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匿名短信 3

第三节是我的课。今天要讲解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

        一踏进高三一班教室门口，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李惠笑正站在讲台上，孤零零的，望着下面混乱的局面，不知所措。

        平日里，书声琅琅一直是这个班给我的感受。今天大不相同。

        学生中仿佛炸开了锅。

        “你们干什么？”

        我径直走到讲台上，想给可怜的语文课代表一丝安慰，下面却传来了学生们叽叽喳喳地喊叫声。

        “老师，有老鼠！”

        “在这里！被我打死了。”

        “不对！是从海思琪的柜子里抓到的！”

        顺着声音，我望了望垃圾桶的位置，果然躺着一只带血的灰老鼠，显然被学生折磨而死。问题是怎么会出现在班上？

        “谁的柜子里？”我严肃地说，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郑老师，是在班长柜子里抓到的。”林誉乐激动地站起来。他是海思琪的同桌，标准的体育男，浓眉大眼，英气逼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二节体育课后！”

        哦？第二节课，大家在操场上，教室里没人。

        突然安静下来。学生们齐刷刷地看着我，希望我能查明真相。海思琪则木讷地坐在原处，双眼红润，一声不吭。

        作文本不见了，柜子里还爬出了老鼠，可真够倒霉的，我捏捏冷汗，问题还是要解决吧。

        “谁先发现的？”

        “李惠笑先发现的！”林誉乐抢了话，不给发现者机会表达。

        “你？”我回头看她，只见她低着头，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嗯。”她轻声回答。

        “说来听听。”我侧过身子，面向她，“当时什么情况？”

        她一言不发，脸色红得滚烫。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些细微的音符。“我收拾我的柜子，听见海思琪的柜子里有声响。我打开封口一看，一只大老鼠在里面上蹿下跳……”

        她说不下去了，从她的凝重的表情中可以得知。为难她了。碰见这样的事情，还要故作镇定地带领同学们诵读。

        “第二节课，有谁到教室里来过吗？”

        鸦雀无声。

        正当我准备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举了起来。

        她坐在教室的靠后的角落里，样子虽然伶俐，但并不显眼。唯一给我印象较为深刻的是她的作文。两个市里获得一等奖的人，一个是海思琪，一个就是王妙艺。

        “郑老师，我在楼下看见赵诗邪进了教室。”她的声音沉着、镇定，丝毫没有告发别人时特有的紧张与不安。

        全班同学的目光聚集到赵诗邪身上，像一万伏电流。

        他是一个成绩垫底的男生。很难从他身上找到什么优点，缺点倒是不少，但也不是要紧的大问题。

        “我，我只是上来喝口水。”不等我发问，赵诗邪辩解道，恶狠狠地望了王妙艺一眼。

        “有其他人一起吗？”

        “没有，就我自己。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激动起来，嘴角却开始哆嗦。

        教室里传来轻微的议论声。

        “你呆了多长时间？”我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他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两分钟，做那样的事显然时间不够。但假如他呆了五分钟以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概七八分钟吧。”他没有思索，一吐为快，显然没有考虑到我的用意。

        “喝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喝了水，我就去了趟厕所。”

        “哦？有人看见吗？”

        “没，没有吧……”他低下了头，声音更加颤抖。

        真麻烦。七八分钟可以做很多事情，说是去上厕所，又没有人看到。难以排除嫌疑。看来只有课后找他进一步调查了。

        “嗯。这个事情我会给同学们，特别是海思琪一个交代。”我再次望了望海思琪，她正在整理贴在脸上的头发。

        “下课再说吧。”

        学生们好像并没有尽兴，懒洋洋地翻开课本：《梦游天姥吟留别》。

        “对了，海思琪的作文本找到没有？”不知道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刚刚把班级稳定下来，我却在写下诗歌标题后，脱口说出这句。

        果不其然，学生们又来了劲头。

        “要不各位同学看看你们的书包里，会不会早上交作业时误拿了。”

        学生们开始翻看自己的书包，却没有任何收获。

        预料之中的事。很少会有人傻到交作业时把别人的作业塞到自己的书包里。即使做了，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公开承认自己的失误。

        了解到这个道理，我觉得没有收获，也算一种收获。

        “会不会是别班的同学？”王妙艺又打破了沉寂。

        学生们纷纷回头看她。

        她算是个内向的人，在文学社里担任着副社长的职位。虽说是副社长，却一点也不荣耀，因为所有的光环全被社长海思琪抢去，她从事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

        “有可能。”我回过神来，接过她的话，“也有可能是别的班同学拿的，谁叫我们海思琪作文太优秀了呢。”

        听到我打趣的话，学生们笑起来。

        继续上课。《梦游天姥吟留别》。

        全然没了上课的心情。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我才舒了口气。

        难道这就是我今早踏进校门时觉得不对劲的事吗？想想，虽然不怎么令人爽快，却也不是那么麻烦嘛。

        可是下午第二节课后，海思琪来办公室找我，改变了我乐观的看法。当抬头看见她煞白的脸时，我顿时紧张起来。我知道，真正的不祥才刚刚开始。

        我假装平静。

        她却像做错什么事似的，把手机递给我。学校规定不能在校内使用手机，然而现在的学生自然不肯听话，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真理，放在书包里藏着静音，是学生的惯例，班长也不例外。

        这是一块红色的三星手机，价格不菲。

        “怎么了？”我问她，却不敢看她，她的脸白得就像死尸，把那张朱唇映衬得血红。

        “您看短信。”她的声音颤抖，却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令我不得不看。

        我疑惑地接过手机，定睛看了看短信内容，一股热流涌上头部，如沉睡多年的火山陡然暴发。

        想要你的作文本，就必须保持手机畅通，放学后，按我的指示，一个人去拿。

        恶作剧！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短信是未知号码发过来的，更准确地说，没有显示号码，查询不到任何信息，也拨不通对方的电话。

        一切那么被动，犹如夜幕下的玉兔，一千米外，正有一只看不见的秃鹰飞速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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