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二楼包厢，宋嫣坐下就一直耷拉着脸，张秀秀拿胳膊肘碰她膀子，宋嫣想起刚刚进门谢家兔崽子拿水枪滋她，当着包厢人的面，打翻了谢鸿兵递过来的果碟。

        瓜子、水果硬糖等茶式，呼啦一下洒得到处都是。

        柳桂兰赶紧拎来茶壶打圆场，“要不说秀秀婶子好福气，幺女俊似一朵花，我家闺女虚长嫣嫣两岁，性子面软又娇气，我大话也不敢说她两句，这年月还是泼辣点吃得开，看着讨喜，也不受谁欺负。”

        张秀秀清了清嗓子，狠狠地剜了宋嫣两眼，赔笑着说：“你可别长她志气，我这闺女我门清，就是来讨债的，也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在这里出洋相，大家见笑了。”

        “你家闺女，叫什么来着？”张秀秀拧了把宋嫣胳膊上的肉，她这个岁数的妇女坐一堆，也就剩比一比娃能落下点安慰。

        柳桂兰的底细她还是知道点的，造纸二厂车间副主任外面养的姘头，闺女煤矿工人丈夫的遗腹子，最近两年家底折腾干净了，想起身边亲戚，陆续走动起来。

        谢鸿兵木材厂的，除了表亲这层关系，柳桂兰算盘里边能不打别的主意？

        姘头老婆得了重病，日子数着过，维护好娘家这边的关系，到时候还没有好名声？

        张秀秀眯了眯眼睛，如果不是为了宋鸽，她压根不会和柳桂兰这种人有任何接触，也犯不上唠这些，自己的闺女怎么教，还需要一个品行不端的狐狸精过问？

        问出这话，也是为了场面上好看，就是不知道柳桂兰这人识不识趣了。

        “叫悠芝，柳悠芝----”柳桂兰拧紧暖瓶盖子，叹了口气，“当年怀我家闺女时候，我那倒霉的男人就没了，后来上户，就干脆和我姓了。”

        柳桂兰坐回位置，捧了一大捧瓜子糖果往宋嫣和张秀秀那边推，“等那闺女来了，我也得到悠芝那边把把关了，不瞒你们说，今天也是我家闺女的大日子。”

        张秀秀抿了口茶，耳边落下柳桂兰难以掩饰激动的嗓音，“也不知道今天和江家儿子相亲，能不能成……”

        宋嫣屏着一口气站起来，两只手撑住圆桌，眼睛红得吓人，“你说你闺女叫柳悠芝？”

        柳桂兰懵了懵，往后拉了拉递过去的盘子边缘，堆笑说：“嫣丫头怎么这么问，我家悠芝经常在跟前念叨你来着，你俩不是还准备报考一个舞蹈学校吗？你可帮我盯着她点，悠芝浮躁，没你稳重懂事。”

        宋嫣脸色霎地变白，夺过来那碟茶式，唰地一声扬到对面，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贱人……都是贱人---”

        柳桂兰捂住吃疼的脸蛋，抢步过来逮住张秀秀的胳膊，脸色紫涨成茄子色，“你家闺女咋骂人啊？扬我这一脸……”

        张秀秀赶着追闺女，敷衍了两句，一把推开柳桂兰，柳桂兰越想越气，拾掇干净洒了一地的瓜子糖果，摔了手里的笤帚，要拎包走人。

        田晓柔和服务员抱着烟酒刚迈进包厢，瞧见岔细不对，悄悄扯过来宋家未来女婿的膀子问怎么回事，谢鸿兵阴沉的脸微微敞开点亮光，反问宋家大闺女这么晾着谢家人，到底几个意思？

        柳桂兰呸掉瓜子皮，剥了粒姜糖含在嘴巴，拨了两下手指头戴的银戒指，冷笑几声，“鸿兵表哥也都看见了，宋家人压根瞧不上咱们，人家大单位当领导的，吹口气出来淋得我们湿透成鸡崽子，宋家闺女再好，咱们这样的门户能算计过他们？”

        谢鸿兵推开服务员添茶的胳膊，摘下眼镜，兜里摸出块手帕，哈了口气到镜片，一声不吭擦拭。

        两片玻璃擦得明晃晃，谢鸿兵开了腔：“急什么，拿主意的人还没来。再说了，宋鸽亲口答应嫁的，大家一条巷子的街坊邻居，谢家再比不过，嘴巴也各自长在身上，谁抬不起头还用我说？”

        谢家占理，这门亲事宋家人自己上门提的，也打听过宋家大闺女哪个样，二婚头没得挑，大差不差就行，提亲这事也都按照宋家的意思办了，瞧不上眼他也忍了，其他人什么想法他不管。

        等未来的老丈人来了，这事也就了了，一个没有亲妈张罗婚事的闺女，离开宋家，才是逃离了火坑，将来嫁到谢家，还不有她的好日子过。

        田晓柔盯着她那份媒人谢礼，使劲儿往谢鸿兵那边圆：“这么说也合适，谁叫我揽了差事夹在中间两边跑呢，你们放心，宋家这个闺女就这脾气，另一个性子柔，比这个恓惶耐看，待会儿见了，保准满意。”

        谢鸿兵抬腕看了看时间，眉毛挑了挑，“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结束，我还赶着下午的班。”

        田晓柔堆笑，推门出去，掩上包厢门冷笑出声，谢宋两家人谁也别埋汰谁，就是可惜了宋鸽，好好的姑娘家……

        女儿家菜籽命，都是这么过来的，怪谁？

        -

        棋牌室搓麻声音震天，几个房间安置不下，麻友吆喝老板另起桌椅，挤挤挨挨搭满了过道，二手烟味儿直冲脑门，宋鸽屏住呼吸，绕过桌子角，终于挨到了二楼的楼梯扶手。

        转身台贴着饭店布局图，宋鸽匆匆瞥了眼，系统界面的‘目标’红点越来越清晰，直线距离不到三十米，应该就是靠近厕所的房间？

        宋鸽狐疑了两秒，茶室明明在一楼，棋牌室前面那几间探出楼栋的地儿。

        踩到二楼地板，宋嫣迎面下了楼梯，浑身带煞气，怨怼的巴掌脸看着瘆人。

        看见是宋鸽，停下来撂下话：“快别瞎晃了，谢家人在催。”

        宋鸽笑了笑，勾唇道：“这就去，不过你又……”

        宋嫣小腰一扭，翻了个白眼，“我的事你少管，一天天就你事多，到处都是厕所，非要挤这里来。”

        宋鸽：“？”

        她也没说去厕所吧。

        滋--滋--滋

        系统升起绿莹莹的界面，‘目标’小红点周围波震出更密更细的圆圈，等宋嫣离开，她立即将界面切到面前的虚空。

        左手边第二扇门，异动明显。

        宋鸽蹙了蹙眉毛，说她搞地下接头，也没毛病吧。

        -

        国营饭店，顶楼晒台。

        宋嫣爬到九层露台的时候，柳悠芝正翘起来兰花指，捏着冰棍签子喂到秦家杰嘴边。

        两人背对着她，两条腿悬在露台外边，卿卿我我，好不害臊。

        宋嫣捂了捂心口，要不是突然从大水箱那里窜出来一只猫，她一嗓子指定给他们霍霍到楼底下。

        但她不能，犯法的事情不能做。宋嫣眯了眯眼神，筒住攥紧的拳头咳嗽了两声，柳悠芝先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还怪羞愧的。

        可恶就可恶在这里，秦家杰对她的出现毫无反应，当着她的面一把揽住狐狸精的细腰，揉来捏去的，宋嫣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脑门，快要爆发！

        好一个柳悠芝，平时在跟前装楚楚可怜的小家碧玉，甘当做绿叶陪衬她，背地里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明明她才是那个和家杰互诉衷肠，发誓相守一辈子的良人。

        凭什么？

        柳悠芝她算什么啊，宋嫣手背的青筋棱起来几寸……她隐忍住怒火，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有其母必有其女，歪瓜秧子上生不出好货。

        “嫣嫣姐……”柳悠芝先秦家杰一步，迈回来吊着的腿，走过来。

        宋嫣也不和柳悠芝来虚的，笑了两下说：“柳婶要我来叫你，要你别忘了大事。”

        柳悠芝脸色明显一变，疾步走到宋嫣跟前，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宋嫣饶有意味地觑了眼秦家杰，凑到柳悠芝耳朵边轻轻哼了哼，“今天先不拆穿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柳悠芝疯狂点头，宋嫣讥诮两声，身体前倾抱住柳悠芝的背，冲对面嘴里含着冰棍的秦家杰浅浅笑了笑，“家杰哥，悠芝她还要相人，我先带她下去了。”

        秦家杰噎下一大块冰坨子：“……”

        宋嫣掰正柳悠芝的肩膀，挤出一抹笑容：“瞧我舌头秃噜的，是宋鸽相人，你要有时间，待会儿也来吧。”

        秦家杰：“……”这、到底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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