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赤子心盛烟

盛烟能让他骂导演？她是装傻，又不是真傻。

        她跟江维祯耍赖，她要江维祯骂她算了。骂她，她没关系；骂导演，她要嗝屁。

        江维祯就挂电话不理她了。

        盛烟也不在意。荣升女一号的福晋从她身边走过，忽然问她：“什么是历史虚无主义？”

        应该是听到了江维祯讲的话。

        盛烟自己也不太懂，但根据江维祯的话猜测大概是瞎扯淡的历史剧吧。她就这么跟福晋讲了。

        剧本里写福晋四十岁，实际上扮演福晋的女演员才三十一岁。福晋估计也没想到这词骂的是她们这部剧，听完念念有词，突然说这个词形容他们这剧是真合适。

        盛烟瞪眼。

        福晋微微一笑，她靠近盛烟低声讲话：“这剧是真烂。”

        盛烟装啥也不懂的新人，问她，前辈你咋还接呀。

        “没钱啊，我这个层次，蹭个红毯都借不到礼服。自己租要花钱，首饰租金也贵，请化妆师还要花钱，花一大堆钱。经纪人、助理工资都得我来发呢？再说我都三十一了，估计一辈子也只能碰到这么一个傻x剧组愿意让我当女主了。”福晋说。

        这话讲得没错，女演员花期是真的短。顶流除外。顶流一旦转型成功，成了资本，八十岁也可以演十八少女。

        整个剧组都死气沉沉，看不到出路，就没有活力。大花旦除外，她是真的爱演戏。

        福晋这么说不怕她背刺？怕什么，这里就她们两个人。又没第三个人给盛烟作证，作证福晋真说了这话。

        再说背刺了福晋，女主也轮不到盛烟，大花旦第一个不乐意。有什么能力就站什么位子，别人怎么样大花旦不管，盛烟不能这样干。她俩师生一场，大花旦是真的为她想。

        元旦后第三天，大花旦给盛烟放了假，叫她滚回学校准备期末考。

        大花旦没上过内地的大学，不知道内地学生大四都是选修课，期末考也是开卷考。

        盛烟学的金融，但是是真的什么也没学到。很多大学生都和她一样，毕了业也不会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

        她大四了，正是实习的时候。她求了好久，又送了礼，才让辅导员同意她去拍戏。

        曾珂进了一家证券公司，任诗诗忙着考编。乔圆圆应聘上了一家经纪公司，在那给十八线明星当助理，她说自己要原地追星。

        考完试是一月十二号了，十五号是大花旦生日。

        大花旦想吃沪城的德记泡芙，深城买不到，网上也买不到，盛烟就花钱请方固远帮她买，买了给她用最快的快递寄过来。她出二千七百块。

        ——他给盛烟拍过沪城的月亮。盛烟回他：“这月亮又大又圆，像粉扑子。”

        方固远没答应。他最近忙，没时间。他跟盛烟就是表面朋友，她不值得他这么做，他也不愿意找人帮她买。

        这种小姑娘，今天想吃德记泡芙，明天就爱吃展记月饼了。方固远没空。

        盛烟也没在意，给自己买了一张绿皮火车票。

        凌晨一点开车。车上人是真的多，她买的站票，上了车就掏出自己从淘宝上九块九包邮买的小马扎。

        有个姑娘拿手机拍她，大概是看她好看。盛烟也不生气，冲她微微一笑。

        姑娘胆子大了，问她能不能和自己合照。

        盛烟好脾气应了。

        她想得很好，现在合照，以后火了，免费通稿都有了。

        ——“我以前坐火车碰见过盛烟，真人巨好看，绝对没整容，脸特自然。而且那时候她还不出名，在火车上自己乖乖坐小马扎，还愿意跟我合照。”

        小马扎坐得屁股疼，火车环境是真差。

        她以前有洁癖，后来生一次孩子，什么洁癖、什么强迫症，都没了。生孩子是真的在把脸皮扯下来。

        火车下午一点到沪城，盛烟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买到了德记泡芙，然后拍照发微博。

        她写：“坐了十二个小时火车到沪城，终于买到了德记泡芙。”

        江维祯跟她是微博互关好友。

        “江维祯博士”给她留言：“你去沪城干啥？”

        “买泡芙。”

        江维祯骂她二傻子，盛烟回了一个微笑脸。

        江维祯觉得这姑娘脾气是真好。无论他说啥，都发微笑。然后他也不好意思就着这个话题继续骂了，把自己憋得很难受。

        他只能跟方固远吐槽盛烟傻。

        方固远问盛烟又毁了哪部著作。

        之前江维祯叫盛烟改微博介绍，他说“九千年美少女”不好听，叫她改成“君子通大道，无愿为世儒”。盛烟回他：“爷爷，我不便秘。”

        江维祯叫盛烟看书，盛烟看完就发微博：“老人让看《人间词话》，我看完了，没看懂。”

        江维祯看了就骂她：“你不会多看几遍啊？”

        盛烟回个“哦”，听话得很。

        江维祯把盛烟微博拍给他看，然后方固远也失踪了，不回他了。

        方固远做什么去了，他发呆去了。因为盛烟在微信上问过自己能不能帮她买泡芙。

        他拒绝了，然后这姑娘就自己从深城坐火车过来了。

        十二个小时的火车，按她发微博的时间算，是大晚上上的车。

        他现在忙完了，很闲，就给盛烟发微信：“怎么到沪城来了？坐的火车？”

        那边回的很快，她问：“你怎么知道？”

        方固远就给她看江维祯发的微信。

        盛烟回他：“来买东西。没钱，不坐火车坐什么？我拍一个半月戏，工资才二千五呢。”

        两千五还不够机票钱，难怪坐火车。

        方固远觉得盛烟是真傻，逐梦演艺圈逐得连家里钱都不用了。

        他问盛烟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

        盛烟拒绝了，她现在急着赶车回去给大花旦过生日，没空逗小外孙玩。

        那边方固远看着消息，一时心里竟还有点空。又想起她工资才二千五，请他买泡芙花两千七，笑了。

        ·

        回深城是十五号早上六点半。大花旦还以为她在学校考试，也没跟她说自己今天生日。她心里总是觉得孩子读书最重要。

        早上出门拍戏就看见盛烟蹲她门口，怀里抱一袋泡芙，袋子是德记的。

        大花旦听完她话，就晓得她骗人了。她给学生放假，叫她考试，她跑沪城给自己买德记泡芙。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啊？”大花旦板着脸。

        盛烟扮乖：“网上查的。”

        大花旦不吃这么煽情的一套。骂她不讲信用，骗她自己考试。骂完手一摊，要泡芙。

        泡芙压扁了。坐了好几路地铁，又坐一晚上火车，火车上人那么多，盛烟再怎么护着也护不住。

        盛烟要亲大花旦脸。大花旦不准她亲，拿手挡她：“哎呀，你没刷牙不要碰我啊！”

        盛烟今天没事，就发微博：“坐了十二小时火车去沪城给老师买德记泡芙，又坐十二小时火车回深城给老师过生日。结果老师骂我，还不准我亲她。

        “她说我没刷牙。”

        配图是她以前偷拍的大花旦。大花旦穿了戏服，现在不能拍她。剧组有规定，妆造不能泄露。

        发给江维祯看的。

        江维祯愤世嫉俗，看不惯明星，喜欢在网上瞎骂人。他骂流量，被流量粉丝举报到炸''号，还是找微博官方才把号申诉回来。后来他就老实了。

        他骂盛烟，盛烟只回他一个微笑脸。

        也是发给她未来的粉丝看的。

        女明星的微博，要会经营，要把自己的私生活发给人看，跟真人秀差不多的概念。

        这叫立人设，这么傻一个人设，又傻又真实。

        盛烟连自己火了该怎么发通稿、立人设都想好了。

        就写“女明星最想删掉的黑历史10”，哎呀，到时候肯定吸路人粉。

        这姑娘真实不做作啊。

        脑残粉一定就更爱她这么不做作的明星了，“她真的好好。恶意冲盛烟而来，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呀……(哭脸)”

        ——二十多岁的小女孩。

        ·

        江维祯看了她微博，懂了，心里酸溜溜。他想自己教盛烟读书，难道不算她老师吗？

        盛烟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一定笑笑不说话。她正钓江维祯小外孙，要是成了他学生，辈分就乱了。

        好在她不知道。

        江维祯年纪大，脾气也很怪，就给方固远发微信：“你去给我买德记泡芙，然后你带着泡芙来京城找我。”

        方固远回他：“忙，港记泡芙也不错。就在北太平庄。”他没想过江维祯讲这句话和盛烟有关，盛烟太普通了。

        江维祯那个气，气死了，把他拉黑了。

        方固远怕他没时间，又跟了一句“没空我给你点外卖”。发不出去了，再看，自己被拉黑了。

        他觉得老爷子简直莫名其妙。但老爷子能刁难他，做外孙的他却不能真不理。

        他就打电话问老爷子的保姆。保姆端着水果碗凑上去看了一眼，江维祯一直盯着“盛烟”微博看呢。

        方固远没微博，随手注册了一个数字小号，搜“盛烟”，看她发微博，最开始差点笑出声。

        ——被嫌弃的不刷牙的“女明星”。

        盛烟长了一张冷美人脸，但性子却真的接地气。

        顺手点了关注，往下翻，看她每天发大花旦，沉默了。

        方固远突然想明白了，盛烟买泡芙，不是闲得没事矫情，是买给大花旦这个老师的。

        大花旦教她演戏，她就对大花旦好。工资二千五，二千七都花到大花旦身上。她是真爱演戏，也是真的懂知恩图报。

        所以江维祯脾气再怎么坏，再怎么骂她，她都不生气。因为他真的教了盛烟东西。

        方固远想，赤子心，还真的是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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