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告密者

保安老房看着伍长飞的照片直摇头。“面生，没见过。”

        他把照片递回，指着小卖部的方向。“你问问三家屯的人吧，他们一天到晚没事干，应该会看到。”

        “三家屯？”李俚笑了，“我怎么只看到一户人家。”

        “以前住了三户人家才这么叫的，最边上的那家搬走了，现在就剩姐弟俩和包家两老。”

        “这包家？我来了几次没见着人呢？”

        “是吗？也许进城看儿子了吧。”

        李俚拿着照片朝对面的三家屯走去，刚迈步过马路，“嘀！嘀！”传来两声刺耳的喇叭，李俚扭头一看，34路公交车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铁牛冲了过来。他退后几步，及时的躲开。差一点公交车就撞上，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司机开车真像不要命似的！

        公交车在他面前停下，车后扬起滚滚浓烟。司机从车上下来，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他径直来到小卖部。当他看到穿制服的李俚，便恭恭敬敬地点了个头。李俚抓住机会拿出照片，他摸着眉毛端详了好一阵。

        “有点面熟。”

        “最近见过他吗？你好好想想。”秃头司机看了又看，遗憾地摇摇头。

        “我每天跑这么多趟，见过的人太多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李俚仍不死心，提示道：“他是不是坐过你的车？”

        秃头司机一愣。“也许吧。警官，那个女学生溺死的事，是不是这个人干的？”

        李俚摇摇头不再理会，秃头司机觉得无趣，狼狈地回到车上。

        待公交车开走后，李俚发现江边有个矮胖的大婶正在洗衣服。攀谈后得知，她就是住在小卖部隔壁的包大婶。李俚还未及拿出照片，包大婶故作神秘的样子，四处张望。

        “警官，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情向你反映。”

        “哦？什么事？”

        对方神秘兮兮的姿态勾起李俚的好奇心。

        包大婶歪过身子朝小卖部的方向斜了一眼，压低声音用隐晦的语调说。“我看到了，就是中秋节的第二晚，七点左右，隔壁家那男孩，全身都湿透了，从江边跑回来。”

        李俚不以为然，他看过皮祖西的口录。“我知道，他是去救人的。”

        “救人？嘿嘿！”包大婶冷笑着说，“救不救人我没看到，我只看到他从江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女人的包包。”

        女人的包包？太不可思议！那男孩可没提起这个啊。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是包大婶看错了？

        想到这里，他又问：“您看到的不是他吧？”

        “我绝对不会看错，我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他的身高和走路的姿势我太熟悉了。还有，那天晚上的月亮可亮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再说，住这的就我们两户人家，那天晚上根本没人到这儿来，不是他还能有谁？”

        “之前我们警方来了多次，您都不在家，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儿子工伤进了医院，腿脚不能动，一得到消息我们就赶过去了，昨晚才回来。”

        李俚想了想又问：“您老伴有没有看到？”

        “他没瞧见，那晚他喝酒睡着了，这事我都没告诉他。”

        李俚久久地凝视着平静的江面，那个男孩留给他的印象很深刻，他有一对浓浓的粗眉，案发后对警方的调查一直很配合。若说这事与他有关，他可是一个高中生啊。但包大婶把时间说得如此精准，莫非确有其事？

        以前也不是没人这么做过，罪犯主动交代一些边缘信息，以此博取警方信任，却把对自己不利的重要细节省略。事情重大，必须立即报告欧队长。

        殡仪馆。

        宫采露的葬礼在这天举行。

        无情的秋风，吹落满地的黄叶，身穿黑衣的人三三两两，一切都显得清冷荒凉。

        梅雪筠站在殡仪馆外翘首以盼。

        吴茗没有来。

        她很失落，本以为最应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就连小露的父亲，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这时，大门外两名中年妇女朝她走来。

        梅雪筠迎了上去。

        “小姑！”

        小姑指着身旁的中年女子。“雪筠，这位是尤医生，是小露妈妈单位的同事。”

        二人相互问好。

        小姑从包里掏出一个新手机。“给你买的，以后不用每次都打到值班室才能找到你了。”

        “这个……”梅雪筠迟疑着。

        “拿着吧！”小姑把手机塞到她手中，“你爸爸省吃俭用给你买的，国庆你只在家呆了四天就回学校，他不知道有多挂念你，开口闭口都是说你。”

        “我会抽空回家的。”梅雪筠亲昵地挽起小姑的胳膊，“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走在前面的尤医生回头看向梅雪筠：“我们大家都要合力劝劝宫姐，抓紧时间治疗。”

        梅雪筠闻言，忐忑不安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宫姐前几个月查出宫颈癌。”尤医生说。

        “啊！”梅雪筠一声惊呼。

        “尤医生是妇科的，知道小露出了事，才向我透露她妈妈的病情。”小姑忧心地说。“你宫阿姨还当没事一样不吃药不治疗，这病拖不得，得重视起来呀！”

        尤医生又说：“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号召同事给宫姐捐款呢。”

        说话间，三人踏上吊唁堂的楼梯。

        走在最后的梅雪筠只觉得楼梯颤动不已，像是身后有只大象在撼动大地。她回头一看，身后扬起一股旋风，一个身穿灰色工服的大个子男人朝着殡仪馆大门激速跑去。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一时感到心神不宁。那男人的侧脸竟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梅雪筠，快点！”小姑在前面催促。

        她定了定神，转回头，走进遗体告别厅。

        静悄悄的大厅里，挤满人。

        人群中，一高一矮两个男生朝她的方向挤来，班长辛春的目光和梅雪筠一相遇，她急忙招了招手。“小露妈妈患了癌症。”

        “什么？！”辛春很是震惊。

        “医院的人告诉我的。”

        “啊！”一旁的罗上校神情大悟。“怪不得，前些时候小露找我借钱，她是不是也向你借了？”

        梅雪筠摇摇头。“在宿舍里她们聊过这事，看来小露借钱是为了给她妈妈治病。”

        她有些伤感，身为小露最要好的朋友，她向莲子、隆凤借钱，向罗上校借钱，却唯独没向她借钱。

        她安慰自己，小露知道她家境贫寒，连手机都买不起，故而才没向她开口。自己平时勤工俭学，也积攒了一些，如果小露求助，任何时候她都愿意倾囊而出。

        “嘘！”辛春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其他人，“别说话，开始了。”

        壮重的哀乐一响起，宫宝怡便失声痛哭，哭声像是会传染，一时间众多女生也跟着哭起来，就连向来不会哭鼻子的男生，也低下头，默默擦拭泪水。

        宫宝怡几番哭晕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她一生中最为悲惨凄凉的时刻。

        尸体送进火化炉后，铁灰色的天空扬起一股混沌浓烟，她双手举向天空，凄厉地发出一声哀嚎。

        曾经的校花，像流星一样瞬间消失了，再也不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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