶婴在尘世里生活久了，很习惯凡人各式各样拉扯冲突，时常还乐在其中。
反正叶婴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她本来还准备好了花些时间和他们纠缠一番。
谁知这边还没让她发力呢，就，尘埃落定了？
哪知方今童也不是省油的灯。
先前被景淮下了面子还能安慰自己，这病秧子向来身子和性格都不好，恐怕的确是不记得自己是谁。
然而此刻景淮知道了她的身份仍旧无视她，大小姐哪里肯？
“景大哥，我觉记得樊奇和我们梨生集团的合作条约里说过，高端系列的珠宝，我们梨生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众人皆是一怔。
景辞扶额，事情能是一回事吗？
方今童倒是会偷换概念，那分明是上季珠宝走秀和梨生签订推广合约里的一些细枝末节。
可是今天这个场子，自己却必须帮她圆了。
“我手里还有一批品质上乘的珠宝，叶老板若瞧得上，我低价出给叶老板如何？”
听到景辞这么说，叶婴摆摆手，“既然这是樊奇的经商之道，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就要今天我买的东西。”
她多的是手段让景辞乖乖地把东西奉上。
景辞忍不住瞪了景淮一眼，就知道给他找事！
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人把东西带走。
“呵。”
景淮轻笑一声，打散了房间里的剑拔弩张。
“两位都是眼光非凡，其实也不必相争。”
景淮收到大哥的怨念，寒星一样的眼眸转而看着叶婴。
“我这里还有一批裸石，足以再做出一套品质相同的首饰。既然方小姐如此钟爱这一套首饰，不如就带走这一套成品。”
见叶婴一皱眉头，不等她说话，又接着道：“至于叶老板，我亲自为叶老板设计一套首饰，叶老板觉得如何？”
景淮加重了亲自两个字。
对于这位古怪的景弟弟，叶婴的兴致突然比对亮晶晶的钻石还多了些。
想了想，叶婴哼笑了一声，点头同意了。
景辞见景淮竟说动了叶婴，方今童也甚是满意，恐怕耽搁下去又生了什么枝节，就急急地带着欢欢喜喜的方今童出去过手续去了。
景淮一边开了保险柜，一边对叶婴道：“叶老板，剩下裸钻都在这里，不如今日把款式定下来？”
叶婴原本觉得他说的是场面话，这样品质的粉钻难寻，他手里怎么还有第同等品质的呢？
此时见他拿出一个丝绒的盘子，揭开上面的绒布，纯粹艳丽的蓝色钻石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叶婴挑了挑眉，居然不是胡说八道的。
甚至这些钻石不管是大小颜色还是净度都比之前那一套的好上许多。
还真是小看了景家。
钻石也就这百十来年才时兴起来的，她手里都没有这样品级的呢。
面上不显，心里却越发打起精神来。这样的东西都拿出来，不知道图什么。
“这些裸钻的价值可不是外面那套能比的上的，小景先生确定我买得起吗？”
“哈哈，叶老板有眼力。不过这套裸钻做出成品来，我也只收今天你要付的钱。”
“在商言商，这样小景先生可亏大了吧。”
“当我向叶老板赔罪。”
既然景淮都这么说，叶婴也就应承了，
有什么她不能应承的。
景淮十分专业地同叶婴讨论起首饰想要的样式，钻石的切割款式来。
孟参只是时不时静静地抬眼看景淮一眼。
不知在想什么。
蕴宝斋后院的花厅里。
三人围坐在桌子上喝粥，一向不冷场的孟参却少有地没有言语。
参哥心情不好？
红糖冲叶婴挤挤眼。
问我作甚，又不是我招的他。
叶婴抬着眉毛回应红糖。
正当红糖叶婴两人眉来眼去地作怪时，孟参突然问起奇味轩的事来。
“那几株洗灵藤怎么样了？”
叶婴咳嗽两声，把背挺直了：“我留了一缕触神在那里呢，有变动我会知道的。”
孟参点点头，也不再多问，继续喝起粥来。
这下连叶婴也不得不正视起孟参的反常来，她正给红糖使着眼色，示意她再问上几句。
孟参抬头看了看苦大仇深的两人，轻轻笑了下。
“景家和丁子通关系匪浅，他们找上你，应该是和你们当年去的地方有关系。”
叶婴也觉得景家应是为了当年得事而来。
“可当年我和丁子通他们一起去的那些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这也是叶婴奇怪的地方，丁子通和她分开时说过此后是要收手回家。那时他身上并未被那邪魔缠上。
所以，后来他又做了什么？
而景家的两兄弟，景辞也罢了，景淮这个人。
叶婴想起他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眉毛忍不住抖了抖。
一栋宅子里，景淮坐在窗户前，外面西斜的日光在他脸上落下不少阴影。
“听说你今日见着叶家的后人了。”
角落里有个模糊的声音。
景淮轻轻笑了一下，脸上是少年般清澈的笑容，那样的干净无瑕，却让声音的主人忍不住汗毛倒立。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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