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流

在准备搬新家的时候，刘殊就另买了两个婢女，又雇了一个厨娘，已经提前安置在新宅子了，尤其是厨娘花了最贵的银子，挑了据说是手艺最好的一位。

        两个婢女中年纪稍大些的是没生出儿子被夫家卖了的，看起来朴实羞涩，做的一手好绣活，另一个是家里欠了债被卖的，长得高大壮实，力气非常大，据说原先和父兄一起扛沙包的。

        路俭兰一问她们原先都各自有正经名字，也懒得动脑筋再重新取名字了，依旧用她们原先的名字，一个叫阿米，一个叫庆妹。

        路俭兰把这两人都交给小圆管，一个负责洗衣缝补，一个负责洒扫和帮厨娘丁嫂子劈柴打下手。

        于是这突然的一下子，小圆就升级了，她从来没有管过人心中害怕，但也不愿意放弃这次路俭兰给她的机会，只能找唯一相熟的成喜诉苦，“如果我管不好怎么办？那两人年纪都比我大。”

        成喜恨铁不成钢地说:“年纪大管屁用，当下人的得看和主子亲不亲，咱们算是同甘共苦过的了，我可不想看到你混到最后把女管家的位置让给半路来的。”

        “女管家？”

        “是啊，内院女管家，少爷之后肯定会往上走，到时候宅子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可就只能吃剩饭了。”

        “我当女管家，那你呢？”

        成喜自豪道:“我要当外头的大管事，就像大宅那些大管事们一样，风光又体面。”

        “可我还是担心……”

        “哪有人生下来什么都会的，一边做一边学嘛，少夫人那么好的性子，就算有疏漏也不会怪你的，而少爷呢那么爱重少夫人，更不会越过少夫人责罚你，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你有啥好怕的。”

        他说着说着生出一声感慨，“我要是女子，我就亲自去少夫人身边干。”哪里会给她小圆落脚的地方，“你运气比我好，爱屋及乌知道什么意思么？”

        小圆诚实地摇摇头，成喜语重心长说:“你啊，多学些字，多听听说书，没坏处的。”

        与此同时，在济城郊外的另一座隐蔽的民宅内，一副俊逸公子打扮的左护法林赛仙正在接见济城一带红莲教各处堂口和产业的主事，一年过去，需要在年关之前将账目盘清，把上交的银两押回。

        一框框银子被放入木箱用铁钉钉死，它们会被伪装成瓷器装船，沿河一路送到红莲教教主蒲道昌所在的田州。

        又来一批银子，林赛仙把点数装箱的简单活计交给下属，自己转身进了后院，钻进一道暗门后进入一间只开了扇气窗的狭小房间。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桌两把椅子，桌子边已经坐了一个普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听到林赛仙进来的动静，他慌张起身，椅子撞出重重的噪声。

        林赛仙素手轻抬，“徐大人请坐，不必紧张。”

        被称作徐大人的正是如今的济城知府，灯会骚乱后，前任钱大人被贬职调任，原本是钱大人副手的徐大人于是接任了职位。

        林赛仙闲闲地说:“今日徐大人要见我，可是已经想好我们的船要如何走了？”这些日子官府盘查得紧，各地都在搜捕红莲教的人，也会在水面上设卡盘查，如果没有内线帮忙，船很难平安出去。

        徐大人说:“城防漕运都不归我管，我没办法直接插手，会被人怀疑的。”

        林赛仙以一种十分客气的姿态微笑着说:“我相信徐大人肯定有办法的。”

        徐大人躲避开眼神，又急又无奈地说:“我哪里能有什么办法？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怎么能叫逼你呢？”林赛仙眉头微挑，缓缓道，“这场交易不是您自愿的么？是您歃血盟誓，入我红莲教，唯教主之令是从，光大红莲圣母的声名，天地昭昭，您自己说的话难道都忘了么？”

        林赛仙起身，走到徐大人身后，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因为您是红莲教的子民，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才会费尽心思让您坐上这知府之位，这些您也都忘了么？”

        徐大人抖似筛糠，但他仍然顽强道:“是你们逼我的，我根本没想，是你们拿了我的把柄逼我——”

        “慎言。”林赛仙语气平淡。

        徐大人面前的桌子碎了，巨大的爆裂声让徐大人的身子僵住了。

        “知道博陵侯魏临春么？”林赛仙发问。

        “知道。”

        “他现在正人事不省生死不明，是一个红莲教徒出的手。”

        徐大人自以为明白了林赛仙的暗示，身份尊贵如魏临春红莲教都能出手，何况他这个草芥？

        “徐大人以为我在暗示你什么？”林赛仙愉快地笑了，“除掉博陵侯这并非是教中的指令，虽然我们红莲教的确会接一些生意，但教规明令，凡是涉及到朝廷中人的，非教主亲自首肯不得擅自参与。”

        “那为何？”

        “接生意的那位堂主挪用了公中的款子填不上窟窿，见财起意，于是私下铤而走险，他也是我们红莲教一位老资历了，为教中立下了无数功劳，流过无数血泪，连妻儿都因为教中事务被人追杀丢了性命。”

        “这样一位劳苦功高的前辈，千不该万不该，他违背了教规，所以……”林赛仙冷冰冰地说，“他全家都死了，不过教中留了他一个刚出生的孙子抱去孤幼堂抚养，为他留下一脉香火，也算全了他这些年的功劳。”

        徐大人声音有些不稳，“你说的这些和我徐某人又有什么关系？”

        林赛仙说:“我说这件事只是为了提醒你，红莲教教规森严，更容不下叛徒，任何人都不得违背！你既然已经是红莲教的人，就不要朝秦暮楚。”

        许久之后，徐大人艰难开口:“我会想办法的。”他似乎老了很多。

        事情了结，林赛仙满意地笑了，换上了一副极为诚恳真挚的姿态，“徐大人，我知道你现在对红莲教并非真正心悦诚服，心中也有诸多误会与偏见，但请您相信，只要您试着敞开心扉慢慢了解红莲教，就会发现自己选择了一条非常正确的路。”

        徐大人轻轻推开林赛仙，跌跌撞撞出门跑远了，林赛仙也没有阻拦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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