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有想你

林叶初走了以后，于江霖总感觉身边空荡荡的，时不时就想回头和人说几句话，可真的环顾四周时，却发现自己身边根本没人，空空荡荡的家，像一个礼物盒子，满怀期待地打开，却无比失望地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礼物。

        于江霖有点烦躁，紧锁眉头揉了揉太阳穴。

        坐在书桌前两个小时，几乎什么也没看进去，不能再这样了，太浪费时间了。

        打开班级群，于江霖翻看了今天的学习小组，在市图书馆，于江霖决定今天融入集体和同学一起学。

        学习小组，是于江霖的班主任老乔创建的，放假期间几乎每天都会在群里发个通告，确定一个地点，旨在创造一个自习课的氛围。

        虽然老乔用心良苦，但是搭理他的学生属实不多。

        老乔的圆滚滚的啤酒肚和他锃光瓦亮的秃头都是他鹤立鸡群的资本，于江霖一到自习室就看见了。

        在老乔左手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只发出一点点细碎的声响，但是依然会有所谓的“好事”的同学竖起机敏的耳朵，抬头偷瞄。

        一个人抬起头，感觉很震惊，觉得有传播的价值，就捅捅身边的人，让他也抬头看看，就这样，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抬头，那场面，有点像多米诺骨牌。

        不怪同学们太好事，毕竟于江霖在学校出名的不只是他的颜值和成绩，还有他寡言少语独来独往的性格，有传言，某同学和于江霖同桌两月，竟未曾听过于江霖开口讲话。

        这个传言当时被林叶初听到后，大感震惊，简直无语，竟然真的有人会相信，太离谱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能两个月不说话，除非他是个哑巴，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啊。

        面对同学们看猴子一样的目光，于江霖很是淡定，毕竟已经被看了好多年了。

        老乔却很不满，但是图书馆限制了他的发挥，只能咳了一下，暗戳戳地瞪着那些还抬头的学生。

        默默走到于江霖身边，老乔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两人走到卫生间，老乔提提裤子，才开口道，“江霖，这个暑假怎么没来参加培训，前几天我给你妈妈发微信问了问你这个奥赛的事，当时你妈妈也没回，不知道给你说了没，今天正好你来了，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看着于江霖不开口，知道他有些犹豫，老乔重新夹夹咯吱窝里的卷子，把手揣到一起，莫名有些妖娆，“你脑子不错，也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其实挺适合走竞赛的，不管能不能成，你学数学肯定是比别人要轻松的，而且这样一来，你高考就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障，你再好好想想，也和家长商量一下，老师还是很希望你可以坚持的。”

        于江霖有点迟疑，“我考虑一下。”

        “嗯，先走吧，考虑好了给老师在微信上说一下。”老乔摆摆手，看着于江霖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一年开的两次家长会，于江霖妈妈从来没来过，在微信上说话也几乎都不回，他对于江霖家庭情况有一点了解，父亲去世了，这孩子虽然有点沉默，但看着也没啥心理创伤，没长歪。

        但是，家长一直不搭理班主任，也不好展开教学工作啊。老乔摸摸自己头顶几根毛，感觉这事不好办。

        于江霖自己也有点纠结，虽然平时的数学成绩看着不错，但是其实真正的数学其实是需要天赋的，在竞赛班里呆了一年，很多题，有些人就是可以用到一些自己想不到的方法解决，而自己冥思苦想也只能做出个大概。

        可能自己并不适合走竞赛吧，当初选择竞赛，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和对数学的兴趣，如今认清了自己没什么能力，就该放弃了，可是不得不说还是有一点不甘心啊。

        嗡嗡嗡，手机在不停地震动，林叶初打电话来了。

        “喂，于江霖，你在干什么？”声音很甜，使人联想到粉色棉花糖。

        “没做什么，再看题。”

        “又在看题啊，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给你发的照片啊。”那是林叶初下午的时候精挑细选才选出来的几张照片，于江霖已经保存下来了。

        “看见了，很漂亮”带着笑意的几个字，就足以让林叶初红了脸

        开心到翘脚，“那我一天没找你，你有没有想我。”

        这一记出乎意料的直球打懵了于江霖，支支吾吾好一会，才故作淡定地说出，“有，有想你。”

        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酥麻的电流，顺着电话传到林叶初耳边，林叶初感觉心里有小熊在跳舞，漫山遍野开满了春天的花。

        捂住手机，到床上打了几个滚，才平复下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假装矜持，“可是我没有想你哦。”

        电话里只传来低低的笑声。

        林叶初没出息的模样，徐新月都没眼看，一阵无语，只能翻个白眼表现自己的鄙视。

        “在等两天，我就回去了，我给你买了纪念品。”

        于江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收到来自海城的纪念品。

        挂断电话，短暂的欢愉只剩一点余味，却也值得细细品味，就好似梦一场。

        一个人的笑声在空空的屋子里回荡，于江霖忽然噤声。

        这一夜，于江霖等了很久，才在夜晚的十二点等到了江岚。

        江岚看起来有点狼狈，衣服有些湿，鞋底还带着泥土，看见于江霖在客厅等她，有点紧张，竭力隐藏能证明自己去过海城的蛛丝马迹。

        “回来这么晚，快喝点水暖一下。”于江霖好像没发现江岚的异常，自然地走到餐桌旁，倒出一杯热水，微热，不至于烫口，也正好温暖江岚发冷的身子。

        “妈，今天班主任和我说了一下竞赛的事，你觉得呢。”垂下眼，于江霖尽量用平淡的声音提起这件事，像随口的一问，但是他的血管却不由紧缩，血流加快，心里升起巨大的期待。

        都说在扔出硬币的那一刻，人们就确定了选择。

        于江霖也是，那一刻砰砰跳动的心脏和难以抑制的期待告诉他，他还想继续参加竞赛。

        江岚蠕动嘴唇，踌躇开口，“豆豆，妈妈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竞赛，妈妈看过成绩，你并不是前几名，没什么必要再学，而且，你知道，妈妈一个人”

        “知道了，妈，我只是问一下，”于江霖打断了江岚接下来的话，“你早点睡，今天一定很累。”笑得很温柔，但是他的心却像坠入冰窟，被淹没了所有火焰。

        在手机上划来划去，点开老乔的微信，又关上，点开，又关上，最终才找到一个太晚了的理由放过自己。

        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江霖安慰自己。

        太乖的小孩总是得不到糖，他已经习惯了。

        林叶初坐着高铁刚刚到家，什么也没做就着急翻出纪念品给于江霖。

        那是一个绑着石头的草绳项链，做工有些粗糙但胜在有意蕴，林叶初没告诉于江霖自己也留了一个。

        “你怎么了，好像不是很开心。”林叶初敏锐的发现于江霖兴致不太高，他手上把玩着石头，眼睛却不知道看哪。

        “没事，就是”于江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林叶初说，这件事和她也没有关系，说了似乎也只能徒增烦恼。

        “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呀，有烦心事，说出来会好很多，我也可以帮你承担的。”林叶初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于江霖，让于江霖有些忍俊不禁。

        不知道是哪一句打动了于江霖，于江霖深呼一口气，重重的靠在椅子上，把长腿伸开，“是竞赛，我妈不是很希望我继续了。”

        林叶初坐在床上，歪歪脑袋，“那你呢，你还想继续吗？”于江霖的沉默告诉了她答案，“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想做就要说出来。”林叶初很郑重

        “可是我，竞赛成绩也没有那么好。”这是林叶初第一次在于江霖身上看到这种近乎茫然的情绪，有些心疼。

        “不一定事事都要做第一的，于江霖。”林叶初看着他的眼睛，耐心劝导，“你已经很棒了，而且，你不是想做吗，最重要的，不应该是你想吗？”

        是我想吗，最重要的，于江霖听到这句话有些怔忪。

        许多人都觉得父亲的去世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随时间淡去，但于江霖知道，那些伤害伴随他成长，已经融入他的血肉，刻进他的骨髓。

        母亲不能独自撑起这个家，所以于江霖那时还很稚嫩的肩膀就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他一直记得父亲的教导，“江霖，妈妈是我们要保护的人。”

        既然，爸爸不能保护妈妈了，那么我就该保护妈妈。于江霖一直这样认为，而“我”，却成为了他忽略了很久的字眼。

        林叶初的眼睛里散着点点光芒，像温柔的火焰，跳动的篝火，吸引着冰天雪地里的疲惫旅客。

        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于江霖，那是不是，这一刻，她只属于我。于江霖魔怔一样想要靠近火焰，想要拥抱火焰，像失了神智一般，走向林叶初，抬起手，最终，却也只落到了她的头上，轻轻揉一揉，这就够了。

        “谢谢你啊，林叶初。”于江霖喃喃到。

        谢谢你，愿意和我说第一句话，谢谢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总能给我力量，也谢谢你，能成为我的光。

        我从不敢奢望拥有光芒，我只希望光芒可以照耀我。

        于江霖低头不语，看着仰头的林叶初

        “要去阳台看星星吗？”林叶初笑到，打破这寂静的夜。

        “知道吗，海城的星星可多了，可惜手机拍不到，不然，我就可以给你看看了。”

        林叶初抬头看着星星，于江霖则看着林叶初，在心里默默回答，“我知道。”

        “多希望，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去海城啊，一起看星星，一起在海边弹吉他。”

        林叶初说完这句话，不敢回头，连心跳都不敢落地，害怕惊扰气氛

        于江霖也不敢再看着林叶初，只觉得天空里的云朵都跑到心里了，咕嘟咕嘟冒了泡。

        夏夜的晚风吹过，星星在眨眼，男孩女孩的心思才露出尖尖一角，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雀跃不已了。

        今晚月色很美。——林叶初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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