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童晟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我走了。”

        陈缙泽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和亲哥告别并走出大门后，街道上空无一人，童晟消失在了家门口。

        他并不明白童晟去了哪里，现在仍是下午，日光充沛，童晟没有藏在阴影里的可能。

        等陈缙泽坐上出租车后，他报出了公寓的地址，等着司机送他回去，只是陈缙泽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在公寓里照常见到童晟。

        新城区中心离老城区有很远的车程，每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与不时的堵车也会浪费不少时间。尽管陈缙泽清楚他和童晟顶多差了十几分钟的车程，但他还是催促着司机驾驶的再快一些。

        “莫急莫急，再快得被交警查了。”

        出租车司机见陈缙泽着急，也没能力加速，这附近的路段都有监控摄像头，哪怕只是红绿灯越线，交警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

        陈缙泽也只是逞个口快，他也清楚行车急不得，但是一想到童晟突然告别这件事情，他就担心起了童晟的下落。

        刚才在家里，虽然父亲对童晟的态度并不友善，但大部分骂声都是对着他的，也不知道童晟听进去多少。

        假如陈缙泽能提前知道父亲会就他和童晟的关系展开论述，他不可能会带童晟回来。陈缙泽也清楚童晟涉世未深，他直面父亲的责问，说不准会怀疑自我。

        陈缙泽已经习惯了被其他人歧视的日子，他想做的只有让自己活得畅快一些，但要是童晟寻了短见，这生活可就继续不下去了。

        即便被父亲抹去陈家的身份，陈缙泽只是对不起曾祖父的嘱托，现在童晟这边也出了问题，他也算是两头不讨好。

        这也没办法，陈缙泽总得兼顾二者，现在没了家庭负担，他得安心照顾童晟。

        于是陈缙泽拨打了童晟的电话，童晟没有接通，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真出事了。陈缙泽再给童晟发去好几条消息，童晟也没着急回应，就像是彻底消失了那样。

        他哪怕不想和陈缙泽接触，也得处理工作上的问题吧要是童晟真的在这座城市销声匿迹，那陈缙泽也算服了他。

        不过陈缙泽没有胡成乐的联系方式，他只能先询问唐一冉，再拨通胡成乐的电话号码。

        等胡成乐接通电话，陈缙泽先向他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又问道:“童晟有向你提交离职申请吗”

        “当然没有，今天不是节假日吗”

        胡成乐的回答算是给陈缙泽焦躁不安的内心降了温，他匆匆向胡成乐道谢，又重新拨打起童晟的电话。

        依然无人接听，童晟哪怕说明不理他的缘由也好，陈缙泽最厌烦的就是这种一声不吭的蠢蛋。

        他情绪波动确实强烈，只能用力喘息，好让心里冒出来的火气随着吐出来的气息逐渐消散。

        如果童晟真不在意他，那陈缙泽也没必要总惦记他，最好童晟就从公寓搬出去，好让陈缙泽自己独占一整间公寓。

        这些话说起来简单，但等陈缙泽再次点开和童晟的聊天记录时，他却止不住地思念童晟。

        陈缙泽担心童晟的现状，他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童晟，但他却对于找回童晟这件事情无能为力。

        但陈缙泽正一个人坐在出租车里，他得保持最基本的理智，否则司机会惶恐不安地把他载到公安局。

        他竭尽全力地往后一靠，想将身子瘫倒在车后座，但当陈缙泽真这么做的时候，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解脱。

        他还记得当初在香炉边上许的愿望，陈缙泽希望他能和童晟永结同心，但哪怕只有这一个愿望，恐怕也难以实现。

        陈缙泽皱起眼眉，他想到先前他不见时童晟的态度，该不会童晟是想报复他，也消失一个多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陈缙泽勉强还能接受，他相信爱情是互相给予，而非单方面付出。但这只是陈缙泽一厢情愿，童晟可没跟他嘱咐过什么。

        童晟就这么消失了，他和陈缙泽刚待过盛夏，在秋天的开端离开，就像一只夏蝉。陈缙泽还记得童晟讲话时的音调，也忘不了他在身边时括噪的样子。

        系马门前柳，忆听去夏蝉。

        离别，呵

        在出租车司机将陈缙泽送到公寓门口时，他沉默地打开车门，走进院子里，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

        201公寓的灯没开，陈缙泽记得出门时室内的灯关着，看起来童晟应该没有回家。

        楼梯间也没太大变化，除了他以外估计没人会占用楼梯间，去展开一张“欢迎回家”的横幅。

        等到陈缙泽推开公寓大门，他先是注意到了昏暗的客厅，紧接着，陈缙泽看到了从童晟房间里传出来的灯光。

        他来不及高兴，脱了鞋便朝灯光传来的地方走去，在推开房门后，陈缙泽也看见坐在床榻上，收拾着行李的童晟。

        再次见到童晟，陈缙泽先是心尖一颤，先前压抑起来的情绪便止不住地涌上来，倒是呛得他喉咙生疼。

        “童——童晟，你为什么着急离开”

        陈缙泽站在童晟身边，可对方也没有抬起头瞧过他一眼，只是默不作声地收拾着行李箱，好像真要走了。

        “是我哪里对不起你”

        陈缙泽有些泄气，他看着童晟将衣服一件件叠好，也没伸手阻拦。如果童晟真要走，他也拦不下这个人，只能想办法让童晟放弃离开。

        可童晟一直不作回应，只是默默地整理行李，陈缙泽也没太多对策。他看着童晟将衣服全塞进行李箱中，又转身收拾起屋内的其他物件。

        童晟近乎无视了陈缙泽，陈缙泽好像只是一个障碍物，或者也可以认为童晟正在冷暴力陈缙泽，尽管陈缙泽并不会记仇。

        陈缙泽还是头一回被冷暴力，要是换个和他关系不好的人，陈缙泽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开口，但对上童晟，他却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该带你回家，对不起。”

        陈缙泽道了歉，却没法挽回童晟，他只能看着童晟走到阳台门前，将摆在阳台的绿植搬到室内。

        这是童晟趁他不在家时买的吗看起来长势不错，估计没少受童晟照料。

        虽然童晟仍未开口，但陈缙泽也明白童晟的意思，等他离开公寓以后，这绿植就该轮到他照顾了。

        “你要是真走了，我是不会给这盆植物浇水的，它会因你而枯萎。”

        陈缙泽想要借此威胁童晟，他并不希望童晟离开，这也只是气话，他不可能对童晟留下来的植物见死不救。

        就连这样的态度都没法让童晟回心转意，陈缙泽便彻底泄气了，他等童晟重新走到行李箱旁，就直接坐在了童晟的行李上方。

        “你要走就把我也带走。”

        见到陈缙泽撒泼的模样，童晟总算是有所动容，他将手里的东西摆在床上，自己则坐到地上，正对着陈缙泽。

        本来俩个人互相望着彼此，场面会有些尴尬，但童晟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又红了不少。

        “你又要哭了”

        陈缙泽不禁将手搭在童晟脸颊上，用手指轻轻按着童晟的眼角，想替他再擦拭干净眼泪。但想到他和童晟现在的关系，陈缙泽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将手松开。

        只是童晟却更难受了，他先将头低了下去，埋在本就狭隘的胳膊内侧，泪水却止不住地从他脸侧滚落。

        但童晟并未哭出声，陈缙泽只能看着泪水浸湿童晟的衣袖，他的鼻子也有些难受，只是他总不能像童晟那样哭出来。

        幸好这里是公寓，没有其他人会看着他们，陈缙泽也能陪童晟度过这段并不愉快的时光。

        童晟哭了一会，眼角还挂着泪珠，他隐约看见陈缙泽仍坐在行李箱上，就将身体往前一倾，凑到陈缙泽面前。

        他正用一只手勾住陈缙泽的衣领，又抬头盯着陈缙泽，用哭腔朝陈缙泽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离开后，你可以一个人去见曾祖父只要我走了，你家里人应该就不会憎恶你。”

        童晟在意的一直都是这件事

        陈缙泽觉得童晟好像低估了父亲对于他的厌恶，这跟童晟是否在场无关。只要陈缙泽没能成为父亲所期盼的模样，他便永远得不到父亲的偏爱。

        亲哥比他更适合待在家里，陈缙泽也不会因为家里人的任何举动而自责，他对自己的定位并不高。

        他只能用手抱住童晟，希冀借此给童晟脆弱的内心一些支撑，并朝童晟解释道:“曾祖父只是希望我能和你和睦地过下去，哪怕不能见到你，他也不会难过。”

        “况且，哪怕你真离开，我与本家的关系也不会复原，我已经不是陈家的人了。”

        自从陈缙泽追随童晟，从本家离开而不是立即向父亲赔礼道歉开始，他便算是放弃了挽回关系的机会。

        要是再失去面前的童晟，陈缙泽也算是一无所有了。

        听了陈缙泽的话，童晟的颤栗却更加猛烈，说不清是抗拒还是害怕。陈缙泽只能尽力拥抱着童晟，生怕再次疏远了俩人之间的联系。

        童晟始终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陈缙泽也担心童晟还是要走，只能拍了拍童晟的脊背，问道:“晟宝，你不爱我了”

        “我还喜欢你，但我现在好迷茫。”

        童晟近乎藏匿在陈缙泽的阴影当中，今天遇到的事情在他心中闪烁而过，如同浮光掠影。

        童晟的手指骨节正在弯曲，他用力抓着地面，却只能逐渐磨损指尖的皮肤。

        陈缙泽能理解童晟现在的心情，任何挽回的话语都已不起作用，他只能继续抱着童晟，直到落日的辉光映在他们身上。

        “我该走了。”

        童晟不情愿地挣脱了陈缙泽的拥抱，他并不后悔和陈缙泽相识，在收拾最后那些物件之余，童晟仍会用噙着泪的眼眸望向陈缙泽。

        陈缙泽已经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他依恋着童晟还待在公寓里的日子，只是事到如今，陈缙泽也只能最后朝童晟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谁也不好说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童晟推着行李箱走了，在走之前，他给陈缙泽转去了笔记本的余款，陈缙泽并不知道童晟是从哪攒下这一笔钱的。

        童晟便不再亏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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