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开学，分班，又排座，要在这一上午全部完成，时间紧张。

        林叶初的班主任老王站在门口，背着手，皱着眉，挺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指挥学生搬书，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林叶初也在帮着自己同桌往新教室搬书，厚厚的一摞，几乎要挡住林叶初的眼睛。

        “初初，你同桌走了，你旁边不就空了吗？”徐新月从林叶初那拿了一些书，抱在怀里，边走边说，“能不能让我坐过去，我同桌也选了文。”

        愣了一下，又马上恢复正常，“我当然没问题，反正我身边没人。”林叶初一脸无所谓。

        瞟一眼徐新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来回的几趟，班里大部分人都来了，突然多了许多新面孔，林叶初也感觉有些不适应。

        除去班主任外，各科老师似乎也都换了，包括林叶初最喜欢的英语老师，心情忽然低落。

        徐新月耷拉着脑袋，撇嘴往林叶初这里搬书，看起来兴致也不是很高。两人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似乎都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趣。新的同学或多或少有些尴尬，原班级的学生也多少有点抵触，各自和自己班的人凑在一起，无形之中，班级被划分开来。

        林叶初也很不理解学校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如全部打乱，重新分配，至少这样，大家又都是谁也不认识谁，不像现在这样，奇奇怪怪。

        座位看起来很混乱，有坐在后面的小矮子，也有排在前面的大高个，不过刚进来的老王显然没空关心这些，他正着急开班会呢，一会年纪就来查哪个班还没收拾好，要扣班分的。

        老王特别在意班分，一直都想拿一个流动小红旗，但是他们班一次也没拿过。

        “行了，同学们，大家都收拾了好吧。”王新荣两手撑在讲台上，扫视一圈，等班里安静下来后，才推推眼镜，开始开班会。

        “今天，是咱们组成这个新班级的第一天，我是咱班班主任，叫王新荣。”嘴里滔滔不绝，时不时的还看一眼笔记本，没完没了，林叶初感觉实在是太无聊了，这不是和第一次的介绍一样吗？一字不差。

        林叶初拿出来自己的数学试卷开始写，在一群抬着头的学生里格外显眼，王新荣明显是看见了，眼神一个劲地往林叶初这飞。

        徐新月胳膊忽然怼了一下林叶初，林叶初迷茫的抬起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觉得班里格外安静，连老王的声音都没了，林叶初环顾四方，才知道，哦，我被发现了。

        此时此刻，全班同学都在看她，第一排的那个，脖子都快扭断了，还看。

        “门口站着去！”王新荣暴怒，同学们也有点懵，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唉，林叶初心里叹气，知道自己成了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在全班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多丢人呀，还要在门口听着老王把自己当做反面教材，指名道姓地骂。

        林叶初头快埋到胸口了，鸵鸟一样。

        开完班会，班主任拂袖离去，经过她时，还甩她一眼。

        “至于吗。”林叶初腹诽。

        站了半节课，腿上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痛，悄悄抬起一只脚，林叶初想放松一下，虽然班里很安静，入耳都是窸窸窣窣的写字声，但是林叶初知道，偷偷看她的人绝不在少数。大着胆子抬起头，林叶初差点笑出声来。

        一个男生把书摞得高高的，像城墙一样，把自己围起来，和同桌在玩五子棋，另一个男生在桌子地下偷摸地照镜子，一抬头就露出来他被抠得通红的鼻子，还有徐新月，到哪也忘不了吃，正躲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吃什么呢，还挺警惕，吃一会就回头看看窗户，看有没有人经过，像个仓鼠，这是林叶初的第一想法。

        看来这个班级，也不是能给老王小红旗的班级。

        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老王这一个班主任怎么会只有一个杀鸡儆猴呢，果不其然，大课间跑操的时候，老王又来了。

        “跑起来，都跑起来，大点声喊口号！”学生们跑得很慢，已经是罚跑的第二圈了，王新荣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要是还跑不好，就一直跑，跑到跑齐了为止。”

        队伍里唉声叹气，林叶初听到有人在骂老王，太阳当头暴晒，嘴也干裂，感觉膝盖很疼，林叶初喘不匀一口气，对旁边的女生说，“我出去一下。”声音很小。

        有点费力地从压得紧实的队伍里出来，林叶初胸腔震动，呼吸快速。

        “你怎么出来了。”王新荣矮小的身子就站在她跟前，皱着眉质问她。

        略微低头看着班主任，“我腿疼。”林叶初硬着声音回答。

        老王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她的腿，想起来她运动会上摔倒的事，不耐烦的撇过头去，“哎呀，走吧走吧，你回班吧。”

        一声不吭，林叶初扭头就走，这什么人呀，要不是为了班级，我还摔不了呢。

        额头上的汗水浸润发丝，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从颈后拨开头发，一阵凉风吹来，微微缓解心头的燥热，瘸腿进入教室，林叶初看见了数学老师坐在讲台上，面对空无一人的教室，独自写题。

        “你们班这都是去哪了，上课十几分钟了，也不见回来。”老师卷起卷子走到林叶初身边，轻轻敲打自己的脖子。

        数学老师叫范晓宁，原来七、八班的老师，教得特别好，考试一般不是七班第一就是八班第一，而且对学生也好，经常会给学生发零食吃，徐新月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这个老师，大概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的五官并不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却显得十分和谐。

        “我们班主任罚跑操呢，应该一会就回来了。”林叶初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笔。

        “哦，挺累的吧。”范晓宁了然，同情又有点不满，“再罚也不能误了上课的时间呀，还是数学课。”每个老师都会为自己的课而战斗，除了体育老师。

        范晓宁掏出来手机果断给林叶初班主任打电话，就在林叶初身边，“王老师，你不能这样啊，我这课都过半了，你们还跑操”开头就是一通说，林叶初听到班主任连连道歉，感叹，这个老师好刚啊。

        “你数学怎么样啊。”挂了电话，范晓宁开始闲聊，看过林叶初的卷子，她很满意，当下拍板，“你做我课代表不？”弯着腰自上而下看着林叶初，却显得很尊重。

        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林叶初还有点不敢相信

        范晓宁欣然点头，“对啊，你。”

        “好”林叶初重重点头，笑容在脸上扩大，她很喜欢这个老师。

        楼道里响起咚咚的踏步声，从一个到一群，热气腾腾的男生先进来，抢占空调风口，咕咚咕咚的就是灌水，岔开腿坐在椅子上，拽着衣服前后扇风，每根头发湿哒哒地支棱起来，背后的衣服湿出来一片地图。

        班里一下子火热了起来，跑操回来的人拱进一团热气，林叶初给徐新月扇风，“这么热。”

        徐新月下巴搁在桌子上，手也垂着，看一眼林叶初根本没力气说话。

        “别扇，越扇越热，空调那的，一会感冒了。”数学老师指着空调处的俩个小子暴喝，班里一下子就安静了，班主任在门口瞪着眼睛扫视一圈，又对着数学老师笑了笑，才匆匆离去。

        “你们班主任也挺狠，罚你们跑了这么久，要不是我打了个电话你们还要跑。”数学老师握着粉笔，靠在黑板上，同学们也都大声附和，林叶初简直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力气，声音快顶破天花板，这不比跑操声音大？

        “行了，不管怎么说，我的课都要补回来，今天下午我要占一节自习。”数学老师心安理得。

        不得不说，她讲得真的很好，条理清晰逻辑顺畅，再难的题也可以讲得通俗易懂，全班没有一个人走神，都在认真听课，甚至下课铃响，同学们都舍不得结束，想再听一道。

        “我可不能讲了，拖堂要扣工资的。”范晓宁连连挥手，临到门口又想起来自己的课代表，退回来，手掌伸向林叶初，显得很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课代表，你们都要听她话，好好写作业。”说罢，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你什么时候成了数学课代表？”徐新月好奇

        “就刚刚，你们罚跑的时候”林叶初赶紧把范晓宁怼王新荣的事迹讲了一遍，惊得徐新月半天合不上嘴。

        “这个老师好勇，我好爱”徐新月合起手掌，放到脸侧，眼睛亮晶晶，“没想到她不仅会发零食，还如此勇敢，而且讲得还这么好。”

        “也不知道老王怎么想的，就一直让我们跑，后来还让我们一排一排喊口号，要不是数学老师，我们还回不来呢。”徐新月抱怨。

        林叶初也撇嘴，“还能为什么，换了给班级，他觉得他又可以那小红旗了，你看吧，过几天，他就开始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班级’”林叶初掐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

        高中时期，规则总是特别多，上课不许喝水抖腿转笔，下课不许跑步打闹说话，跑操要齐，口号声要大，学校制定了许许多多，可有可无的规定来限制我们，甚至有好多规定，大学时期的林叶初也无法理解，比如，下课为什么不许说话。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林叶初和徐新月打完水，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说话，走廊里有男生跳高摸房顶，班里有人扭着身子聊天，卷子还在天上飞，就是这个时候，男生快摸到房顶，卷子快要落地，年级主任出现了，抓住了跳高的人和站在门口说话的人，林叶初和徐新月又进办公室了。

        当着整个办公室老师的面，三个人被王新荣指着鼻子骂，“要是这周没有小红旗，就怪你们三个！”

        垂着眼，谁都不吭声，任由老王发怒。

        “你们三个，一人一份检讨，贴门口一个月。”

        林叶初望着自己那份检讨，在门上飘扬，这层楼但凡有经过的人，都要上来看两眼，数学老师拿这件事嘲笑过自己好多次了。

        经历过这么多次违纪，林叶初感觉自己的脸皮似乎又厚了些，比如现在，她已经能面色如常地和别人一起经过那份检讨，并且告诉他，那个写检讨的就是我。

        我再也不是一个能轻易红脸的人了。——林叶初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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