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呢

回到家，王雨星倚着门口的墙，翻看手机相册。

        相册里有阳光里捉泡泡的柳雪涵和小孩子，有图书馆花圃的花，灯下绘着仕女的画屏，还有满天的红云和那个看向镜头浅笑的少女……

        朱妍当然不会拒绝拍照。

        其实作为朋友，不打招呼就拍照也是常事。但那时候王雨星还是询问了，并给出了原因。

        当然，光线真的很好。

        手机摄像头和人眼的视觉效果有所不同，拍出来比当时的天色更黑些，云更红些，也许ai自动调高了饱和和对比度。照片比实物更鲜艳，就像记忆常比现实更美好。

        他当时就把照片发了朱妍一份，他们一同去三楼找柳雪涵她们。

        接下来的照片基本是三楼拍的。

        他们在那片混淆时空的华灯里看展品，朱妍指着一个官服的补子纠正画错了图案。王雨星下意识翻了翻那本《资治通鉴》，朱妍笑着说补子出现在明朝，《资治通鉴》作者是宋朝的。

        于是王雨星不再看那本书，转而听朱妍说那些展品。

        静默陈列的展品，在朱妍的补充讲述下有了意趣，在她的声音里沿画屏前行，如游历在光阴的河。

        偶尔指出的谬误，让现世与古时的界限突兀的跳出。

        在那看不到天光空间里，他听着朱妍把那些历史娓娓道来，就像魂魄浮沉在古今之间。

        他还特意给那些展品拍了照，杨言要把朱妍说的都记下来发空间。

        王雨星翻着那些照片，感觉真要实践的话得费一番功夫。只好做罢，选择没有人露脸的照片，并在文字部分写“历史河汉蜿蜒璀璨，后世谬其传者何足胜道”

        想起朱妍可能看，他特意引用了课文。

        他又有些担心自己前面那句班门弄斧，朱妍的父亲可是专门研究文史的，朱妍耳濡目染，这方面素养是很高的。

        河汉可以用蜿蜒形容吗？算了，不管了。

        王雨星严谨了两秒，放弃思考。

        王雨星的文学素养和史学素养都是和朱妍一起看书练出来的，他实在没那推敲字句的耐心。

        不像朱妍，能沉下心学那么多。

        渊博而温和的人总是容易博取好感，所以要离开图书馆三楼时何见掏出一把糖，看向朱妍，说是讲解费。

        “那谢谢了，这个糖包装很好看。”朱妍笑着拿了一块。

        这幕一样定格成了照片。王雨星没问就抓拍了的，有些曝光过度，上面的水晶吊灯全白一片，弥漫的光圈给镜头正中的两个人一种虚幻感。

        哈，后面那个穿白裙的受曝光影响更厉害，活脱脱个汉白玉雕像。

        王雨星放大柳雪涵曝光过度的照片，截图发给了她。附上文字

        ——“玉面美少女”

        “什么嘛！都快成一道圣光了（へ="口"=っ）"柳雪涵显然很不满意。

        “嘿嘿”

        王雨星又把她抓泡泡的照片发了过去。

        “哇，你拍了好多”

        “嘿嘿”

        王雨星很喜欢柳雪涵漂漂亮亮的，她那时候不太像学校里的刘海涛。他希望柳雪涵能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人前，而不是像学校里一样总是闷着不开口。

        当然，艺术节后她和同学的交流多了不少。

        他很为她高兴。

        虽然性别完全相反，爱好也不大相同。但是跨性别的身份让王雨星觉得看她就像是在看自己，看她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就感觉自己的人生也有了航向。

        柳雪涵可以站在镁光灯下唱所想唱，在阳光里追逐泡泡。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认真的期待未来？期待有那么一天，不在沉默的黑夜里潜行。

        而是与光比翼，做那蓝天下自由翻飞的苍鹰。

        直到觉得靠墙后背有点冷，王雨星才收了手机打算去解决下口腹之欲。

        做一个人的饭挺快的，一把面条一颗西红柿，晚餐就这样有着落了。王雨星忽然想起了他有消息还没处理，又打开了手机。

        王彻，就是他爸的消息。他忘了回了。他对家庭成员一直都是这么处理，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晾着。

        前几天他爸又说想见他一面，王雨星当时没想好怎么回，时间久就忘了。

        王雨星对着聊天窗口，想了半天依然不知道怎么回。再次放弃。

        返回空间，点赞的不少，林元，柳雪涵，钱九万……不过没朱妍。

        王雨星群里艾特了柳雪涵，拍了道数列题给她，求解答。

        关于裂项相消，他和数列之间至少裂开一个。这次他裂开了。

        没想到柳雪涵直接发来了语音邀请，王雨星接受，对话以柳雪涵到“能听到吗？”开始。

        她很有耐心，思路也清楚，王雨星很快懂了。

        “对了，你和何见之间？”王雨星不知道该怎么问。

        “嗯……我没和她出柜，不过也差不多了。总觉得和她出柜也不会有问题。”柳雪涵说。

        “你和谁出柜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有点低。

        王雨星猜又是她那个姐妹。

        “我同学，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柳雪涵的声音有点远，显然是在回答女人。

        “不要随便出柜，涵涵你太天真了。”女人像个姐姐一样教育道。

        “嗯，我知道。”柳雪涵的声音。

        王雨星其实对姐妹挺好奇的，他真正认识的姐妹也就柳雪涵一个。王雨星这个年龄，已经不会仅仅因为对方同样是跨性别者就信任对方了，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上次问过对方有稳定的正当职业，他就没继续深究。

        这次又遇到了这位姐妹，好奇心蠢蠢欲动。

        “那个……涵，你和你姐妹是怎么认识的。”

        王雨星还是问出来了，他和柳雪涵也算是比较熟了，问下这个应该不过分。“不方便说不用回答。”他又补了一句。

        “这个我说吧。”女人看起来有点自来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问题。

        “我们是网上认识的，认识蛮久的，但我们其实没见过几面。她中考那会儿状态挺差的，和家里又起矛盾。中考完就说想来找我。我本来不想答应，她一个初中小孩儿来我这算什么？

        那时候做完手术没多久，不太方便。她非说自己能照顾我。她直接自己来了市里，身上带着几千块现金。那我还能把人赶出去？那段时间她也确实帮了不少忙。”

        “我不是自己来的，还有九万和我一起。”柳雪涵在一旁补充。

        “差不多……”她顿了顿“所以啊，涵涵你真的很没警戒心。太天真了，不怕阿姨是拍花子的把你拐了？或者什么变态。那样的人不少吧。你把人想的太好了，谁都信任。”

        王雨星听出来了，说这么多话题还是没绕开柳雪涵和谁出柜这个问题。

        “我没有。当时办法嘛，那时候我爸计划着拉我去打……”这句声音有点小，但王雨星猜的出来是什么。

        “我上学那会儿就因为随便和人出柜被打过。你看，现在疤还在呢。”

        王雨星听着，心里多少有点难受。同时也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出柜，虽然他们这边被校园暴力的概率小些，但是谁说的准呢？

        “何见不一样……”柳雪涵争辩。

        “她不是那种会乱说话的人。”王雨星附和。

        “你自己当心吧。你确实比我那时候惹人喜欢，年龄党真好。”女人没打算再往下说下去。

        “老娘现在上个街都会被人盯着看，没涵涵你那么好的命啊。”

        “对了，对面小哥哥是怎么打算的？”女人把话题转到了王雨星身上。

        这个小哥哥叫的王雨星有点懵，作为柳雪涵的同学，面对柳雪涵她自称阿姨，却叫自己小哥哥，太怪了。不过她的问题比称呼更让人不知怎么应对。

        他是怎么打算的呢？

        走和前人一样的路？或者一直隐藏下去装的像“正常人”一样？后者他一定做不到，但是前者对他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尽管听见这个姐妹提到了手术，但对于王雨星来说，这些离作为学生的他太远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

        毕竟，手术不是万能的。

        你舍得代价，也未必得到想要的。

        况且有那么多不确定的东西，近处，他自己的性别认同都没和母亲认真讲过。

        “我不知道。”他只能回答这四个字。

        “那就好好学习吧。阿姨我啊，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考个好大学。人生少了很多体验。”女人感慨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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