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反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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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们这些日子大都忙碌得很,大司命也不是例外,路砚之来意明确又有溪荪在旁帮着说话,命簿也算拿的顺利。
这东西原是不该外借的,不过白锦姝的事多多少少与溪荪脱不了干系,为防届时出了什么更要紧的事被凶犂找上门来,大司命决心对这两个小祖宗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皇子的这世命簿并无特别之处。”每本命簿完成之前,她自己都会大概翻阅一遍,以免命簿上发生的事与先前所写有什么不同,从而发生什么难以预料之事。
路砚之在边城的命格的确与原先写的不大一样,白锦姝在边城出现他原本的命运有所改变,但因着那是路砚之原本的性格所致,因而命簿上并未做出任何示警。
命簿并不算厚,一字一句地慢慢读也读不出什么不妥,上面的记载只对求不得这一项有些疑问,“命簿上写着,命格有所改变,并无求而不得之事。”
“你两次渡劫都未曾在命簿上写明你的性情,原本他们写的求不得应当是应在你与那凡间表姐身上,后来命格改变,也当应在你与圣女之上,只是未曾想到你会将她的骨灰随身带着。”
这算是那世中唯一的大变故,可因着这变故是他自己的性情所致,也并不能算是人为改变了命格,所以当初只是少让他恢复了些灵力。
“命簿上的记录并未涉及她人。”路砚之将命簿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次,后面并无涉及她人的记录,“不知这是否可以说明,其实那次之事并不会对锦姝有什么影响。”
“若有牵累或是影响,在命簿上应有记载,如今既没有,那便是无事的。”
“只是有一点。”大司命合上命簿指着封面的颜色,又随手抽出另外一本来,比对着给他看,明显可以看出他这本的颜色比另一本更加深些,“你这命簿本不该是今生所经历的,可从记录上看又不曾与三生石相悖,此事我闹不大明白,或许你要去冥界问一问。”
他原本就是计划着要去冥界的,如今在天宫这里明确知晓此事与边城转世无关,便就只有去冥界相问了,“近些日子以来,多次烦扰大司命,多谢。”
“烦扰不敢当。”她长舒一口气,对着门外鬼祟的溪荪颇有些无奈,“也不止是帮你。”
“你也知晓这些日子处处都是忙碌得很,冥界不比天宫松快,若有想问的,还是早些去等着罢。”
冥界的浊气的确比此前重上一些,魂魄四处游荡,原本空旷的地界看起来拥挤不少,不过他们却显得很有秩序,这情形不大多见,倒比人世与天界要有序得多。
石头依旧伫立在河边,周围围了不少心有执念的魂魄,一个个面对三生石表现得十分虔诚,孟婆看起来不比从前忙碌,她见着路砚之也不惊讶,反而像是等了他许久。
“前辈。”路砚之看着四周的的游魂有些犹豫,等着孟婆挥手隔出一片安静的地界才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清楚,“不知这是否算是反噬。”
“反噬。”这两个字显然提起了孟婆的兴致,极少有人能看得如此通透,“倒也算的上是反噬。”
先前她便说过,私改旁人命格是要付出代价的,今生他们两人无缘,缘分本就该在来世,谁知蘼芜的事硬是将两人联系到了一起,这件事之中,蘼芜负有一半的责任,白锦姝便要负上另一半的责任。
可直至那刻,三生石也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真正将两人的来世之事牵扯成转世之事的,仍是白锦姝。
先后两位少司命牵扯进此事,且都与白锦姝有关,她主笔写下的命簿自然会影响命格,其中曲折孟婆不大清楚,三生石也无明显异常,“神仙的命格变动不是小事,若真有颠覆命格一事,石上自有表象,结果也远不止反噬这样简单。”
白锦姝的行为的确叫来世今生发生了变化,这样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生石既无表象,便只能证明它默许了这种变化,而这种默许是不会引来任何反噬的,“听闻她为你拔过龙鳞,不知那伤口是否也在旧患之处。”
拔取龙鳞一事知晓的人应当不多,白锦姝恨不能将此事藏的严严实实才好,冥界与外边不大容易互通有无,想必是上回他们与那偷东西的魂魄纠缠,被孟婆知晓了去。
原就是来请教旁人的,既有问话,那便是不能隐瞒的,路砚之将事情的缘由从头至尾说了个清清楚楚,怕有遗漏,说得很是小心仔细。
“从脉象上看,的确是陈年旧疾,只是听她自己所说,只在去南梁后才隐约疼了起来。”他日日给她把脉,脉象变化却不算太大,只是她这伤口一旦疼起来便十分要紧,此前她未察觉想来此前是当真不疼的。
“那便想想,去南梁前做了什么。”
路砚之知晓她在说什么,若是先前白锦姝的所作所为并未改变命格,那么便只剩下一件事是了,“前辈是说,在三生石上刻字之事。”
他对白锦姝却有私心,从前他在傲岸便是个不受看重的,虽人人敬他是二皇子,但也只止于礼数。傲岸与他同辈的孩子不少,可多半都与路硕在一起玩耍,时时将他落下并不与他一道,他虽生性并不冷淡,可经年这般地养下来,也便习惯了如此。对待旁人实在是礼待有余,亲近不足。
成年以后虽接触政事,与各处的神仙们打交道,到底也并未真正与谁成为朋友,甚至与他们连公务以外的交流都无,只除了白锦姝。
诚然,他们两人相见时,白锦姝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闯祸精,这祸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地一直到现在也未能解决,可她偏偏就因着闯了这样一祸,变得在他心中与众不同起来。再至后来历经边城之事,便更是对她上了心。
喜欢这样的事实在是没有什么道理,便是这样清清楚楚地列出每一件事,好像也不大能说明他怎么就非白锦姝不可了。
“晚辈曾去凶犂提亲,因着当初不懂礼数被回绝了,当时心中着急,又正逢再次转世,便到三生石上查看了一番。”那石上写的清清楚楚,他今生只有权势争斗,全无情感纠葛,“看到来世却与锦姝有缘,才试着在自己的名字旁,刻下了她的名字。”
当初他还不知三生石已然默许他们的来世之缘提前,为保一定能刻下名字,他用了傲岸的禁术,用来世气运全换了今生之缘,现下想来,他在边城南梁那般苦痛,也未必没有他自己强行更改命格的缘故。
“只是前辈此前说,三生石默许了这等变化,怎得还会……”
“那便是你们今生有缘无份的缘故。”三生石上所记情事,未必圆满,这石头默许两人有缘却不曾默许两人圆满。
白锦姝肯为他生拔龙鳞已然是情缘深厚的表象,他尚且不知足,还要妄求圆满,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既改了自己的命格,也是改了她的,那她也很该担一些代价,你付出的代价颇重,她自然也要。”
她几次受伤都在肩胛之处,原是巧合,如今便成了代价之一,这样看来其实这等交易做的也还算公平。
“约摸就是这样了。”孟婆指着远处仍围在石边的魂魄,那石头摇摇晃晃看起来立得并不如何稳固,“这石头脾性古怪得很,从没人摸清过它的意思。”
“那这旧疾可有医治之法?”这很难不说是三生石给的惩戒,这些日子他与药王翻看众多医书,也从未见过这等病症,若有医治之法,哪怕只是提点也比一无所知得强。
“此事合该去问医师才是。”她挥手收了方才的屏障,一瞬间两人身边就围上了不少魂魄,路砚之周身的灵力很是吸引这些刚入冥界的魂魄,若不是孟婆在侧,怕是要迫不及待地扑上他的身子咬上一口,“说不准一辈子也好不了,说不准过段日子就能自愈。”
“命格既有改动之处,也有未变之处,先要老实地走下去才是,莫再横生枝节,再出旁的差错。”
路砚之立在原处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孟婆的意思,当初三生石上写的东西他都记得清楚,刻上字后虽消散得一干二净,可从头至尾想上一遍便仍能想起自己的确还有些事情未做。
按着原本的命格,这些日子他应当在料理傲岸事宜,料理完才得几年空闲,想来孟婆的意思也是如此。
石上的命格不可再次更改,他们两人也未必能再担一次所谓的惩罚,“晚辈知晓该怎么做了,多谢您的提点。”
“不必多谢,原也只是还她母亲的人情罢了。”她掏出一瓶丸药放在路砚之手中,“若是疼的受不住了便吃上一粒,这东西虽治不了病,可比寻常止痛的丸药好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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