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个人认为规则会减少礼物盲盒的数量。”一位一直以来表现冷静的玩家率先开口：“剩余礼物盲盒的数量太多了，再加上盲盒一共十层，阿塔莉亚能够抽中我们的概率只有千分之六左右，规则会那么好心？”

        “有理，如果阿塔莉亚无法再抽中玩家，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规则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定是减少盲盒数量吗？有没有减少盲盒层数的可能？”

        “有，或者两者同时减少也是一种办法。”

        “那会减少到几个啊，我们被抽中的概率会不会变得很大？”

        “应该不会吧……昨天有一千个盲盒，今天怎么也得剩个五百？”

        “不。”方才静静听着并未开口的占宸在心里快速地过了一遍，面色凝重地开口：“我猜盲盒的数量在洒扫完成后仅剩一百二十左右，甚至可能更少。”

        “为什么？”一个玩家闻言焦虑地跳来跳去：“昨天一千，今天一百二，直接减少到昨日的大约十分之一，规则是想搞死我们吧！”

        “看起来减少得很多，但你们不要忘记，今日的玩家数量也是昨日的十分之一左右。”

        “……”在场玩家陷入了回想，昨日满屋乱窜的玩家数量至少有几百，阿塔莉亚后来更是帮他们数清了数量——清点尸体的时候数的。目前死亡的玩家一共五百一十八，经过数轮淘汰的存活玩家包括占宸在内区区六十二，是名副其实的九死一生。

        “昨日的礼物盲盒其实是给所有玩家准备的，虽然那些玩家选择躲进书架和玩具筐后完全没用上，但这不关规则的事，它只是按照规定为每一个玩家提供藏身之地罢了。那么可以推断，今日规则要做的事也是一样的。我们得有用于藏身的礼物盲盒，同时盲盒数量根据玩家数量进行调整，被抽中的概率相比昨天只会更大不会更小，以此逼迫我们尽快通关。”占宸把玩着手里洋娃娃的眼珠，垂眼说出来自己的判断。

        “……所以我们还是太懈怠了是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这位玩家没有说下去，其余玩家却都明白。虽然昨天五百多玩家葬身于此，但一千个礼物盒子，每个盒子分为十层，在场都是高等智慧型生命，这么简单的算数还是做得来的。被抽中的概率实在太小，他们完全不必过于紧张，所以尽管死亡的阴影从未离去，玩家们却或多或少地有些放松自己。

        比如，一晚上过去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试图走出这间玩具房，明知道玩具房不是全部的地图，外面至少还有一个阿塔莉亚的卧房等着他们探索，但没有人动，就连占宸也没有，他还在试图联合玩家交流信息。是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占宸的决策没有根本上的错误，但敌人的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你还在找磨刀石，那跟引颈就戮有什么区别？

        怎么说也是经历过两个世界的老玩家了，丢人。

        说话间三分钟已过，玩具房中央所有的礼物盲盒在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并且凭空传来了撕裂的声音。在玩家的眼里，正中央的地毯上空仿佛发生了空间扭曲，所有礼物盲盒被不知名的力量提到了半空中，又被看不见的大手揉捏得变形扭转，绝大部分彻底湮灭，极少一部分在发出痛苦的撕裂声后掉落回了地毯上，仍然整整齐齐地摆成方阵的模样，不同的是，今日的盲盒数量只有四乘五乘五。

        一共一百个。

        只有一百个。

        变化结束后规则冒出来：“洒扫工作已完成。”

        留下简短的一句话后规则消失，一位玩家倏然起身，柔软的身体就好像在干燥的地板上游动，几个起伏间就来到了地毯边缘，它掀开层层盲盒，最后发出沉重的声音：“只有九层盲盒了。”

        最外面的一层应该是被撕碎了，那时候传来的撕裂声音就来源于此。

        可以想见等到了明日，盲盒又会被撕碎一层，十层盲盒十天，这就是规则给玩家的通关时间。即便十日之后规则不出手弄死玩家，无处可躲的他们也逃不过阿塔莉亚的追捕。

        占宸抹了把脸，站起身来：“今晚我去阿塔莉亚的卧房看一看。”

        “会不会太冒险……”

        “你以为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另一位玩家反唇相讥，然后利落地把头扭转两百度朝向占宸：“我跟你一起。”

        占宸先是被这位玩家跟猫头鹰一样能大幅度旋转的头部惊了一下，才开口：“太多人其实并不方便行事，除非你的种族能力特殊。待会儿我们单独谈。”

        “好吧，你会明白带上我是多么明智的选择，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淡淡的恐惧情绪。”与猫头鹰相似的玩家把头别开了。

        占宸原本懒散坐着的姿势猛然摆正了。能够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头部一直是恐怖片的常客，正脸下是后背这种违背常识的“不合理”是恐惧的来源，虽然老套，但面对面经受这种冲击还是会带来不适之感。

        然而这位玩家它是怎么发现的？

        占宸自己清楚，尽管一瞬间他心里确实产生了异样，但他惯会伪装自己，什么惊叫什么后退什么肌肉紧绷通通不存在，面部表情毫无变化更是打小的必修课。他对自己粉饰情绪的能力很有自信，连他身经百战半世风雨的爷爷也被他哄得团团转，结果到了另一个世界，就通通失效了，就不起作用了？这怎么可能。何况这位玩家是异族，占宸对它来说也是异族，分辨异族的情绪变化只会更难。

        “你很奇怪我是怎么发现的？”那位猫头鹰似的玩家背对着占宸：“你身上有味道。”

        “什么……味道？”占宸脸上的表情逐渐龟裂，他就算流落异世界依然高傲自负，自诩为文明世界的高级生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那个条件他都会很仔细地清洁自身。哪怕上个世界经历着大规模的战争，占宸最后那段时间在小镇子里东躲西藏，也没忘记偷偷溜去小树林的溪水里洗澡。

        就这会儿他的头发都还是干燥蓬松的，皮肤更是天生的光洁，在缺乏沐浴露、洗发水等各种洗浴产品的情况下也照样是同类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状态。

        结果来了个异族，上来就说占宸身上有味道，占宸飞快地就抬起胳膊翕动了一下鼻翼：哪来的味道？

        就在占宸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着猫头鹰玩家的背影时，猫头鹰玩家自顾自地开口了：“你不赞同我说的话，你有点生气。”

        “你背后长眼睛了？”占宸惊讶。

        “不，我跟你一样只在正面有眼睛，但我能闻到你的味道，情绪发生变化的时候味道也会发生变化。”

        “情绪在你们眼里是……味道？”占宸没想过情绪这种纯心理的东西会和味道扯上关系，人类的情感也是有味道的吗？闻起来是什么样的呢，是人体分泌的化学物质，还是灵魂上的某种共鸣？

        “是的，我知道在你们看来不是这样。我的种族能力很特殊，那时候阿塔莉亚站在玩具房的墙外面，很多玩家跑出来，我没有。我闻到她的味道一直没有散，很兴奋、很高兴的味道，像在看猎物。”

        “你其实可以把‘像’去掉。”占宸开口。

        阿塔莉亚那就是在看猎物。

        “但她没有吃掉玩家的尸体。”猫头鹰玩家反驳。

        “在你们眼里只有用来吃的才算猎物？我们不是。”占宸墨色的眼珠静静地看了猫头鹰玩家一眼，猫头鹰玩家莫名感到背后发凉。

        人类的残忍是很多种族不曾触及的领域，自然界大部分的种族只为了生存而猎杀捕食，人类可以是为了取乐。不为了填饱肚子而进行的捕猎，在其他种族眼里或许是无法想象的……

        “好吧，我不知道你的世界是怎样的。总之，我能闻到到阿塔莉亚的心情，知道她在不在附近。我有用，带上我。”

        “我也一起吧。”一个皮肤光滑透明的玩家缓缓挪动着脚蹼爬上前来：“你躲到我身体下面，我能让阿塔莉亚看不见你。”

        “隐身？”占宸震惊。

        “差不多。”该玩家得到规则关于隐身的解释，摇晃了一下脖子，可能是在表示同意：“我模仿环境的样子，把自己藏起来。”

        说着这位玩家现场来了个大变活人，原地消失在了所有玩家的视线里，仔细一看，其实它还在那里，一步都没挪，只是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后很难发现破绽，这还是在场玩家从一开始就知道它具体位置的情况下。

        如果换成阿塔莉亚，玩家们体型小而难找，只要提前找个背景色单调的地方——比如墙角，默默蹲好别乱动，几乎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占宸恍然，这不就是进阶版变色龙么，原理差不多就是改变体色迎合环境变化，从视觉上完成另类的隐身。

        “你最多能隐藏几个玩家？”占宸感兴趣地问。

        “本来以我的体型，藏下三个不成问题，可是我被规则变成了小不点——”变色龙玩家看了一眼猫头鹰玩家，又看了一眼占宸，抬起脚蹼指向他：“你细细长长的，可以被藏好，那个玩家比我更宽，我藏不下它。”

        占宸：“……”

        你再说一遍？你用的什么形容词？

        虽然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一定保障，但占宸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他知道“细细长长”在变色龙玩家眼里只是人类体型的长宽比例，不过没有男性会乐意被这样形容的。

        占宸脸色很黑，可他没有办法跟这位纯洁的异族玩家解释这类形容词到底有什么歧义。于是占宸冷漠地转移了话题：“那它怎么办？”

        它指的是猫头鹰玩家。

        猫头鹰玩家被点名，脖子一扭看了占宸一眼：“你的心情有点复杂，发生什么了吗？”

        “你闭嘴，别管我。还是想一想你自己的安全该如何保障吧，那位玩家藏不下你。”占宸在此刻显得异常冷酷无情。

        “我也不知道。”猫头鹰玩家原地蹦了蹦：“我的种族有着敏锐的探知能力，总是能提前发现危险，向来不需要太敏捷的速度，所以你懂我意思的吧……”

        “懂，你跑不快。”这位玩家脖颈的构造虽然与猫头鹰相似，但它并不是真正的猫头鹰，比如它就没长猫头鹰的翅膀，跑不快又不会飞，还无法被变色龙玩家隐藏身形，到时一定会成为累赘。

        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猫头鹰少了翅膀的话，给它找一对不就好了？某个砸东西上头、差点把吊灯一并糟蹋了的玩家，以及提供色素的玩家，它们都长了翅膀。

        最终是想砸吊灯的玩家站出来接下了这个任务。倒不是提供色素的玩家胆小，只是它心有余而力不足。它长了翅膀不假，却不是可以长距离飞行的种族，它更像是占宸原世界的鸵鸟，豢养久了的鸡鸭，翅膀已经濒临退化的边缘，只够支撑着它们飞到不那么高的植物上，至于吊灯，这位玩家飞不到十分之一的距离就得扑腾着摔在地上。

        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吧，术业有专攻，砸吊灯的玩家属于大型食肉猛禽那一类的，一双藏在腹下的利爪能够轻松勾住猫头鹰玩家的身体带着它满屋子飞，并表示毫无压力。

        猫头鹰玩家貌似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期间一直在瑟瑟发抖，不过砸吊灯的玩家很有分寸，爪子尖利却不曾伤到它一分一毫。

        “我搬幼崽就是这么搬的。”它这么说。

        于是暂定的计划是这样的：占宸、猫头鹰玩家、变色龙玩家、砸吊灯的玩家四人一组，前往阿塔莉亚的卧房查探，其余五十八位玩家自由探索地图，规则宣布天亮前回到玩具房，彼此交换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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