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告白

饭后，众人聚在酒楼后院纳凉。

        朱润心大嘴碎，是个出名的大嘴巴，有时候和孟茹说话很不着调，经常搞得孟茹想抽他。

        几人本来正在又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着置办宅子搬出去的事，朱润突然来了劲儿。

        “我说馆长，要我早就搬出去了！这整天住在周稠的酒楼里也不像话啊！尤其你又拖家带口的，我都住不下去了！”

        孟茹正寻思着以后是住在京城的馆里，凑活一下，还是真在京郊置办个宅子。但是新馆选址在市里，路上通勤的时间就过长了。

        说来说去还是穷闹的，博物馆长说来好听，但挣不到多少钱！大雍朝的博物馆开了倒，倒了开的不知多少了，很难维持收支平衡。

        孟茹自己手头的流动资产又很有限，京城的房价从古至今都高得离谱，能免费在周家酒楼蹭住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突然听到朱润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气顿时不打一出来。

        “去去去！你不住了就麻利点儿润出去，正好省得在我面前碍眼！”

        朱润脸皮厚得很，笑嘻嘻地打趣道：“是啊！要做亲王妃的人了，看我这块老肥肉自然不顺眼了！”

        孟茹白了他一眼，威胁道：“我看你还挺向往的！再胡说就把你打包送去成亲王府和亲了啊！”

        朱润十分淡定，“好的啊！但凡王爷看得上我，我绝对嫁过去！把王府里的好东西顺出来给咱们博物馆壮门面。”

        小仪看着俩人你来我往的，掩口一笑，“孟姐姐何必担忧，我的公主府还空着呢，离新馆的位置也不远，大家索性搬去与我同住如何！正好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宫了！”

        孟茹闻言纳闷道：“公主不出阁就可以住在公主府了？”

        “自是不能！”小仪盘算地很好，“安仪公主还在宫里，公主府里的只是个叫小仪的小丫头而已！既全了皇家的颜面，我又可以自由地出宫，想必父皇是不会反对的。”

        这倒是个办法。孟茹早就不想住周家酒楼了。以前博物馆有周家注资，勉强可以说是挂靠在周家产业名下，来了北京后偶尔几天在这里蹭吃蹭住，也算是公费出差，倒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成立了“博物馆长”一职，京城的光烈皇后博物馆的法人可以说是孟茹，其实与周家没什么关系，安定镇的博物馆摇身一变反倒成为了京城的分馆。

        虽然小仪这个主意只能算权宜之计，但是小仪本身也是博物馆的一员，自己又乐意，先在公主府里过渡一下，以后是久居京城，那自己就置办房产，若是还要回安定镇，也可以抽身而出，进退有度了。

        朱润嘿嘿一笑，“我最佩服阿茹的一点就是，不管在哪里，都有人包吃包住！”

        “这有什么！”小仪道：“我当初在安定镇无依无靠的时候，是孟姐姐不问缘由地相信我收留我，现在到了京城，我邀请孟姐姐住在我府上，只能算礼尚往来！”

        说罢看向孟茹，“府中很久没有住人了，还望孟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瞧瞧！这就是小棉袄和钢铁直男的区别！人家小仪句句都说在孟茹的心坎上，朱润只会阴阳怪气地拆台！这不，又来了！

        “诶，阿茹！周稠呢？他今晚怎么没来？”

        孟茹一天都为和赵瑜的那点儿流言心虚呢！周稠不来反而松了一口气，见朱润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终于不耐烦看，没好气道：“腿长在人家身上，我怎么知道为何没来！”

        朱润笑道：“在安定镇的时候，周兄何时不来你这里报到！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你想想人家为啥从安定镇跑来京城？今儿你有了新王爷，就忘了旧少爷啦？”

        小仪噗嗤一声笑了。

        孟茹见他居然又拿这事调侃自己，气道：“朱润你差不多得了！周稠又不是我馆里的人，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没准儿去喝酒应酬，亦或哪家的温柔乡中，要你管这么宽？”

        孟茹心烦意乱，口不择言了几句，觉得有些不妥，便住了口。奇怪的是，按说朱润理应再贫几句，现下竟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字不说了。

        “哦？是吗？哪家的温柔乡？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低沉的问话。

        孟茹惊得回头，却见周稠慢慢从门外踱了进来。八九月的傍晚，天还未完全黑透，犹有几丝落日的余晖洒下来。周稠发丝间萦绕着金色的光线，半边身子隐在墙边的阴影里。随着他缓慢的步伐，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也逐渐向后褪去，宽阔的额头、英挺的鼻梁、薄红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颌，仿佛在放慢动作的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显现了出来。

        大家都没想到周稠不声不响地来了，不知在门口待了多久，又听了多久！朱润、小仪紧张地站了起来，面对周稠的质问，谁都不敢搭茬，又激动又心虚！

        孟茹抿了下唇，低声道：“来了怎么不让人说一声！”

        周稠没理这话，也没看小仪、朱润二人，直接走近她，淡淡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在孟茹的印象里，周稠一向是温和无害的物种。时而跳脱时而给力，但总体而言，有他在，自己总归是不用担心害怕什么的，因为周稠永远都在她的身后扶着她，保护她。

        但是现在，周稠宽大的身影却有了一丝丝压迫感，让孟茹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孟茹本就心虚，现在被抓了现行，只得小声道：“玩笑话！”

        周稠靠得很近，中间完全插不下第三个人，孟茹甚至闻到了一丝花香，周稠向来清爽的身上似乎染上了酒楼外街道上玉簪花的香气，靠近她时，让她有一种不适感。

        “玩笑话？”周稠一字一顿地低低重复了一遍，突然抬头看向她，声音隐忍低沉，怒道：“我听不得这样的玩笑话！”

        孟茹仓皇抬头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发这样大的脾气。

        小仪、朱润见势不妙，顾不得看热闹，急忙左右奔逃地蹿了。

        周稠眼中只有孟茹一人，顾不上管平日只会捣乱搅事的俩人，又凑近了一点。看见孟茹的眼睛里带着慌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下火气，问道：“为什么想要搬走？”

        这居然还听全了！孟茹心下十分懊悔，早知他在门外，就不那么口无遮拦了！主要还是朱润，说话不过脑子太不着调，真是近墨者黑！

        “我们住的够久了！一直白住不合适！”孟茹随便扯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合适？”周稠今晚很奇怪，孟茹每说完一句，他总先要重复一遍，“以前你在周府白吃白喝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合适？你住进公主府，就合适了？接下来呢？是不是还要住进王爷府？你跟他们才认识几天，难道你就觉得合适了？”

        周稠的声音随着问话越来越大，嗓门也越来越高。

        孟茹也急了，抬头喊道：“以前是还小，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周稠！就是不合适了！”

        孟茹说完，二人一时无语。周稠安静地看着她，眼中透出伤心的神色。孟茹承受不住地低下头，小声解释道：“只是暂住一阵儿，离新馆比较近，大家都方便！”

        现在孟茹几人住的酒楼，是当时为了进宫方便选定的。这个地段非常好，在皇城根的正中央，可谓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当时以为仅住上几日，做好衣服交了差就可以回安定镇，结果返程的事却一拖再拖，现在甚至索性不回去了。

        如今这三间屋子整日里被他们白吃白喝地霸占着，细算下来要损失不少收入呢！再者说新馆的选址在南边，离皇城挺远，一来一回的挺长时间，住这么贵的酒楼实在没什么必要。正好安仪公主府在酒楼和新馆的中间位置，以后搬去公主府暂住一段时间，待新馆建好，像往日一样住在馆里，亦或是置办产业，再慢慢着手去做就是了。

        孟茹将内因外因细细地解释完，本以为自己说清楚了，抬头一看，发现周稠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顿时不敢吭声了。

        周稠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为什么来京城，你当真不知道吗？”

        孟茹紧抿着唇，木在原地，良久开口道：“是我猜得那样吗？”

        周稠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他以为，二人还年轻，孟茹对嫁人的事情又这么排斥，感情的事情还不着急。她在安定镇，自己就在镇里一直守着她。她来了京城，没关系，正好他也想去京城闯荡一番，干出些事业，便也跟来了京城。

        但让他措手不及得是，孟茹在哪里都是吸人注目的，安仪公主、成亲王，诸多皇家贵胄围在她身边，还有诸如南钦厢之流，有时候他会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想快些成长起来，在他能够实实在在为她遮风挡雨的时候，再吐露心意。

        但是，现在孟茹和赵瑜的流言传的满城风雨，似乎大家都知道，有一个来自外地的姑娘，既与安仪公主交好，又很得皇上赏识，平步青云封了官衔，身份水涨船高马上就要嫁入成亲王府。周稠今日来这么晚，就是在处理流言的事情，毕竟这股流言传得太快太古怪了，必须要先刹住这股风气。

        听到周稠的叹气声，不知为何，孟茹的眼泪慢慢弥上了眼眶。

        周稠不忍再逼她，放缓了声音，“无论如何，做你想做的吧！”

        听到这句，孟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道：“我知道！”

        周稠顿住了。孟茹知道什么，真的知道自己为何来京城吗？他屏住呼吸，看着她。二人都心知肚明，这层窗户纸终于要捅破了。

        周稠不愿再与孟茹含含糊糊地打机锋了，索性说开了，“是的，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来得京城，你知道我喜欢你！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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