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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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的时候，盼盼看我的眼是带着刺的，那时候，你很恨我吧，我明白，你恨我是应该的，只怪我，不该以那样折辱你的方式挽留你。我想方设法讨你欢心，令你欢喜，不是为了维持那样一段不堪的金钱关系，而是真心实意想爱护你、疼惜你、娇宠你，我想把你像公主一样宠着你，想你所有想要的都捧来给你……”
“后来，盼盼的眼神渐渐变软，原本扎得人鲜血淋漓的硬刺变成了软刺，偶尔亮出凶光……像的小兽藏起了獠牙，我想，盼盼一定是心软了，我也是有机会的……”说到这儿，谌非屿笑了一下，“我知道，盼盼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爱哭，娇纵，得寸进尺，爱使小性子，会撒谎，会演戏……但是我喜欢她，就同时也喜欢她的完美与不完美。”
“况且，我知道，盼盼已经对我收起了所有的刺——其实，盼盼骨子里也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孩，她只是曾经过得太辛苦了，她只有一个人，所有才不得不亮出所有锋利的尖牙利刺保护自己，用恶意抵抗外界的一切善意和不怀好意……”
言语未竟，怀里扑进一个软软的人，而后她听见顾盼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哽咽：“谌非屿，你是认真的吗？你在心疼我吗？”
谌非屿抬手抱住她：“真的，我很心疼你。”
“骗子，你怎么会心疼我？像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心疼我这样低贱的私生女，这样肮脏的血脉，不正是你们这些高贵的正统血脉所憎恶的吗？”
谌非屿感觉到胸口微微湿热，知道她又掉了眼泪，轻轻叹气：“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憎恶你，我喜欢还来不及……何况，你一点也不低贱，一点也不脏，反倒是我，厌极了自己身上流着的血。”
话已至此，她收紧了怀抱，鼻尖停留在顾盼的颈侧，闭着眼睛，像是要诉尽多年来的思念与情意：“心疼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爱是真的，爱而不得也是真的。
话没说完，终究还是克制了自己。
顾盼的眼泪聚在眼眶里，水汪汪的。
谌非屿在心疼她？
谌非屿喜欢她？
她不敢信。
金主对金丝雀的喜欢，让她怎么敢信？
眼泪突然像决了堤的水坝，不停地落下。
这个世界在乎她、心疼她、喜欢她的人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有个这样的人出现时，她却不敢去信，甚至不敢欣喜。
谌非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勇气泄露那隐秘的心思，顾盼反而越哭越凶：“不是的，你不会喜欢我的。”
也许谌非屿对她的喜欢只是喜欢她的脸，迷恋她的身体，迷恋上和她做那种事，她怎么会真心喜欢自己呢？
她无奈地抬起她的脸，一边拭泪一边哄：“你怎么笃定我不会喜欢你，可能，我不止喜欢呢？”
不止喜欢？
那……
是爱吗？
世上还有人愿意给她以爱吗？
可是凭什么？她配吗？她肯定会玷污了对方那份圣洁的爱。朦胧的泪光中，顾盼瞧不真切她的表情，却感受到她声音里的关切和动作间的温柔。一瞬间，顾盼想就此沉沦在她的温柔里，可是，往事忽然如潮水般涌来，她恍惚间看见许归期温柔地吻她的眼睛，她说想和自己一直在一起——下一秒，她望见许归期失望、哀伤的眼神，她说永远不要再见她。
她渴望爱，却不懂爱人，亦不配被爱。
才擦干的泪痕复又叠着泪水，湿湿的睫毛低垂着，她答应过不会再骗她，声音染上一丝崩溃：“谌非屿，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别喜欢我啊，我，我不喜欢你，真的，以前说的喜欢，都是骗你的……我，我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演戏、撒谎、蒙骗，样样齐全，喜欢我的，都是喜欢那副面具，讨厌我的，都恨不得我去死……你喜欢我什么，我在你面前，全都是演的，连我也分不清真假，我这么虚伪，恶心，没有人会真正喜欢我的……”
“有过，曾经是有过的，但是，那也是我骗来的……现在你也被我骗到了吗？那你知道了，就别喜欢我了，别喜欢我，好吗？我不喜欢你的，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未尽的话戛然而止，尽数堵在唇齿之间，谌非屿急不可耐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像是要把她说出的所有的不喜欢全都堵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喜欢会引起顾盼这么大的反应，好像一瞬间就崩溃了……
为什么这么抗拒、排斥自己的喜欢？
顾盼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阖在眼帘一颤一颤地，顺从地承受着她不温柔的亲吻。
抗拒她的喜欢，却不抗拒她的亲吻，甚至亲热。
“为什么，盼盼，为什么不准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等，我愿意等，但是，喜欢你是我的权利，你管不住我的心。”谌非屿唇蹭在她的唇边问。
唇角滑落咸涩的味道，她看见晶莹的泪珠像断线地珍珠一样下落，顾盼揪着她的衣角，泪眼婆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喜欢我，不要喜欢我，谌非屿，不要喜欢我好不好？”
谌非屿止不住她的眼泪，闭了闭眼睛，认输似的，松开了她，一下一下、仔仔细细地擦去她眼角挂着的泪，安抚：“好，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了，别哭了，眼睛会哭坏的。”
顾盼松了一口气似的，倚在她怀里，细弱地“嗯”了一声。
谌非屿感觉她情绪不稳定，想带她回去休息一下。
“我们回去吧？”
顾盼低低应了一声：“好。”想从她怀里出来。
谌非屿捞她回来：“我抱你。”
顾盼乖顺地抱住她脖子，安静地靠在她颈肩。
回到庄园时，已是沉沉夜色，顾盼已经睡着了。谌非屿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顾盼睡得不安稳，眉头紧蹙，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谌非屿侧着身子，靠在床头，凝视着她的睡颜。
“不要……”
顾盼动了动，嘴里呢喃出声音。
“盼盼？”
谌非屿仔细去听。
“不是我……血，好多血……我没有……”
“没事，没事了，不怕不怕。”谌非屿很担心，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只能抱着她不停安抚。
顾盼渐渐安静了下来，手指紧紧揪着她的衣角。
但是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说梦话。
“不要……不分开……别走……归期……”顾盼嘤咛了一声，眼角滑落晶莹。
谌非屿安抚她的手一顿，她这是梦见了许归期了？
夜色沉沉，谌非屿的心情沉重如水。
“盼盼，你不能忘了许归期吗？”谌非屿抚着她眼角的泪痕，轻轻挨蹭着她的脸颊，“盼盼，忘了她，忘掉许归期……”
谌非屿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仿佛要把那几个字刻进顾盼的脑海里。
可惜顾盼听不见，听不见她的祈求，听不见她声音里的哀伤。
半夜，顾盼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念念有词。谌非屿睡得浅，恍惚醒来，下意识贴过去，感受到一阵滚烫的热意，刹那间睡意全无。先翻出干净的毛巾给她擦净一身汗，换上干爽的衣服，又去厨房拿了冰袋给她降温。
“谌非屿……”顾盼突然呢喃出声。
谌非屿抬眸看去，床上的人安静乖巧地躺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谌非屿……”顾盼又叫了她一声，她忙靠过去，应着她：“我在，怎么了？”
顾盼又安静下来。
反复几次之后，谌非屿内心稍有慰藉，起码她也曾到过她的梦里，也曾让她念念不忘自己的名字。
刚放下心来，顾盼又开始胡言乱语。
“喜欢……我喜欢，是——是喜欢……别走……”声音断断续续，谌非屿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在旁边给她擦汗、降温。
“别喜欢……我不会……”顾盼忽然不安分地扭动，像陷入了极大的痛苦，“谌非屿——谌非屿……头疼……我好疼——”顾盼额间渗出细汗，不安稳地啜泣。
谌非屿急得上前察看：“盼盼，哪里疼？”此时高烧已经退了大半，还有一点低烧。
但顾盼手指仍紧紧绞着胸口的衣料，双腿不安地蜷缩，呜咽：“疼……呜呜呜……”
“哪里疼？盼盼，醒醒。”谌非屿急急地去唤醒她，顾盼迷迷糊糊地，像被梦魇住了，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别无他法，谌非屿急急忙忙抱她起来，送去了医院。
“医生，医生！”一到地方，谌非屿背着人就往急诊室跑。
医院的医生护士见她这架势，忙帮忙把人扶到车上，推进了急救室。
半小时后，医生陆续出来，看着谌非屿的表情有些无语，欲言又止。
谌非屿紧张地上前：“怎么样？她怎么了？”
为首的医生无奈地扶额：“只有一点低烧，吃点退烧药就好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大病，着急忙慌的，让他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才敢放心。
“可是她一直说疼。”谌非屿还是有些担心。
医生沉吟了一下，道：“不排除心理原因，刚才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我建议你有时间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谌非屿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是自己的坦白给她带去那么大的困扰吗？
顾盼被转进了普通病房，她跟过去，失魂落魄地守在她床边。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因着生病脸色苍白虚弱，睫毛不安稳得颤动着，充满一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上一次这么守着她，是什么时候？——是了，才堪堪过了半年。她那时以为只要自己在，就能护她平安顺遂，可如今，是她害她又进了医院。
她不禁懊恼起自己的自大，想起方才医生的建议，她也慌张地害怕，顾盼不健康的心理状态皆因自己而起……如果真是这样，她今后该怎么面对顾盼，又该怎么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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