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待宋念醒转过来，已是半痴半傻呆坐在门槛上。

        莘国公桂堂内，宋呈章夫妇危坐于主位之上。宋锦思朱应衢，宋呈业陈绮两对夫妇各自左右分座。

        俞琇莹看小姑子哪能这幅样子，出言要她进堂来，倒叫宋念的三姐，宋家大姑奶奶宋锦思呛了回去：“你说她做何物？”

        俞琇莹也不恼，拿出诏书，先递给宋呈章，宋呈章略看了一眼，又转给宋呈业夫妇，一圈传下来，便到了大姑爷朱应衢手里。

        “夫人请看。”朱应衢殷勤展开举给宋锦思瞧。

        诏书上写着，“莘国公府参知政事之幼妹，贞静聪敏，至性至善，体识情远，言行以礼，今册汝为凉王正妃。”

        自宋念昏厥后，宫里头依着太后娘娘中旨，先告知陛下，皇后。紧接着，圣上下谕于朝，中宫传告六宫；又告宋家宗族，再有亲使远赴淮州，想来不日便能晓谕东边的崇德公主，元王爷。太后宫中，王府一式两份诚送纳吉定礼，鸿雁、对狐、果槃、花粉、香脂、花蜜、眠羊、花饼、花胜、银胜、银鹿、银粟、银裸、金镯、麈麀、对鲤、绫罗、彩段、果酒、字画器物百箱、家具摆设百抬、虎狐兽皮、铜钱茶果无数。婚书已定，问名已应，纳吉纳征一同并了。

        末了太后又急召临义郡主，荣王妃入宫商议婚事，又着礼部拟定婚期。且待到明日宋家阖族命妇还得早早地入宫谢恩。如此，一日下来，六礼之中竟只剩一个迎亲了。

        宋锦思正仔仔细细瞧着，陈绮先道：“我一直是想着我家六郎同念姐儿好的，这两个成日里一块混着，若是早将亲事做死，也用不着宫里这么大阵仗。”

        宋锦思抬眼回道：“二嫂嫂，你这话可真不羞怍，他们两，一个疯一个魔，平日里凑在一处，上树打果，下地杀瓜。等生出一屋子小疯魔来，我们几家又如何安生？”

        陈绮哑然，转脸看了看大伯哥和大嫂子，这二人却是一板一愁，看神色显然是赞同宋锦思的意思，再看自家官人，还想着他能为自己帮腔。

        宋呈业却道：“要我说，还是小舅舅家的表弟好，自小一块长大的，亲上加亲，知根知底的，那孩子人品好，样貌好，又护着让着念儿。”

        宋锦思放下琉璃杯又道：“舅舅家表弟更不成，她要去了淮州，我这辈子就见不着了，看不着摸不到，我怎么放心，倒还不如生一屋子的小疯魔。”

        夫妻二人被宋锦思挤兑的无话可说，陈绮正面上难看，好在外头的宋念回过头来瞪了眼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她此刻虽不言语，却是听不得人说陈煦不好。

        “好好，不说了。”宋锦思这才作罢，不再提陈煦。

        宋呈业因被大妹妹挤兑，说着便将矛头引向朱应衢：“大妹夫，你怎么看？”

        朱应衢吃着糕点，笑道：“你们家的事，我怎么好说。”

        宋锦思侧头道：“问你你就说呗，我家的事难道与你无关”

        朱应衢只怕说得不好，被夫人埋汰，先前只按下不表。

        “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说。”

        得了夫人首肯，朱姐夫道：“那好，要我看，就应该找个带武职的兵将，好好地捶打这丫头一番，也叫她吃些苦头。”

        宋锦思狠狠剜了一眼：“你瞎胡说什么，果然不是你亲妹妹，净添乱。”

        朱应衢很是委屈：“说了不生气，说了又生气，早知不说了。”

        “那你就闭嘴。”要知朱应衢在京中是何等威风，这话也就宋锦思敢说。

        只怕他夫妻二人生嫌隙，俞琇莹打断道：“好了，我这做嫂子的也算是尽心了，先前为着姨母家的表弟，她也是同我僵了许多日，后来我看齐家也成，这丫头又……”

        俞琇莹指着宋念歇了一口气接着道：“又三个响头将路堵死了，我想着好歹还有孔家吧，她又跟那孔家丫头在御街上吵起来。”说完这些，俞琇莹止不住叹起气了，她做嫂子的也算是操碎了心，叹尽了气。

        “孔家更是不成。”宋锦思速即反对。

        俞琇莹自觉孔家三郎是个不错的：“话可不能这般说，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孔家哥儿不差的。”

        “不差？”

        宋锦思指了一直立在宋念身边的折春：“你说。”

        折春据实说出：“孔家的说我们姑娘，是娼妇生的野种。”

        她一向本分，是宋念屋里最忠心不二的，说出的话尤为可信。来禄一回国公府便将宋念与齐家二爷和孔家的姑娘的事儿粗粗报给俞琇莹，折春知大姑奶奶最是在意郡主，因而先将其中原委诉于宋锦思，俞琇莹并不知孔纹纹所骂。

        折春刚一说完，一个茶盏倏忽落地，宋锦思手边的琉璃盏完好无损，众人一看，原是俞琇莹扔的。

        “好一个孔家。”

        这时，宋呈章的长随刘贤在主子们的怒气中小心地进来，双手捧着两只锦盒：“这是中宫东宫送来的贺礼。”

        “放下吧。”宋呈章平淡道，刘贤依言，放下便逃命似的忙退出来，经过门槛时，也不敢看那门槛上坐着的人。

        俞琇莹宋呈章各自打开一只锦盒，竟是两只一模一样的衔珠双头凤钗。

        宋呈章道：“看来太子皇后对此事早有心思。”

        宋呈章一直都没说几句话，眼下才道：“我原本最属意平山郡王，一来郡王生母位份不高，母家不显，二来平山郡王性子软和，甚好拿捏，三来他可以说是资质平平，又无野心，朝里那些事终归落不到他头上。至于这凉王殿下，中宫嫡子，最得太后娘娘喜爱，老爷子生前曾评过，赞其‘礼敬具备，矜庄寂寥，颖敏绝人，不好苟交。’众皇子中，是最得老爷子属意的。我瞧着也是个孤雁出群的。”

        若老爷子还在，这事等不到今儿，早几年就得定下了。

        “说得这般好，那你们还忧心什么？”陈绮不解地问。

        宋锦思轻笑一声：“你有所不知，凉王那孩子自小就是个冷性心深的，这些不过是说着好听，连他身边亲近的都难猜其喜恶，老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成日只知忙自己的，除了太后和几个兄弟，也不与人亲近，打眼一瞧就是个不知冷暖的，到如今又不知是个什么性情了。”

        宋锦思少时在宫里读书，太后又三不五时地召见入宫，因此能时常看见还是孩子的凉王爷，连她都觉着无趣，更不必说她那整日只知玩乐的妹妹，依她看，这二人的性子实乃天差地别，又都是千宠万爱的被捧着长大，若有一方弱些，那倒是好说，可偏偏又都不是，只怕过不到一处去。

        陈绮恍然大悟道：“原是这么个道理，大了或许好些。”

        宋锦思闻言脱口便道：“但愿吧，纵是万般不顺意，凉王也有一点好，便是这辈子都不离上京城，若是没了这点好处，这桩婚事我是决计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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