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周五，科研所项目组要田晓洁回去开会，田晓洁给她买了电影票，要她也别闷在招待所，叫上朋友去看电影，下午再回来陪她。

        电影票两毛一张，四张八毛，可以到市场割一斤猪肉，买一打鸡蛋回家。这钱不能浪费了，香港武打电影，排队买票的青年乌泱泱堵住电影院售票窗口，一票难求。

        这个时代，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实属贫瘠了些。宋鸽握着电影票，向街道另一边张望，江渡架着二八大杠自行车一阵风骑到跟前，潇洒地刹住脚刹，脖子伸得鹅似的，“看电影去不？”

        张黑蛋望着电影院门口竖立的放映牌流哈喇子，“江渡，你的最爱，武打片《港城大追击》---”

        “看不？我去搞票---”江渡一副有门路的样子，拖着懒洋洋的音调道：“我还就能买到贵宾票，不和他们挤。”

        宋鸽正愁电影票没地方销，大大方方递过去票，“我妈买多了，送你们几张。”

        张黑蛋迅速笑纳了，“替我谢谢阿姨，要不说今天出门看了黄历，能赶上这样的好事。”

        江渡拍飞张黑蛋的后脑勺，小伙伴识趣地匀过去两张票，挤挤眼睛说：“电影快开场了，我去帮二位占座，江连，要不要帮你们买那样式的皮筋糖啊？”

        淀粉、麦芽糖浆混在一块儿拧成两股子麻花，一半草绿一半粉红，电影院门口凑成一对的年轻男女，挽着胳膊边走边吃，吃得得劲，能拉出细丝。

        花里胡哨的，挺辣眼睛，江渡蹙了蹙眉毛，问宋鸽意见，“要不我去买棒冰，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张黑蛋捂脸，这就不怪他了吧，已经算明示了，江渡不接茬也没办法。

        宋鸽正了正挎着的邮差包，冲两人笑了笑，扶住旁边的自行车手把儿，“票送你，自行车借我用用，下午还你----”

        江渡：“……”手里的两张电影票顿时不想要了。

        宋鸽直奔的第一个地方----邮局。

        后世这个时代的邮票也成了收藏家眼里的香饽饽，一套工农业生产建设多色套印版，以后会卖到两万块人民币，攒钱的速度能有这快？

        找到销售窗口，宋鸽掏出十块钱，买了三版，惊动了柜台当班的小领导，“姑娘到底想好了没有，给你撕了啊。”

        宋鸽捋直了钞票，递到窗口里面，“同志，再送我几本信纸呗，我用得着。”

        柜台里边的阿姨笑呵呵递出来邮票，“姑娘一看就有文化，会写东西吧，稿费下来了再来，阿姨给你打折。”

        宋鸽接住牛皮纸袋子，抱在怀里，脆生生向阿姨招手，”好嘞，等出了新票子，我再来。”

        邮局阿姨估计当她是投稿的文学青年了。政策松动以后，许多人为了弥补落下的文化知识，掀起了全社会读书、学习文化的浪潮，报刊、杂志鼓励投稿，稿费也不吝啬给，往往一篇被采纳的稿件，稿费不少钱呢，经常投稿的话，命中率也会高，听说不少青年靠写稿子能过得不错，还能帮衬家里。

        宋鸽曾经给杭市一家时尚杂志写过园艺类的稿件，给她的湖边花艺工坊打软广，半毛钱没有。那期的封推还是她拍的，好多花友都是因为她写的那篇观花笔记，买脱销了当期杂志。

        或许，以后也可以写写稿件？毕竟稿费也是真金白银。

        邮票轻便，容易保存，可随身携带。这个时代也有其他东西可以捡漏，比如家家户户都用得到的缝纫机，梨花木料打的老式珠算盘，还有老乡家装米面、调和面的罐罐，破四旧的时候意外保存下来的那些明清老古董。

        宋鸽记得她穿的这本书里面，有个十八线小配角就是靠下乡收农民家里的瓶瓶罐罐，发家致富赚到第一桶金的，后来到南方开厂子去了。

        收购老物件的确能捡到大漏，这个时候文物保护意识还不够，她后世穿进来的，法律法规了然于胸，本能抗拒，这个大漏还是算了吧。

        宋鸽这两天也在想乡下的事情，林奶奶带大的原身，今年已经七十八了，人老了，身体各方面机能下降得厉害，林桂芳当年为什么不肯和宋家两口子进城？除了和媳妇搞不到一块儿而外，林奶奶要强的性子也是一方面。

        没解放以前，凤凰沟最大的地主就是林桂芳家，老太太是宁肯守着几间老宅也不肯到城里受气。宋鸽这么想的，等岛上都安顿好了，回清水县一趟，看林奶奶的意愿，到时候接过来，她来照顾，家有一老，就是一宝啊。

        稳妥安逸的生活当然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借用后世网络上的一个梗，没有物质的生活就像沙子，风一吹就散了。

        原身到了城里生活，难过委屈的时候总会想起乡下林桂芳的呵护照顾，那画面太过心酸。

        收拢思绪，宋鸽来到了一个叫二棉厂的小巷子，按照之前做的功课，七拐八拐，很快找到了地方。

        看门头挂的牌子----彩菱日化厂，宋鸽就知道找对了地方。她在报纸夹缝寻到的厂子，新厂子，她又是自己找上门的，进货价可以使劲往下来拉。

        和门卫老大爷说明来意后，老大爷要她登记了姓名地址，她填了鸿岛邮局，到时候直接送货到岛上，省掉转运的麻烦，也省钱。

        老大爷见她谦和，穿得也板正，估摸是南边来的客商，就直接领着宋鸽见了他们厂子的销售经理。

        七九年，国家已经改革开放了，一些心思活泛的能人，勇于第一波试水，像这样的私营厂子，青市不多见，南方倒是不少，考虑到时间成本和运输成本，宋鸽选了这里。

        当然，也只有彩菱日化厂，才有她想要的东西。

        经理见来了一个姑娘，很不耐烦，“买雪花膏到国营商店去啊，这里搞批发，没看见我这儿正忙着吗，去去去。”

        门卫也很没面子，看走眼了，只好请宋鸽出去，“姑娘，不好意思……”

        宋鸽要大爷淡定，不卑不亢走过去，瞥了眼叉车运走的几个箱子的彩菱牌雪花膏，笑了笑说：“彩菱牌雪花膏，质地清透，滋润补水，美白效果也不错，是咱们青市中医药大学几个老教授和贵厂联合研发出来的，比海派的霞光雪花膏还好用，可惜了这么好的产品，也就青市小老百姓在用，赵经理最近也在发愁吧，销路一直上不来，产线下来的货都积压到仓库，压力山大。”

        宋鸽进厂子就发现了，一般新厂子的员工，都精神抖擞着，脚步迈得大，趾高气扬的。就像逛商场，生意好的商铺，柜姐拿鼻孔看人，非潜力顾客，一般不拿笑脸接待的。

        她打进来，遇见的员工，十个有八个耷拉着眉毛，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她。

        员工都不看好自家厂子生产出来的东西，会对她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客商’有信心吗？

        信心弥足珍贵，尤其面临危机和困难时刻。宋鸽这话，就像一片带刺的弹簧崩到销售经理身上。

        果不其然，这位顶着明显熬了夜留下黑眼圈的经理对宋鸽另眼相看，拉了张椅子过来，要宋鸽坐他对面谈，“小妮子，你这话也只有当着我说，厂长要是听到了，甭说今天来拿货，当场给你撵出去信不信？”

        宋鸽笑了笑，心道这回终于信了她是来进货的对吧，她抬起胳膊，数了几个指头，“蛤蜊油和清凉油，我要这个数。”

        经理笑着放下茶缸子，有些意外，“不拿点雪花膏？那两样东西，单价太低，卖不上价钱，存货没不少。”

        经理疯狂安利雪花膏的好处，单价高，进货折扣也大，很划算。

        市场经济遵循一个理儿：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廉我转。为了给以后海岛生活攒下资金，宋鸽考虑也好几天，感谢田晓柔的启发，鸿岛当地渔民占了大半，海上劳作风水日晒雨淋，和海水为伴侣，冬天皮肤皴裂，夏天蚊虫成灾，叮得皮肤红肿溃烂。

        田晓柔嫁给岛上的渔民，丈夫就是出海的时候被毒虫叮了，没能及时处理，渐渐成了疟疾，回到岛上过了几个月就没了。

        蛤蜊油预防皮肤皴裂效果很好，小的时候，宋鸽见过爸爸用过这个，看着又黏又油，涂上几天就好了，味道也挺好闻。至于清凉油，她一直在用，她在湖边花艺工坊工作，不管怎么杀虫，总有一些漏网之鱼，清凉油涂在手背、脚踝，清醒一整天，蚊虫更是退散到没边。

        这两样东西，南方一些厂子也没几个在做，青市市面上几乎看不到，她就是因为这里在生产才费尽周折找上门，这位销售经理说没多少存货，明显想劝她买雪花膏的嘛。

        宋鸽便说了：“这样好了，我拿一件雪花膏，蛤蜊油和清凉油，你给我这个折扣。”

        销售经理拨了两下算盘，拧了拧眉毛说：“这样子，我亏本的哇，来两件雪花膏，那些可以打八五折。”

        宋鸽：“账不是那么算的，雪花高进价高，出价不好再低，我已经给你让了那份利，你讲亏本就没意思了吧。货比三家，其他地方也能买对吧？”

        销售经理叫来会计给宋鸽开□□，“现钱啊姑娘，真就是薄利润，厂长回来了非骂死我不可。”

        宋鸽笑了笑，给他支了招说：“回来告诉你们厂长，现在已经不是酒香哪怕巷子深了，酒香只怕巷子深，霞光雪花膏为什么好卖？未必没有好的竞品对吧？思路打开了，海阔天空。”

        销售经理愣了楞，回味宋鸽刚刚说的话，“竞品，嘛意思啊。”

        等等，姑娘结完账留下一张小纸条什么意思？会计吞了吞喉咙，解释说：“她要求送货上门……”

        销售经理一看留的地址，喷出嘴巴里的茶水，“这下可真没得赚了。”

        宋鸽神清气爽离开二棉厂巷子，刚刚花出去两百块，一件雪花膏100瓶，全部卖完，可以赚两百五十块的差价，蛤蜊油和清凉油单价低，但进的多，全部卖完，能赚五百块差价，这么一倒手，就能赚将近八百块的巨款。

        八百块什么概念？按照这个时代的购买力，盖两间大瓦房都是可以的。

        宋鸽开始畅想将来登岛的小日子，美得没变了。海岛、银沙滩，不要钱的阳光、海浪和海风，没事儿赶赶海，养一只金毛犬，舒坦得没谁了吧。

        系统不失时机地提醒：“植灵空间补给值不足，请宿主重点关注。”

        宋鸽：“……”这孩儿专门往她痛点戳属于是。

        那个也好办，将来登岛了，住的地方得好好选，事半功倍了，事情才好办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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