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他们越发步近等在灞桥对岸的北齐帝后，姬憬依然不太相信他们竟然在出皇城如此远的地方等萧斐归来，可是现实却是如此，无论真实究竟如何，确是十分重视萧斐。

        姬憬与兵卫一起在后，默默看着萧斐走上前去，背对着姬憬，姬憬只是看着他背影就感觉到似乎他也没有多高兴，可能是关系不太亲密，亦可能是他性格使然，或者是因为权力。

        当初萧斐回国时北齐大权全掌握在权臣之手，北齐皇帝根本不能也无法插手朝堂，只是个摆设，甚至他有些后宫妃子为了攀附真实权力执掌人都不避讳在明面上就与权臣相会，北齐皇帝只能闭两只眼。

        也是因此，北齐皇帝荒淫，后宫却未有皇子出生，各个妃子生下的皇子总会会因各种缘由没了，若生的公主还能保住一命。北齐公主众多，而皇子只有两位，一位是早年被送到他们赵国为质的萧斐，一位是萧斐归国铲除权臣后近两年皇帝那位宠妃诞下的皇子。

        如今北齐大权是掌在萧斐手中，皇帝依然是个傀儡，所以萧斐即便是出去打仗也依旧要处理政务。

        姬憬很久以前就调查清楚了这些，如今对于这样的状况不算惊诧，父子挣权，这北齐实在是有意思得很。

        姬憬垂眸，若有所思地听着他们一家人寒暄，这场景有些眼熟，并不热络的寒暄，不似一家人，他与他父皇也是如此一般，处处透着生硬。

        “吾儿可有受伤？”萧斐母后说道，双手拉住了萧斐两臂，眼睛上下仔细查看着萧斐身上有没有伤。

        而皇帝则是站在一边，侧目看着他们母子。

        姬憬想着，这北齐皇帝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与画像中的也不太一样，并非是颓唐模样，反而神采奕奕，有一股帝王之威。

        萧斐母后查看完了萧斐，忽而抬眼望向了姬憬，看的时间略久，以为她要说什么或者是有什么情绪，但是她神情却很冷淡。

        姬憬坦然与她对视，面带有礼微笑，也一边打量着她。。

        好一会儿后她慈善地开口道：“你是姬憬罢，眉眼间都是月娥的影子。”

        姬憬嘴角依旧带着笑意，颔首低眉，这笑映在脸上却是有些涩涩的。

        月娥，是姬憬生母的闺名。

        三岁孩童时的记忆如今还能记得的本就不多也不清晰，是以姬憬对他生母韦月娥最深刻的记忆其实是一幅画，那副画还是他在黑市里高价买回的。

        姬憬看着他们那个方向，很快就察觉北齐皇帝一直在他身上，听到皇后说关于韦月娥的话转而意味深长地又瞥了眼她，而后继续看着姬憬，似乎在打量判断什么，不发一言，又有点像是纯粹地放空发呆，看着神思已不知飘到了哪里去了，萧斐与他也没几句话，父子关系与他所知道的情报看起来差不多。

        北齐皇帝虽还是皇帝，却是一坨坨的太上皇待遇，对于一个有野心的帝王来说，或许想要权力的想法已经胜过了对他儿子的骄傲。

        姬憬有些事想问他姑母，这也是此行目的之一，现下他姑母与他已经见面了，也不知他还能不能进皇宫去转转，多打听打听。

        “正是憬，憬拜见姑母。”姬憬躬身行礼说道，斟酌过后还是决定说得亲切一些。

        她只简单一应，不再与姬憬说话。

        姬憬淡然自若，没去在意她的冷淡，反而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他姑母名柔，当初在东洛城里也是闻名遐迩的，虽只是当时皇帝侄女，却深受皇恩，御赐了宅邸，那宅邸如今还在，正在平康坊国子监祭酒宅邸对街。

        终究姬憬没能进皇宫，萧斐还没安排他的去处，他先被安置在了未央宫北阙一宅邸里。

        因他是囚徒，也无人为他生个火笼，拿件厚衣裳什么的，姬憬冷得暗暗咒骂，当初我们赵国对待你们的质子可没这样，萧斐虽然不能进皇宫出东洛城，但是在国子监里那可没有受冷待，吃的喝的穿的住的一应俱全，还能习武学文。

        “陛下……”

        姬憬突然听到人这么喊，在北齐的话还能有谁被称陛下？

        微纳闷，这皇帝来做什么？姬憬端正了一些仪态，站了起来。

        片刻后，北齐皇帝进了门，喝退了萧斐留下的守姬憬的兵卫，那些兵卫纠结的面色一看就是在想要不要听话，最终还是碍于皇帝身份退了下去。

        姬憬静默看着，还没行礼。

        北齐皇帝看着姬憬面带嗤笑，愈发走近姬憬，姬憬吃了软筋散手脚本就无力，心中感觉不详，都没顾着行礼了，往后退了退。

        “无礼便罢了，还敢退？在我北齐为质，便是没有自我，没我之令，你该是动着不能动。”说着他就停顿了下来，一双鹰眼直视姬憬。

        姬憬平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韦氏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你承她之貌，这样看来确不是虚名，有你这容色，怎么还要去战场拼杀，好好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不好？如今落得这样下场。”语气带着些许叹息之意，目光紧紧锁在姬憬身上，手上开始有些动作。

        姬憬微眯了眼睛看着一边说话一边解了腰带的北齐皇帝，眸色渐深。

        “这是何意？”姬憬冷声道。

        北齐皇帝开怀地笑了，一边说道：“美人在前，若不享受岂不是白白蹉跎浪费，你好生服侍我，我便让你在我北齐为质也能吃香的喝辣的不受制于他人。”

        以前听说他荒淫无度，姬憬也只是听说，如今真的面对，姬憬才觉得此人竟已如此无可救药，初见还觉得他有点帝王威仪，可算是他瞎了眼了。

        只是他身中软筋散，连硬拳都握不起来，只能软软将指头弯曲，兀说抬手去打他抬腿去踹他。

        姬憬冷眼看着衣衫已然不整的北齐皇帝。

        握不起拳抬不起腿，可不代表他就要任人宰割，这皇帝真要做什么，他必然让他当即毙命。

        北齐皇帝离姬憬越来越近，姬憬嘴角的笑也越扬越开。

        此时他心里只冷漠地想着，找死。

        “殿下……”门外有人呼道，而后是一阵脚步声。

        北齐皇帝听见这话，停在了姬憬面前，姬憬看到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他停下了动作，嘴角带笑，若无其事地开始整理衣装，待姬憬看到萧斐时，北齐皇帝正在整理领口。

        “父皇在此做甚。”萧斐声音冰寒，他身为人子，却是在质问他父亲。

        北齐皇帝淡定地转身面对萧斐，毫不在乎被儿子这样问话，声音中还带着点笑意。

        “看这赵国皇太子生得艳绝，朕自然是想在此幸他。”说出来的话也直白非常，毫不避讳。

        萧斐脸色果然变了，姬憬都能看得出来他的气愤与失望，仿佛看着一摊烂肉所展现的神态。

        “父皇，并非什么人都能碰。”说这话时仿佛萧斐才是君，他父皇、北齐的皇帝是被质问的臣。

        “哦？是吗？”北齐皇帝随口道，兴致大概已经被坏，抬步便要离去。

        “莫非这是皇儿你看上的？”在经过萧斐身侧时他说道。

        萧斐看着姬憬，目光扫视了一番，看都没去看他父皇。

        倒是北齐皇帝本来离开的步伐停了下来，打量着他，片刻后迈步离去。

        余下姬憬和萧斐二人对视。

        萧斐神色冷得让这本就不暖和的宅内更冷了。

        姬憬也没说话去打搅他，对视了一会儿后双目低垂，看着襟口。

        如此相比起来，姬憬觉得他父皇比这北齐皇帝要正常太多，至少他父皇不会对着他堂兄弟堂姊妹说出幸他这种话。

        萧斐闭目，无奈呵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北齐荒唐得无药可救了。”

        姬憬没作答，差一点，他们之间就要隔有杀父之仇。

        “他如今那位宠妃本是他安排给我的太子妃。”说这话时萧斐嘴角的笑愈发阴冷。

        姬憬还是垂头没去看萧斐，这个他是知道的，根据消息，他们父子因此反目，后萧斐常年住建章宫，没事并不怎么去未央宫。

        萧斐脸色很差，说道：“我刚差点忘了，你这张脸对他来说是没法抵抗的，看来不将你安置在他手伸不到的地方是不行了，不然不知道哪天你要长我一辈。”

        姬憬嘴角一扯，道：“若非要委身一人方能保全自己，那我想我还是比较愿意爬你的床。”

        “不是大丈夫宁死不屈？”萧斐似笑非笑。

        姬憬一本正经：“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

        还继续给出合理解释：“爬你床我也不亏，多少人有意愿还没机会，你说不会将我丢出去可是真的？将我安置在你父皇手伸不到的地方，那就你的寝宫如何，我还可以给你暖床。”

        萧斐看着姬憬，倏地一脸一言难尽。

        随即语气不太好有些轻讽地说道：“暖床？行啊！姬憬，若我不来，你是不是要从了他。”

        姬憬皱眉，反驳道：“我也不是谁的床都给暖的。”

        神色桀骜，大逆不道：“你若来晚一步，可能今日你就要登基做北齐皇帝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萧斐听了后却笑了：“那是我回来早了。”

        姬憬扬眉，看萧斐笑了他脸上也攀上来了一些真实的笑意。

        转瞬萧斐却就用他那双与他父皇很像的鹰眼盯着姬憬，说道：“给你用了软筋散你还能杀人，姬憬，我是不是有点小看你了。”

        “没有，你一点都没小看我。”姬憬淡定正色道。

        这个人怎么能变脸这么快，他已经很久没有要这么花心思去琢磨另一个人的想法了。

        姬憬与萧斐将近六年没相处过，听说他疑心重，脾气差，脾气差不差姬憬暂时还没感觉，疑心重看起来却是如他所闻。

        萧斐一看就没信他，笑吟吟的，仿佛这是个大问题，微凝色道：“以防万一，便只能重兵把守了。”

        “……”

        最终，萧斐没真让姬憬暖床。

        他被安置在了建章宫内的唐中殿，殿外果然重兵把守，他插翅难逃，出不去乱逛，别说再做点什么。

        一路行来，姬憬瞥见了一些北齐皇宫之貌，盛京宫阙与东洛宫城大不相同，虽都是巍峨庄严的皇宫，盛京的色调却要更冷些。

        已然入夜，因着处处是白雪覆盖，黑夜也并不暗淡，处处映照着雪光。

        萧斐给他安排的寝殿里点着烛火，姬憬确定四周无人才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用纸包着的东西。

        打开后是一些药丸，底部还有一张折叠着的纸片。

        纸片展开是一张路线图，从建章宫到未央宫皇帝的路线地图，标了该怎么避过守卫，直通中宫，还标了时间。

        姬憬捏了一颗药丸在指间揉搓，看着药丸思索着。

        北齐皇帝要见他为何要这么曲回，而不是直接召见，还真是大胆。敢直接让他这么去见他，真不怕他心怀不轨，做点什么？

        当时萧斐就要进门，北齐皇帝一把将东西从姬憬领口塞了进去，姬憬穿的是薄棉袴褶服，薄棉有些厚度，姬憬也并不提敏感的话，当时萧斐没察觉异样，介于之前就已经搜过他身，之后羁押他的士兵直到将他送进了殿内也没再次搜身。

        看着这些东西姬憬心里暗暗盘算，到底要不要去见萧斐他父皇？

        毕竟之前见他那副淫态，姬憬不得不去想，莫不是让他去赴的是床上之约，他总觉得这人做得出这种事。

        再试探一番再做决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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