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鱼热

餐厅内越来越多的人向离自己最近的侍者问起了这道餐点的来历，他们的手上无一例外地都端着一碟盘子，空盘子或吃了一半的盘子，但蜷川实花都能认出，这是装那道甜品的盘子。
  她对这道甜品背后的人更感兴趣了，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那么多的艺术家都能够为之动容呢？
  隐约听到他们口中‘好吃’和‘美味’之类的评价，她看了看手中的盘子，猛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品尝这绝妙的艺术品。
  虽说将这艺术品吞进肚里有些可惜，但这艺术品归根到底还是食物。
  她紧盯着这条‘金鱼’看了一会，仿佛要将这一瞬间的画面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随后她拿起勺子，将金鱼的前半部分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带有颗粒感的山药泥让细腻与粗糙这两种完全相冲突的口感在唇齿间绽放，经过腌渍的樱花花瓣在增添了风味的同时也为这道甜品加入了第三种口感。
  花瓣的口感她并不陌生，在霓虹的便利店中，就有很多以樱花为食材的零食，诸如樱花果冻之类的。
  但樱花本身除了淡淡的涩味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味道，这一点在樱花果冻中她就有过深刻的体会——通常这些工业食品和美味并搭不上什么边。
  将花瓣在口中细细咀嚼，她发现了制作者在腌渍樱花花瓣时的巧思。少量的糖浆在去除樱花自带的涩味的同时会让这一份甜品显得未免有些过甜，但其中加入的梅子碎粒正好弥补了这一点的不足。
  这是视觉与味觉的双重冲击。
  樱花的涩香、梅子的清爽和山药泥的多重口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让人的口舌同时到达了高潮。
  即便是对食物的兴趣没有如此浓厚的她，在将‘金鱼’的前半吞下肚后，也忍不住把目光移向了‘金鱼’的后半。
  搭配上白巧克力酱，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白巧克力通常被认为与‘腻’等价，会破坏掉原有的口感，还是越发衬托出这份甜品的美味呢？
  带着诸多的猜测，她将这半条金鱼送进了口中。
  浓郁的白巧克力在她的口腔扩散开来，以白巧克力酱为水，那仅剩一半的金鱼似乎还能在她的口中摇曳，带着那巨大的拖尾。
  蜷川实花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坐不稳，短时间内所品尝到的两种口味在她的口中交织、缠绵，诞生出了新的、悠长的回味。
  这道甜品，不论是呈现方式还是口味，都是一流的。
  她为自己之前的想法——也许制作这一道甜品的是自己的同行——而感到抱歉，如果仅仅是自己的同行的话，是做不出如此美味的甜品的。这一定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富有艺术气息的甜品师。
  但当侍者将一位少年带至她的身边时，她的想法又一次被颠覆了。
  因为对方真的是太年轻了，眉宇之间还满溢着的灵气、笑起时不曾褶皱的眼角，这应该还不到喝酒的年纪吧？这个年纪的人真的会是这道甜品的制作者？会不会是酒店方面搞错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您好，我是这甜品的制作者，王衍山。”少年向她伸出了手，这句话将她的思绪从不知名的地方拉了回来。
  蜷川实花伸手握住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右手，偷偷打量着他。
  他的脸庞白皙，五官俊秀，鼻梁笔直，微抿的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的心中有万千思绪，却不知道如何言说，直到少年松开手时，她才想好了自己的遣词造句。
  作为霓虹演艺圈里知名的摄影师和导演，她自矜是不会如普通的食客一般只顾着说出‘好吃’这两个字的。
  这道甜品中和她重合的创作意象，她很在意。
  “关于这道甜品的创作思路，你可以讲一讲吗？”蜷川实花问道。
  王衍山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在这道甜品创作之时，为了吸引这些艺术家的注意，他确实借鉴了眼前这位女子的创作风格。金鱼、花，这些她常用的意象，当时衍山就觉得这道甜品一定会吸引她的注意的，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一般。
  “其实作为一名中餐厨师，在摆盘这方面，我是很弱的。”王衍山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所以在这道甜品的创作之处，我想过借鉴村上隆桑的超扁平理论、借鉴草间弥生桑的波点，但这些毫无例外的我又都放弃了。”
  “在最后，我的朋友们为我推荐了一部电影。也就是蜷川实花桑你所执导的——花魁恶女。里面那句关于金鱼的表达，让我印象深刻。”
  “金鱼只有在鱼缸里才能够展现它独特的美。”
  “但我并不认同这一观点，所以我斗胆将盘子中的金鱼移到了海的位置。作为淡水鱼，它在海水中一定是无法生存的，这是常识性的问题。但在鱼缸中苟且偷生，和在广阔的海洋中做哪怕是一秒钟的英雄，我想我会选择后者。”
  “这也许就是大多数华国人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吧。”
  王衍山说话间，三三两两的艺术家已然聚集到了他们两人的身边，安静地听着衍山的表述。若是在平常，他们是不屑于听一个普通厨子来表达自己的理念的，但衍山的作品已然彻底征服了他们。

  “至于鱼肚子里的樱花…也是借鉴了您的想法。您认为，花开到最灿烂的时候，也就是即将死亡的时候，但人类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将花留在最美的那一刹那，那一刹那便就是永恒。”
  “用糖渍樱花的方式将凋落的樱花保存起来，用拟形的方式将入海的金鱼保存起来，然后…一口吃掉。”
  “这是人类常做的事，也是我的理念。”
  话音刚落，围绕在周围的数十位艺术家纷纷拍手叫好，赞叹着他的想法与技艺。
  蜷川实花看到了她的理念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她抬头看向他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少年微笑着颔首，从侍者的手中接过一张纸巾，在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后，将纸巾折成了小兔子的模样递给她。“纸巾上写的就是我的联系方式。”
  蜷川实花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年纪的自己还能从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的手中收到礼物，她接下了这只小兔子，随后回到了座位。
  见到蜷川实花的离开，其余艺术家又都围住了衍山，和他讨论着他的作品。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抱着结交的心态来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个来自华国的年轻厨师所拥有的实力都已然让他们心服口服。这个年纪就能够拥有如此出色的实力，在未来，他绝非池中之物！
  在应付完这几位艺术家后，午餐时间终于来到了尾声，衍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暗叹与其和这些艺术家交流，不如让他再回冷菜间去加两个小时的班。
  衍山偷摸地猫在了餐厅的角落，看着系统面板上所显示的信息。即使这道凉菜所得到的反响热烈，他却迟迟没有在脑海中听到来自于系统的任务完成的声响。
  除了声望那一栏从36/100升为了69/100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改变。
  难道，系统真的把我这道菜归为甜品了？王衍山头皮发麻，心中暗自祈祷可别这样，这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把生田绘梨花干得直叫唤吃撑了才做出来的凉菜！
  忽然，衍山的余光瞥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正在向他靠近。
  他急忙关闭了脑海中的系统，向来人的方向看去，居然……不是美女？王衍山深觉自己的眼睛在最近可能出了一些问题，他怎么能没看到美女脸上的胡子呢？他怎么能没看到美女平平的胸脯呢？
  正当王衍山胡思乱想之时，来人举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相机向他表明了身份，“你好，我叫小林健太，是一个摄影师。”
  “这是我刚刚所拍摄的您的作品。”他在相机上按了两下，随后把刚刚拍摄的相片展示到了衍山的面前。
  不愧是摄影师，对于光与影的寻找真的就是专业的。王衍山边看着相机上的照片边想道。
  小林健太也抓住了这个向衍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的作品主要就是将这些拍到的照片用图像处理工具进行二次创作，所以我希望可以用这几张您的作品的照片进行二次创作。在图像发表时会署上您的姓名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王衍山看着这个男人恳切的眼神，又想到还没有完成的系统任务，也许任务描述中的‘登上大雅之堂’指的是登上各类时尚杂志？他思考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同意了小林健太的请求。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小林健太的创作速度很快，仅仅在第二天的下午，他就以《金鱼》的题目发布了他的这一张作品。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也有很多种厨师，但能做出这样的美食的人寥寥无几，非常感谢王衍山桑对我的支持，同意我将他的作品进行二次创作。”这是小林健太在发布作品同时所写下的文字。
  作品一经发布，便引来了一片赞誉声，各大艺术家、摄影师纷纷为小林健太的作品站台，在这其中，蜷川实花更是在自己的账号下直接转载了这张图片。
  “王桑在创作美食时的理念并不亚于任何一个艺术家，金鱼和花的组合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小林桑在这张照片中所添加的元素让原本就已经臻于完美的作品更上了一层楼。”
  蜷川实花的评论将原本就热烈的讨论氛围引上了更高的层次，搜索热榜上，占据前三的词条分别为#王衍山金鱼#、#小林健太王衍山#和#蜷川实花金鱼评论#。
  其中，无法见识到的金鱼的真面目更是给无数人留下了遐想的空间。无数人在小林健太和蜷川实花的社交账号下留言，想要见识见识金鱼的真面目，但却只能在网上看到模糊的几张照片。
  一时间，霓虹的互联网上刮起了一阵，#金鱼热#
  作为金鱼热的始作俑者，王衍山并不在意自己的声望点又涨了多少，现在的他唯一在意的便就是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
  网络上的虚名只是一时的，而系统所带来的A级万能凉拌汁，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就在王衍山以为自己极限卡生田玉子点的操作会以失败告终时，霓虹的金鱼热刮到了法国，在某位大人物下定决心的那一瞬，衍山听到了脑海中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重振凉菜荣光】，获得奖励【万能凉拌汁】【A级】，鉴于宿主超额完成任务，奖励自动升级为【万能凉拌汁】【A+级】，请宿主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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