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阻止

　　不能参加商会之后，琉璃珠的消息也少了许多。

　　颜蓉呆在房间里，找了两本书来看，当做是解闷。

　　那日她和润正提了建议之后，润正的反应很是微妙，犹豫不决的同时，似乎还有些小尴尬。

　　颜蓉一早就想到，润正是不会想解除契约的。

　　就算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谁的时候，颜蓉也发觉了他对人的接受度很高，若非是遭受了这种待遇，骨子里他是喜欢亲近人的。

　　八鸟兽的一族似乎都是如此。

　　这也不难解释，为何润正会轻易地与人定下契约，警惕性高的魂兽对人的攻击性也很强，想要与它们签订契约，其实是十分困难的。

　　更何况颜蓉大致也猜到了，润正的主人是谁。

　　但既然对方不想自己插手，颜蓉也不好多管闲事。

　　她翻过一页书，细细地读着上面的内容，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她抬眸看去，“谁？”

　　一个侧影出现在门前，那人沉默片刻，道：“我。”

　　是润正的声音。

　　前一秒还在想着他的事情，下一秒人就过来了，颜蓉有些意外地合上了书本，道：“进来吧。”

　　外头正在下着小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地却也烦人。

　　“你就打算在屋里呆着了？”润正一进门先问她。

　　颜蓉不懂他在不满什么，道：“难道你有什么别的主意？”

　　润正走到屋里坐下，道：“我想清楚了，你说的不错，主从契约这种东西，就是我身上的枷锁，我要拿掉它！”

　　这倒让颜蓉有些意外，“好，你过来。”

　　润正抿着嘴看她，有些紧张道：“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

　　“嗯？”

　　颜蓉抬眸看他，“什么都不用做，马上就好了。”

　　“…………”

　　听颜蓉这么说，他有些发愣，道：“马上就好？不用一些什么……准备吗？”

　　“嗯，不用。”

　　颜蓉看着他的表情慢慢地变了，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到底要不要解除契约。”

　　“不是，你这个……”润正纠结地看了颜蓉一眼，道：“你认真的？”

　　颜蓉站起来道：“我动手了。”

　　“不不不！等一下！”润正刷刷往后逃去，“我觉得我还是再想想……”

　　“想什么呢？”颜蓉逼近道，“我可给过你机会了。”

　　“啊啊啊！”

　　润正飞一样地逃开去，大概以为颜蓉会追上来，还往回看了一眼，飞到一半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他。

　　润正这才反应过来，“你又耍我？！”

　　“你不想解除契约也没什么。”颜蓉说道，“真的不想呆在他身边，直接走就是了。”

　　颜蓉低下头，回忆昨天的情况，道：“这么多年，他应该是把你忘了。”

　　“…………”扎心了。

　　润正朝她看过去，道：“我知道他忘了，可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能知道谁是我的主人？”

　　“你的反应告诉我的。”颜蓉闲着无聊，也不介意跟他说说，“你明明有能力离开牢笼，却还在那里呆着，应该是自愿留下的。你的体内没有琉璃珠，与那些八鸟兽不同，所以是出于别的原因才将你关了起来。”

　　“那也有很多别的可能……”

　　颜蓉不作反驳，顺着他的话说道：“所以我并不能确定。但后来你的反应，便很能说明问题了。”

　　“？？？”

　　润正丝毫没有自觉的样子，他道：“我干嘛了？”

　　“你针对人家。”

　　“针对谁了？”

　　“你说呢？”颜蓉拖着下巴，看他道：“你看阎云坤不爽，可其实又在让着他，要是他不是你的主人，那我就没别的人选了。”

　　“…………”

　　“而且不让你伤人这种要求，确实很像阎云坤会说的。”

　　润正没有反驳，大概是他自己也找不到反驳的说辞，闷着气看着她。

　　颜蓉道：“不过我也很好奇一件事，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你了？”

　　“我怎么知道！”润正说起这件事都觉得憋屈，憋了好久的怨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他抓着颜蓉就是一顿苦述，“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但其实相处也就三个月的时间。”

　　润正深呼吸一口气，道：“我那时年纪还小，认识阎云坤之后，我非常高兴，天天来找他作伴。阎云坤虽然是人，但一点都不害怕我，愿意亲近我。我本来也没想和他签订主从契约，有一天他忽然喊我阿正，我应下之后，这个契约就存在了。”

　　颜蓉惊呆，“还能这样？”

　　“对啊，很莫名其妙是不是？”润正想想还有点委屈，毕竟听说别的地方签订契约，需要进行很多步骤，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可自己却轻而易举地被人签走了，“阎云坤自己没有察觉，直到后来我被族人踢了出来，他才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就让我在阎家堡里住下了。”

　　润正说着说着，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阎家堡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阎天泽也不是个变态，相处起来还很轻松。虽然其他人对魂兽的态度有些微妙，但不妨碍我呆在这里。”

　　润正道：“事情发生转变，是在我进入阎家堡的第二个月……”

　　阎家堡经历了一场大劫难。

　　可以说是无端之灾，一切都要从阎夫人说起。

　　阎天泽是个厚实的人，他本身并非是像现在这样，有着出众的实力与地位。

　　起初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伙子，他是入赘阎家堡的，因为打小就孤苦伶仃，便听了阎家的意见，把自己的姓也跟了阎家。

　　他跟阎夫人很是恩爱，不管外界怎么质疑、嘲讽，他始终都不放在心上，阎天泽这个人特别重视家人，与他的经历有关，家人之外的东西，他并不在乎。

　　可他的幸福没有持续多久。

　　阎夫人的美貌遭人觊觎，润正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只见他们横冲直撞便闯了进来，一开始还算客气，但发现阎天泽根本不上当之后，便动了杀心。

　　“我记得那个时候，阎天泽被打得很惨，阎夫人被人抢走了，他试过很多次，都没能把对方救回来。”润正说起那件事，心里也觉得不高兴，在阎家堡里，每个人都喜欢阎夫人，温柔又善良，对所有人都很好，“那个时候我的翅膀还太小了，不能飞很久，不然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后来的地步。”

　　颜蓉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阎夫人受不了他们的凌辱，自杀了。”

　　“……”

　　润正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阎夫人被送回来的样子，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都是未能愈合的伤口，她的脸也被毁了。满脸的刀疤，跟你现在差不多。”

　　颜蓉有些意外，“所以……阎天泽那么轻易地接受我，跟这个有关系吗？”

　　“谁知道呢。”润正瞥了她一眼，道：“也许有关吧。毕竟第一眼看到你弄成那样，我也觉得有几分吓人。你和阎夫人那个时候，真的很像，再加上原先都是美人，刀疤满面的样子格外相似。”

　　“那你又为什么被抓起来？”

　　“我不知道阎天泽接触了谁。阎夫人的事情之后，他就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一心想要随她去了。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好像想通了似的，又从房间里出来了，他四处找寻能人异士，想要增长自己的实力。”润正道：“后来他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我觉得非常奇怪的一点是，听外头人的说法，好像琉璃珠是最近一年才开始盛行的，但阎家堡却是在十几年前，就有过相关的记录了。”

　　“十几年前？”那个时候，颜蓉刚接手冷魂珠不久。

　　“不错。”润正点点头，道：“阎天泽本来想在我体内培育珠子，不过因为我跟阎云坤签订了主从契约的关系，那颗珠子一直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发展，后来他就利用我，制造我受到危险的假象，引来了许多我的同族。”

　　就是那些被关着的八鸟兽。

　　“我们这一族都不爱争执，只有幼鸟受到威胁，才会成群结队地发动攻击，可万万没想到，就这样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他们吗？那些八鸟兽都是来救我的，可却被他们制造成了怪物，每当我听到他们的嘶吼，我觉得那就跟刀子一样，划在我的心上。”

　　“……”

　　“原本我还期盼着阎云坤能够来救我，可后来我发现……他似乎不记得我了。”润正反过来问颜蓉，“这事儿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颜蓉挑挑眉，“这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能猜吗？快猜猜！”

　　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颜蓉稍微与他挪开点距离，看着他说：“那也得有什么线索，我才能往下猜吧？”

　　“…………”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阎云坤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的。”

　　“怎么可能……”润正失落地垂下眼眸，道：“他早不记得我了，要不是这样，也不会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被关在那地牢里十多年，从没见过他。”

　　“可他对八鸟兽很友善。”颜蓉道：“小可被抓，他偷偷照顾了很久，把我找来，也是为了能救出小可。只不过他不知道地牢里还有那么多的八鸟兽，也不知道阎天泽在背后计划了什么。”

　　颜蓉的话给润正带来希望，从一开始，润正就不想把阎云坤想的太坏，不然也不会十几年都耗在这里。

　　颜蓉笑道：“我想这个契约的最初，也是因为你太过喜欢这个人了。阎云坤不论对谁都很温和，他的心里没有想那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净化琉璃珠的能力。”

　　“净化？”

　　“对。琉璃珠大多是给人带来负面影响的，时间越久，便越能取了人的性命，它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让哪个人增长实力，成为强者，而是扎根在阴暗的地方，拼命吸收养料。”

　　润正没想这么多，瞪大了眼睛，“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从长远来看，并没有。”颜蓉道：“可架不住有许多人，想要借它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管那起因是为何，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停止了。”

　　雨水在窗外继续下着，雨势却渐渐小了，无声地落在池塘上，打破水面的平静。

　　“阎云坤想要阻止他的父亲，可单凭他一个人却做不到，所以他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百花宫。”

　　“百花宫？”

　　“哦，我忘了。”颜蓉道，“你常年呆在这里，大概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百花宫是我用来收集琉璃珠的地方，不论是哪里有琉璃珠，不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我都会尽我所能，把它们放在一处。有很多人恨百花宫的存在，也有一部分人，需要百花宫的存在。像阎云坤，就是慕名而来。”

　　“他……主动去找得你？”

　　“嗯。他盘缠都用光了，在山脚下被我地朋友捡来。因为百花宫的入口很难找，一般人进不去，我朋友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晕在地上了。”

　　“饿……晕？”润正简直无法想象，“阎云坤他为什么不多带点盘缠？”

　　“噗。”

　　不是他带得不够多。

　　而是他真的找了很久。

　　风尘仆仆、不远万里，也想要找到百花宫，为了那么一丁点的希望，翻越了千山万水。

　　只是想救他的父亲吗？

　　不。

　　其实阎云坤也知道，救下阎天泽的可能太小了。

　　正是因为见证过琉璃珠的可怕，才不想让它危害更多的人，才会一次、两次……多次地寻找帮助。

　　颜蓉摸摸润正的脑袋，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忘记了你，但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在想着如何保护眼前的人，你也好，小可也好。”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一样。”

　　颜蓉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又陷入了回忆。

　　“我是很了解。”她的声音很轻，宛如一个容易破碎的梦，“因为我认识，和他很相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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