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错还赤弦

要被抛弃了吗？

        见到我这样是不是很失望？

        浑浑噩噩中，从一个柔软的怀抱到略微有些生硬的怀抱，不同的触感，却拥有同样的温暖和热度，是那么让人无比眷恋想停留。

        躁动的残魄被丝丝涌入的灵气所安抚，原本在愈合的魔丹又被体内逐渐充盈的灵气重新压制，残魄和魔丹带来的痛楚被慢慢缓解，小脸上泪痕犹在，本是紧紧皱着的柳眉也逐渐舒展开，床榻上的魔渐渐陷入梦乡。

        收手，洛歌又看她一眼，有些无言。方才她哭着道歉，又是对着谁？是自己吗？还是别人？心怀愧疚的魔，真是意外的少见。

        “哥哥，师姐还好么？”洛宁走进来，握住柳梢微凉的手，不禁心疼。洛宁身子不好，洛歌向来疼爱妹妹自是不舍得让洛宁来，故而自己主动上前帮柳梢稳住残魄。

        “估计过几天才能醒。”洛歌道，“我先去一趟。”

        这件事终是意外，没想到竟会带回这么一个人。而今日他也伤了掌教等人颜面，他也必须和掌教等人说明清楚。

        “哥哥会把师姐送走吗？”洛宁拉住他，有些不安，“师姐她…”

        这世间，能帮她的就她一人。重华宫如今是洛歌在做主，终归是洛歌说了算，她不清楚目前洛歌和柳梢是什么关系，只能希望他能将她留下来。若是不行，到时候她求哥哥饶她一命，她自己就带上她出去，尽可能保护她，就像当年她保护自己一样。

        洛歌静静看她，“你想让我如何？”

        洛宁抿嘴，宁静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哥哥就不好奇与师姐的关系吗？”

        洛歌沉吟片刻后道：“都说仙比魔通透，因而修仙可忆前世，如今独我不同，我亦无怨也不追问。能有此今生，也是天意所为。”

        “那哥哥相信，真是天意吗？”洛宁直直看他，当年剑阵一出，兄长一缕残魂终是烟消云散，若非有人暗中帮忙，兄长也绝不可能转世，而这个人，实力在兄长之上，甚至可能与师姐有所牵连。

        洛歌听闻，愣住，一时答不出，忘记前世，他又如何知道这一切，一向洞察秋毫的双眸再次出现迷茫，“为何这么说？”

        “宁儿觉得，师姐重新出现不是意外。这些年来我在外游历，从未听过师姐的消息。天魔手沾腥血，但师姐当年已是天魔，却无天降异象，更无七日血雨，只怕是背后有个人在保护她不让她被魔性影响。”洛宁低头看向柳梢，眼底又多了些温柔，她轻声道：“宁儿知道哥哥的心底一直装着大义，但是哥哥也装得下别人，就如我，谢师兄他们…还有师姐。”

        当年行事杀伐果断的洛歌却落得那般下场，可能因为突生别的想法才如此吧……这一世的洛歌，行事虽然依旧，但却多了份情在衡量，能让他有如此改变，恐怕只有柳梢了。

        狭眸微眯，似是在思索什么，洛歌道：“慎言。我答应过会帮她，自然不会食言。”

        洛宁闻言才放松下来，而后想到什么抿嘴笑道：“哥哥方才在想什么？我可没说师姐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呀！”

        “我不在，你倒是话会讲了？”洛歌这才知道被她耍了一道，黑着脸敲她脑袋，而后正了脸色问道，“冰弦琴真是我交与她？”

        方才他下意识跟闵庄月说自己把冰弦琴和地图交与她，不仅闵庄月显然很是意外，连他自己也是。冰弦琴和赤弦琴是对琴，算是重华宫宫主信物，柳梢说赤弦琴是他交给她的不假，冰弦琴也是他常伴在手的器物，能在在最后关头将自己冰弦琴交与她，可见当初对她有多信任。

        洛宁看柳梢手腕上的冰色木环，轻轻点头，言语间颇有些遗憾，“当初是师姐带回来的，因而这么久了，冰弦琴还在重华宫。赤弦琴原是在师姐身上，但是大战后我一直找不到赤弦琴，想来是落在神岛那里。”

        洛歌有些意外：“赤弦琴还是在她身上，只是有些损坏，我这些日子先帮她修好。”

        “怎么这么巧？”洛宁有些惊讶，赤弦琴为太古遗琴之一，本归神界，最后回到神界也难免，没想到最后居然还在柳梢身上。柳梢本是在地焰坑魂飞魄散，按理来说赤弦琴虽不被地焰所毁，但终归还是遗留在神界，能重回神岛取回，只怕是…洛宁按下心头疑虑，决心等柳梢醒来问她。不过说到赤弦琴，她还是一脸狐疑看他，“当年哥哥为何把赤弦琴交给师姐？嗯…莫非是对师姐？”

        洛歌刚想否认，却突然下意识道：“赤弦琴有灵气加持，配上《大音六识曲》，二者可以帮她控制魔性。”

        说完，连他自己也有些愣住，他当年居然借琴给一个魔，帮魔控制魔性？

        洛宁心思在柳梢这边，没见到他这般异常，漫不经心继续问道：“那赤弦琴修好后，哥哥还会给师姐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有如重雷落下。对琴对琴，自是一对，哪怕配偶不擅琴，有对琴在，自是证明是重华宫的主人之一，只是后来对琴很难完整，因此历任宫主更喜欢携带冰弦琴为信物，赤弦琴也就不怎么带上了，慢慢的，赤弦琴也不再作为重华宫的信物，变得可有可无，虽是如此，也是重华宫至宝之一。

        洛歌那日听她说是自己交给她的，以为当初自己是送的便不再要回来，因而说还是给她。而她后面虽然拒绝了，但他觉得是推辞，于是执意相送。今日脱口而出这句话，没想到说明当初还真是借她的。思及此，洛歌轻咳一声才道：“即是借，那要还来，更何况琴被毁成那般。”

        洛宁听他这般说，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遗憾道：“可惜了…当初哥哥那么主动跟师姐搭话，我还以为哥哥对师姐有意思。”

        洛歌颇有些无奈，他这个妹妹当年因为魂伤很是好骗，他怕妹妹受伤才特意接近她……下意识想到这些，恍惚间脑海中又闪过一些片段，娇气的少女对他战战兢兢，丝毫不敢上前…

        洛歌有些愣住，他居然又看到一些记忆？这嚣张跋扈的女孩当年会因惧怕而乖乖待在一个仙旁边？记忆里那个如此虚伪的女孩，却跟他这几日相处的人分外隔阂，恍若两人。

        “哥哥，快去找师伯吧…”耳边传来洛宁的催促，狭眸半掩，再次恢复平静，洛歌简单应了一声，不禁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这才出了门。

        而床上那个女孩全然不知二人谈话，此刻她正梦中漫无目的的行走，梦里乌压压的一片，漫无边际，压抑至极，不远处有些人站着，柳梢急急跑上去，便见有星星点点，化出了她很久没再见到的人。

        “商玉容、白凤、珂那、未询、劫行…，”柳梢呆呆看着那些音容笑貌，颤着声念出他们的名字，不觉间已是落下点点泪水。

        “带句话给你卓师姐，就说……就说我已练成‘东华焚海’了吧，你看。”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

        “我走了。”

        “徽月之名，我当不当得？”

        “还好，来的不晚…姐姐，等不到你了…”

        只是一瞬的光影，还未靠近，那点点星光慢慢化为虚无归于黑暗，柳梢一愣，失了神般重重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最后在笑着的他们再次消失，往事一幕一幕映在心头，令她难过不已。她下意识低头擦泪，却发现手上不知何时沾满了粘腻而血腥的鲜血，一袭熟悉的白衣缓缓落入泪眼朦胧的视野，有海浪翻涌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海…白衣…血…她难以置信的抬头，便见眼前瘆人的一幕：

        鲜红的血大片大片渗红了那人的白衣，而后缓缓流成血河坠在地上，被鲜血早已模糊的俊颜上，长睫犹挂着血滴，但那双黑眸依旧凝视着远方…

        沧浪奔腾的声音不曾停息，面前的人仍是记忆中坚定而淡然的模样，只是不再低头看她一眼。短短一瞬，她心头一滞，不管不顾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带着任性用力抱住他试图留住他，泪如雨下的喃喃他的名字，心中的悔意不知说给他还是他们，或者又是说给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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