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谌非屿彻底未归。

        清晨，顾盼睁开眼，眼里映着疲倦和落寞，彻夜未眠，一整晚脑子里都是谌非屿。

        她到底，还是伤透了她。

        失神地坐在床上，眼泪不知不觉溢满眼眶，这一次——或许从此以后，都不会有人给她擦了。

        良久，顾盼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刷牙刷着刷着就想起谌非屿帮她洗漱的场景。

        现在谌非屿走了，那——还会回来吗？

        顾盼快速洗漱完，奔下了楼，楼下传来饭菜香。

        “谌——”顾盼下意识地喊道，却看见餐桌前的许归期跟和纵。

        许归期看见她，招呼她过去吃。

        顾盼心不在焉地坐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没有自己爱吃的，她望了一眼给和纵夹菜的许归期，心里竟异常平静。

        许归期见她不动筷，问是不是不合她口味。

        顾盼摇头，顺手夹起了面前的胡萝卜，嚼起来。她嚼着嚼着，眼眶有点酸，——好难吃，她最讨厌胡萝卜，如果谌非屿在，桌上一定不会出现这道菜的。

        一滴泪滚进她的饭碗里，顾盼低着头，微微呜咽：“归期，你看见谌非屿了吗？她昨晚好像没有回来……”

        许归期动作顿了一下，摇头，如实说：“没有，昨晚见了一次，她说什么我赢了，莫名其妙的，说完就走了。”

        顾盼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她大概有点犯贱，谌非屿一心待她好的时候，她弃如敝履，如今，只不过一夜，她却开始想念她。

        许归期见她哭了，有点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去看和纵，和纵递了纸巾过去，问：“你们之间，是出问题了吗？”

        顾盼接过纸巾：“我把她气走了……”

        “她不回来，对你来说不是挺好——”许归期说着说着顿住了，眼神颇为复杂地望着她，“你是不是……”

        顾盼抬眸，睫毛上浸润着泪珠：“什么？”

        许归期见她纯澈无害的眼神，又不敢确定了，挠了挠头发，跟和纵求助，和纵接受到她的眼神，瞬间知晓她的意思，接着她上一句话确定无疑地告诉她：“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她用的陈述句。

        筷子掉落地上的声音。

        “怎么，怎么会……”顾盼止住了眼泪，扯起一抹笑容，心里却乱了。

        “不然，你为什么总念着她——”和纵被许归期按住手，没说下去。

        “没有就好。”许归期认真地叮嘱她，“顾盼，我不是说我表姐不好，而是，你知道的吧，你们现在的关系……嗯，不适合，……你要是先动心了，到时候会吃尽苦头。”这么说她又觉得不对劲，顾盼要是不喜欢，为什么不肯让自己帮她离开。

        “你真的不想我帮你……”许归期又问了一遍。

        如果她走了，谌非屿会疯掉吧，尤其是她被许归期带走，会不会恨她？

        顾盼潜意识里不想她恨自己，当即又摇了摇头。

        许归期真的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了。如果不是喜欢，那么，她和谌非屿应该有什么别的纠葛吧。跟和纵交换了一个眼神以后，她便住了口，喜欢也好，纠葛也罢，她总归是希望顾盼能抽身而退的。

        许归期跟和纵是中午走的，吃完饭就要走。

        “哎，白来一趟，不仅没好好跟表姐说上几句话，还吵了几句。”许归期无奈地望了一眼兰庭，顾盼送她们到门口就回去了。

        “行了，别看了。”和纵斜了她一眼。

        许归期狗腿地笑笑：“没看了没看了。”

        谌氏集团。

        “许归期走了？”谌非屿听着来人的汇报，沉默了一会儿，问，“顾盼呢？”

        “送到门口就回屋里了。”

        谌非屿挂了电话，内心起伏：这么好的机会，顾盼竟然不求许归期带她走？

        那夜她离开兰庭就睡在了公司，刻意不去问那人的事。这一次她是真的被顾盼刺到了，戳得她心里鲜血淋漓，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么多，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

        江洛推门进去时，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吓到：“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人家为你忙前忙后，你倒拿冰刀子射我。”

        谌非屿眼神和缓了一些。

        江洛把从刘助理那接手过来的资料放到她面前，感叹道：“没想到谌廷贪了公司这么多钱，够他进去坐几年的。”

        “西郊那块地的消息放出去。”谌非屿提了一下，开始翻看桌上的资料。

        “咱要不歇会儿，左右这次他铁定跑不了。”江洛屁股还没坐热。

        “宜早不宜迟。”谌非屿头也不抬地说。

        “行行行，我去。”江洛抱怨了一句，“怎么一回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我都跟你连轴转了两天。”

        谌非屿停下动作，敛起眼里的深沉，道：“关键时刻，不能出岔子。”

        也不能分心。

        没多久，西郊曝出原是战时乱葬岗，填埋了数以万计的尸体的新闻，谌廷花费数亿资金投标，兴建了一半高档住宅区的地成了烫手的山芋，停不了，也建不成。

        三天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谌廷被抓进了局子，罪名很多，有涉嫌贿赂、挪用公款、威胁恐吓，还有偷税漏税，在股东大会上，大庭广众之下，被拘捕带走。

        行贿是为了救谌非岐，当初他儿子被抓时，还欲让她出面解救，谌非屿非但不搭理，反而“落井下石”了一番，将事情捅到了媒体那边。谌廷想不开，企图贿赂和威胁相关部门和“受害人”，被谌非屿抓住把柄。

        挪用公款和偷税漏税啧有刘助理提供的证据，将罪名坐实。

        谌非屿眼也没眨，兵不血刃地收回谌廷手里30的股份，以81的绝对占股，绝大部分人的支持和拥护，顺理成章掌握了谌氏的最高话语权。

        天气真好，谌非屿走出公司，遮着额头，望着外面晴朗无云的湛蓝天空。

        “回家吧，一切都结束了。”江洛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并肩站着。

        “阿洛，我好像不知道怎么活了。”谌非屿的声音轻轻的，一直以来，她都以扳倒谌廷为目标，不停鞭策自己，努力、在努力一点，她便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在无人区、在黑暗中踽踽前行，心里只有那一个目标。偶然间，她的世界闯入了另一个人，为她带来颜色、带来声响，她想抓住她，竭尽全力抓住，可是，她一直在逃，一直在挣脱，如今她就在想，算了，算了吧，不要勉强了，要走就走吧，总归，原本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

        江洛被她突如其来的消极惊吓到了，担忧问：“阿屿，你没事吧……”

        谌非屿笑着摇摇头：“可能这几天累了吧。”

        “回去好好休息，不用那么拼了。”江洛拍拍她，安慰道。

        “嗯。”她确实想回去。但是……

        “阿洛，我想放弃了……”谌非屿轻轻道。

        “啊？什么？”江洛没明白。

        “我放了顾盼吧，好不好？”谌非屿又说了一次。

        江洛惊疑地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想清楚了？你费那么大的功夫救她回来，搞垮了崔家，现在你就要放弃了？你知不知道这一放，你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谌非屿摇头：“我没有，可是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一开始我只想把她留在身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我每天能看着她就好，可后来，我想她心里有我，我就想啊，即使她忘不了许归期，只要心里有我的一个位置，我也满足了，但现在，我只想她心里有我一个，想她眼里只有我一个，可是，我高估自己了……她心里没有我，从来没有。”

        “我想不清楚，可是我赢不过许归期，我错过那一次，就足以错过一辈子……”谌非屿眼眶通红，闪动着泪花，“与其互相折磨，还不如，还不如我放手……”

        江洛重重地叹气，不再劝她：“那就放手吧，她不爱你，是她瞎了眼，阿屿这么好，会有更好的姑娘去爱你的。”

        谌非屿强颜欢笑着。

        跟江洛告别后，她回了兰庭。秀姨一早就回来了，谌非屿一进屋，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迎过去。

        “秀姨。”谌非屿喊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掠过二楼，问，“她，还好吗？”

        秀姨乍一听没明白过来：“谁？”

        “顾盼。”

        “小顾啊……”秀姨说起顾盼，就犯起了愁，“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整天窝在房里，门也不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

        谌非屿拧起了眉：“我去看看。”

        她上楼推开顾盼的房门，没在房里看见她，走近几步，才隐隐约约在阳台的摇椅上瞥见一角衣裙。她走近，看见顾盼抱着膝盖，手里放着一本诗集——她经常给她读的那本，人却很明显的在发呆。

        谌非屿咳嗽了一声，出声：“秀姨说你不吃东西。”

        顾盼听见声音，反应迟钝似的，怔怔地回头，张了张嘴，她没听出什么声音。

        谌非屿冷冷笑着：“许归期走了，你就这么不开心？既然不舍得，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

        顾盼像是反应了过来，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闷闷的：“谌非屿，你回来了。”

        谌非屿错以为她不乐意自己回来，转身欲走：“你放心，我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顾盼的声音有点颤抖。

        谌非屿攥紧了手，像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一样，沉沉吐息：“顾盼，你自由了，我放你走，你想去哪里去哪里，这里也送给你，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瓜葛，正好，你就把我们这一段当成你屈辱的过去，我不介意。”

        “这是给你的，里面的钱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当是辛苦你这段时间陪我——虚情假意的酬劳……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谌非屿放下一张卡，抬起步子往外走。

        顾盼的心从她说不会回来的那一刻就“吨吨吨”地疼，见她真要走了，不管不顾地追过去，跌跌撞撞地抱住她：“谌非屿，你不要我了吗？”

        谌非屿的背在顾盼抱上来的那一刻就僵住了，如果不是前几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几乎就要对她心软。

        “谌非屿，你不是说会一直照顾我、爱护我，一直对我好的吗？你，你不是说喜欢我吗？现在怎么说不要就不要我了……谌非屿，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顾盼低低地哀求。

        谌非屿强忍着不动，声音沙哑：“你看你也知道，我对你承诺了这么多，为你做了这么多，可到头来，你怎么看待我的？”

        “我没有！我，我那是胡言乱语，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说，谌非屿，对不起对不起……”

        要是往常，谌非屿早就投降了，但是来之前，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顾盼，你总是这样，伤了我之后就来向我示弱，你以为我是铁做的吗？”她用了几分劲儿，掰开腰上的手，狠下心：“这次不行了，不管你想玩什么把戏，恕我不再奉陪。”说完她拉开房门下楼。

        “谌非屿，你要是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喜欢你！”顾盼站在门口，扣着门框，喊道。

        “你本来对我，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更何况，我现在不想要了。”

        冰冷无情的话砸在顾盼的心上，令她心悸得几乎窒息。

        低低的呜咽声蔓延开来，秀姨在楼下看得心酸，忍不住上楼安慰：“小顾啊，你是不是和小屿吵架了啊？”

        “呜呜呜，秀姨，谌非屿真的不会回来了吗？”顾盼泪光闪闪地望着她。

        秀姨脸上露出迟疑，道：“这，小屿也没说，只是让我好好叮嘱你吃饭。”

        顾盼眼泪掉得更凶了，秀姨一脸担忧：“小顾啊，别难过了，小屿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她既然带你回来了，就说明你在她心里肯定是特殊的。”

        顾盼一点也没被安慰到，不想教秀姨担心，才止住眼泪站起来，强笑了一下回房了。

        谌非屿离开兰庭时头也不敢回，一刻不敢逗留地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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