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同学

当天下午接近5点的时候，林莫言突然接到姥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姥姥一点都没计较林莫言中午的无礼行为，更出人意料的是，姥姥是来说陆之仪的事的。

        姥姥说：“言言，我跟社区的张阿姨说了，他们已经安排好志愿者定期给陆之仪送饭，你不用担心他了。”

        显然，姥姥一直都将林莫言的话记在心里。意识到这一点，林莫言心里生出一股歉疚，心想，晚上必须得给姥姥姥爷道歉。

        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她在超市打烊后，就匆忙回了家，完全忘记了中午和陆之仪的约定。

        等林莫言和两个老人家撒完娇，保证以后积极向上后才想起陆之仪这回事儿。而此时已经将近九点。

        林莫言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头一次生出想把时针往后拨两格的冲动。

        林莫言让陆之仪晚上等她，其实是想给对方解决一下晚饭的问题，知道有志愿者安排之后，自然就将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可仔细一想，说好了的事不履行似乎也不太好，要不然她晚上去看看？

        林莫言决定问系统。

        “小八子，魔头是不是都很小心眼啊？”

        系统：“有关受害者的更多性格特征需要主人自己发掘哦~”

        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林莫言一定要把它给薅秃才能解心头只恨。可惜，它只是一个电子宠物。

        林莫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偷偷去看看。

        幸好姥姥姥爷作息健康，不到10点就熄灯睡觉。而林莫言从冰箱里拿了表妹剩下的几块草莓蛋糕，装进塑料袋里，偷偷出了门。

        两家住得很近，林莫言很快就到了陆之仪家门口。

        林莫言敲门，没人开。她又像中午那样转动门把手，发现门从里面锁住了。

        总算是涨了点记性，知道锁门了。

        林莫言又敲了几下门，依然没人开门。静谧的楼道里，林莫言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静静地站在陈旧的铁门前，心想，她要是再敲下去，邻居可能都要被自己弄醒了。

        到时候更麻烦。

        她把塑料袋挂在门把手上，颇为不快地想，爱吃不吃，我反正也没这个义务。

        她才不相信以陆之仪现在的年龄会在10点钟前就乖乖上床睡觉。

        这个小心眼的人……自己不过是来晚了一点，竟然连门都不给开了。

        对于今晚被拒之门外的事，林莫言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尊严受损。

        林莫言出来时穿的是拖鞋和家居服，从陆之仪家返回时，心情有点糟糕，再加上冬天即将到来，江城的晚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得她脸疼。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作用下，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倒贴被拒绝”的神奇感觉。

        她只是在完成系统给她的任务而已，她才不是在倒贴。

        再说了，陆之仪是这个世界的弱者，她是出于同情才伸出援手。

        可是连这个弱者也……

        无论林莫言怎么说服自己，这种拧巴感还是挥之不去。

        这让林莫言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做过的种种蠢事。比如好朋友谈恋爱了，自己还浑然不知当着两人的电灯泡；暗恋的人被甩了，自己给人出谋划策追回对象之类的。随便一回忆，都是自己不知分寸，让双方都感到为难的事迹。

        她是不是真的不太会和人相处？

        心情跌落谷底的林莫言回到家中，深呼吸一口气。

        林莫言坐在书桌前，整理了一下心绪，握着笔，在空白的速写本上写写画画。暖黄的灯光下，林莫言紧张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在接近凌晨的时候，林莫言终于停下了笔。

        此时，一直没动静的系统突然问：“主人！主人！你是不是很喜欢画画啊？”

        林莫言愣了一会儿，没想到系统会和自己聊天。她以为系统只会和她说任务相关的事。

        “谈不上喜欢。但是画画可以让人心情变好。”林莫言如实说道。

        电子屏幕上的眼睛的出现了一颗颗小星星，和少女漫里的星星眼一样，这是系统在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林莫言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一直觉得“系统”是一种超越现代科技水平的高科技产品，应该会采用更有未来科技感的设计，为什么会出现小八这种古早画风？难道未来的ui设计师也是日本漫画爱好者？那可真是穿越百年的癖好呢。

        系统突然说：“主人画的一直是最棒的。”

        “马屁精。”林莫言嗤笑。

        系统傲娇道：“哼，小八只不过是说真话罢了。”

        不管系统说的是不是真话，林莫言此刻的心情却因对方的奉承稍微好了一点。她心想，不愧是高科技电子宠物，真是充分拿捏了它那不成器的主人的心理。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居委会的社区志愿者定时给陆之仪送饭，暂时保证了陆之仪的基本生活无碍，老旧的家属小区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入冬后，江城的天气变得愈发诡异，连绵的阴雨和骤降的气温都让人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翳。

        有时候，林莫言坐在收银台前也会觉得无聊，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陆之仪。陆之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小区里了，更别说是来超市买点什么。

        难道是帮扶的志愿者怕对方走丢，将人锁在了家里？可是锁在家里难道就安全了吗？如果是真正的行为能力障碍人，被锁在家里也容易发生一些事故吧？

        想到这里，什么小孩被出去打牌的大人锁在家里，煤气泄漏导致身亡啦之类的社会新闻就会涌入林莫言的脑海，让她徒增许多担忧。

        这个时候，林莫言就会紧张兮兮地问系统：“喂，小八，你检测到那个魔头的心情没？他没有自杀的想法吧？”

        系统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并且表示陆之仪近期心情很稳定，应该是志愿者照料得不错。

        陆之仪的生存有了保障，但林莫言的积分也一直都没有上升，连系统都忍不住催促林莫言赶紧行动起来。

        林莫言忍不住想，陆之仪都吃好喝好睡好了，这是多少人梦想中的生活，系统竟然还要逼人出去工作……

        关键是，她也不知道陆之仪能找什么样的工作。她觉得陆之仪在脱离“残障人士”的标签之前，基本没可能找到正式的工作吧？还是说，她要像之前一样，一点点教授他现代社会的常识？

        但是，陆之仪貌似都不太想见到她……

        就在林莫言头疼之际，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收银台前。

        那人看起来和林莫言差不多大，明明是一个女孩，却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穿着红黑配色的格子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老土中带着一丝不羁。

        大人喜欢叫留短发的女孩子“假小子”。

        林莫言总觉得眼前的“假小子”很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女孩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收银台上，冲林莫言笑了笑，露出可爱的虎牙。

        林莫言低头扫着条形码，飞速搜索着脑海中残存的对中学同学的印象，终于在上百号人中锁定了一个人……

        而那女孩也认出了林莫言。

        “你是林莫言……对吧？”

        林莫言也扫完了码，和女孩面面相觑。

        “你是于欢欢？”

        叫于欢欢的女孩脸上浮现出惊喜，她说：“我最近路过这家超市，总觉得你很眼熟，但是又不确定是不是你，就一直没有和你打招呼。没想到真的是你……”

        于欢欢是她在高二分进实验班前的同学，在班级的存在感一直不高，也不怪林莫言没有立刻认出对方。

        林莫言就读的重点高中推崇成绩至上，所以，高一时的林莫言为了能分流进实验班，没有花很多时间和班上的同学交流。因为她觉得她一定能考进实验班，而实验班只招40个人，高一的这些同学以后又不会见到了，耗费时间建立友谊只是浪费时间。

        讽刺的是，十年过去了，她还是和高一的同学重逢了，而且是在超市的收银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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