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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请君入瓮(四)


  蘼芜与兔子精之间自有她们的事情要商议,白锦姝对她们之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只对着受伤的路砚之叹气。
  她要挪动受伤的路砚之但并不困难,只是这伤她不大会医治。
  从前她碰伤了犄角,都是母亲去寻草药给她敷上的,她只需以真身安安心心地在府中待着养伤便好。
  现下路砚之不肯以真身示人,更要紧的是,她也根本不知晓治疗犄角伤势的草药究竟长何种模样,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过好在她知晓路砚之的屋子里有不少制好的成药,翻翻找找也寻到两三种瓶子上写着止血药的药丸。
  “我也不知晓哪个有用,你就吞个药味重些的。”她让路砚之半坐起来,倒出一粒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他的嘴里,还很是贴心地给他灌了一杯水,“如何?可有用处?”
  路砚之被呛了一口茶水,呛咳许久才勉强能回她的话,“这并非什么灵丹妙药,也并不是什么对症的药。”
  “不,不对症吗?那你快些吐出来。”她显得有些慌乱,只是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赶紧吐出来的意思,“我分明看着上边写着止血的。”
  他接过白锦姝手上的药瓶,将瓶身后的纸条露给她看,上面分明写着专治妇人血崩之症。
  她原先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什么别的药,方才还有些担心会因着用错了药再伤着他,看了后面的字条才略略放下心来。
  “我瞧着你方才血流的也不少,这也差不了多少。”
  白锦姝记得他方才流了不少血,现下一点血也没有在找到,络子明明将他的鹿角勒断了近一半,这很不寻常。
  她记得络子一向是系在他的腰侧,虽不知为何如此,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按向路砚之的腰侧,意外的是这人居然没有动手阻止。
  她手间一片温热濡湿,滑腻的手感几乎让她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外裳的触感。
  “别看。”路砚之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将手抽出去,“帝姬怎么不好奇,在下忽然恢复了原本的修为。”
  “这时候说这些似乎不大合适。”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又怕扯着他的伤口,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那请二皇子给我说说。”
  方才兔子精刚进屋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一丁点的气息变化都会引起他的警觉,只是当时月老的灵识尚且还在灵渊之中,他们两人的灵识一道压制着他,让他实在无法脱身。
  他只能趁着兔子精没有察觉的时候设了一个小屏障,等待月老能快些从灵渊出来。
  外间的气息变化自然也是瞒不了月老的,也不知他同蘼芜说了什么,没有多久路砚之便察觉出络子对他灵力修为的压制渐渐消退,直到完全恢复了,他才出了手。
  “只是月老的灵识消失得悄无声息,不过他既已经知晓这里的状况,应当很快会回来。”
  “我先前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兔子精手上,连身后事都快想好了。”她扁着嘴,心里还很是后怕。
  从前她在同龄人之间还算游刃有余,这一直让她认为自己的修为虽不深厚,但好歹是能自保的,如今遇见厉害角色才知晓,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她这样撒娇示弱大概是习惯性,好像一处于弱势或是犯了错就这幅模样,路砚之倒是不惯着她的这个小习惯,“我出手之前,好似是给了你示意的。”
  “我那时都被卡住脖子了,我并不知晓。”她说起谎来理直气壮,一副绝没有骗人的模样。
  “好。”路砚之应了一声,看在她当时的确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准备继续戳穿她。
  “第三格的柜子上有两瓶药,劳烦帝姬拿来。”
  白锦姝抽回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感觉五指之间实在黏腻得难以分开,她一时心惊又不敢当着他的面露出惊慌的神色,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右手,就转向背后的药柜。
  “边上有水,先净一净手罢。”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她强咽下自己快要颤抖出声的话,许久才道,“没有止血药了吗?”
  “方才那个已经可以了。”
  外边蘼芜与兔子精之间的纠葛大约还要说上许久,白锦姝凝神听了一会儿外间还算平静,拿了药膏轻声问他,“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他这里奇奇怪怪的药膏药丸实在是数不胜数,这两瓶没有贴上字条的,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这是外用的药膏?用在哪里?”
  “两瓶都取一些出来,用掌心化开。”他眯着眼睛,看着她按着自己的指示一步步地做着,“涂在脖颈上。”
  白锦姝揉开药膏就要往他的脖颈上涂,只是找了半晌也没找到他哪里受了伤,后知后觉地问他,“给我用的?”
  路砚之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她明显感受到自己身边的人体温高的吓人,她没有照顾过这样的病人,胡乱将药膏擦在自己的已经隐隐发青的脖颈上,赶紧幻化出凝水珠给他含上。
  凝水珠是他们在外布雨时才会含在口中的东西,为的就是让他们布雨消耗大量灵力时,保持体力。
  如今他受了伤也发着高烧,这也是耗费体力的事,也不知凝水珠对他有没有什么用处。
  “你在此处等等,我去找人来。”
  “别去。”在她身边伤得迷迷糊糊德人吞下凝水珠,“月老待会便至。”
  “我先去寻你父君,总要……”
  他舔了舔自己略有些干疼的嘴唇,摇了摇头。
  兔子精从头至尾都没有太过隐藏她的灵力,若是有心早该察觉到他府邸这处有些不对劲了,至今无人前来,只能证明他们的确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并不如何关注。
  说起来有些心酸,平日里他那个兄长和三弟的府邸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的父母都能及时赶到,不论是斥责还是关心,总归是时刻关注着他们的。
  没有被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而已。
  既然如此,又何必求到他们面前去,左右也不过是多等一会儿的事情,并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你们父子的情分竟然浅薄到如此境地。”白锦姝很是吃惊,她原本以为到了这种境地,即便是只有点头之交的人,察觉到不对也会前来相助的。
  “君臣而已。”
  他早就不对他们抱有什么希望了,今日地事只不过让他更坚定了自己不过是傲岸主君的一个臣子,而非儿子。
  傲岸需要的是一个能处理公务的臣子,而非什么有名无分的二皇子,正是因着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才能在傲岸坚如磐石地站着,而非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跪着。
  他拉住白锦姝的手,“不是说,是朋友吗?”
  白锦姝捏着他的手掌只觉得烫手,看着他显然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只好又幻出一颗凝水珠来,“你可莫要再吞下去了,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幻出几颗来。”
  这东西也极耗费灵力,即便她没有受伤,也未必能幻出多少来。
  “你们傲岸实在亲情淡薄,不向我们……”她怕现下表现自家的情感深厚惹得路砚之更加伤心,只好将没说完的话吞了下去,“不如你伤好之后同我回去,我小哥与你年岁相当,你们或许能聊得来。”
  她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面悄悄去摸他身侧的衣物,发觉这衣裳没有越加湿润的趋势才松了口气。
  “路砚之,你可要清醒点,若是蘼芜前辈说服不了兔子精,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她。”
  “你睡了吗,要么你说说听什么能让你清醒些,我说给你听?”
  她的喉管受了伤,说起话来并不怎么轻松,干哑的声音她自己听了都觉得难受,可还是一刻不停地同路砚之说着话。
  “我给你说说天宫的事,我自小就与溪荪在一道,知晓不少天宫的隐秘。还是你想听听月老和孟婆的故事,我知道的可比说书先生多上不少。还是我幼时闯祸的事你比较想听?要么芙……”
  她话音未落便感受到路砚之拉住她的手紧了紧。
  果真人在迷糊的时候听见喜欢的人得名字都会更加激动一些,她方便说了那么多话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芙蕖的名字刚出来一个字,他便立刻清醒起来,还真是喜欢的要命。
  “芙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她泄了气似的嘟嘟囔囔,方才她也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实在没有想的太多,实际她对芙蕖的事并不怎么关注,非要说她的好话,她也说不出除了容貌外的什么夸奖。
  “你若非要听,也就只有我和她从前斗气时候的事,这些事说出来,未免有损她在你心中的形象,日后若是传扬出去,也难免会有人说我嫉妒她,说我没有气度,在旁人面前说她的不好。”
  路砚之捏着她的手不松,白锦姝认命道,“你若真想听,我给你说就是,没得废这样大的力气捏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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