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成长一二事

惊得我没能说出话来，拿着两百块钱干瞪着眼，然后想把钱塞给他：“哥，你——你……”任奶奶板了板脸：“奶奶给你的，别给他，姑娘时不时买个东西什么的，身上总要有几百吧？听奶奶的，收下吧。”他忽然笑了，眉眼弯弯，满含笑意：“对啊，给我干什么？你自己留着呀，我又不虐待你，刚刚不是才说好晚上去超市给你买零食吗？”

        我愣住了，这话虽然不假，但是真的让我难以接受，可又无法反驳。他看着我震谔不已的表情，笑着，眼睛会说话似的：逗奶奶玩呢？然后，任奶奶又说：“小鑫不抱，姑娘你抱也行，你俩谁抱都一样。”我想，这哪行了？哪一样了？！大姑和姑父也不解释一下，我未来的堂嫂，对于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坐在另一铺靠窗的床上，手里……是他的弟弟，最难受的还要数被误会，被“查户口”。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路勤舟，‘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意思。”“好名字呀，那小舟是哪里的人啊？是本地的吗？”“不是，我是青白江那边的。”“和小鑫认识有多久啦？”“……一年多好像是。”

        差不多到半下午，他的亲戚才“消却”了对我的好奇，我也得以安静片刻。我小声说：“你看他，这不是挺可爱的吗？”任源祺，也就是他弟弟正睡着。他有些嫌弃而害怕地看了小源一眼：“也就还行，我小时候可比他好看多了。”忽然，小源开始啼哭，我吓得喊起来：“大姑，小源他哭了！”大姑伸手接过小源，姑父拉上帘子：“他是饿了。”

        然后，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看，我说女孩好吧？”我笑了，说：“小女孩也会这样。”他反问我：“你到底喜欢男孩女孩啊？”我想也不想，如实回答：“女孩，因为我只有弟弟，没法给他穿裙子。”他就说：“你不也喜欢女孩么？干嘛，都没这么偏袒我。”

        我的电话响了，于是我连忙起身去卫生间。“喂，小薏？怎么啦？”“我来德阳找你玩呀，你在哪儿啊？”我一时感到头大，“我，我在医院呢。”“啊？怎么啦？舟舟你怎么了？”“我没什么……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堂哥吗？他妈妈生孩子了，然后他不想来，被我小姑压过来了，我也遭了。”

        “这样啊，那你在哪个医院？”我只能告诉她。挂断电话后我从卫生间回到了床边。他问：“怎么了？谁啊？”我也只能告诉他：“是我特别好的朋友，她来德阳找我，待会儿过来。就是我和你讲过的，叫陈薏，你记得吗？”

        他点点头。过了一会，陈薏又给我来了通电话，我就去医院大门口那接她。她新剪了学生头，右边头发被她用绿色树叶式发卡别着。讲真的，她比我漂亮多了，瓜子脸，柳叶眉，水滴鼻，狐狸眼下还有卧蚕，右眼角下有泪痣，唇形也美，还有唇珠，不管是笑还是不笑，不论是哪个角度，都是十分好看，赏心悦目。

        最让我骄傲的就是这个，虽然我长得一般，普普通通不出彩，但我认识不少美女和学霸呢。“小薏！你好爱我呀，专门来德阳找我啊。”她笑了，如冬日早晨打在松柏枝上的阳光：“对啊，我最爱美女舟舟和我们的闺女小李啦！”小李就是李娜1，是一个学霸。

        陈薏递给我一杯果茶：“杨枝甘露，冰的。”她手上还有被黑糖珍珠，杯壁上凝着露。我俩手牵手走进了病房。我们叩开房门，任奶奶就笑着问我：“小舟，这个姑娘是你的好朋友？”我回答：“是，她叫陈薏，包耳陈，薏米的薏。好漂亮的！”

        任奶奶慈祥地微笑着：“是，是，很好的美人。”大姑也笑着问：“是同学吗？那青白江真出了不少美女呀。”我双手搂着陈薏美女，笑着说：“是呀，我们班有不少美女和学霸，哈哈，我真挺幸运的。”陈薏也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和我坐在了床沿边上，我坐在中间，左边是陈薏，右边是他。

        陈薏吸了口奶茶，然后递到我面前：“舟舟你尝尝黑糖珍珠，特别好喝。”我尝了一口，点点头表示认同：“真的好好喝啊。”他坐在一旁，眼看着却说不出话，就好像被什么哽住似的。我把杨枝甘露递过去，陈薏也尝了我的，——他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差不多四点多，小姑就带我们三个回去了，上车后我和陈薏提出去逛某个广场，小姑正想去，于是在征求了他的意见后我们就愉快地上路了。我们进了广场里的一个杂货店，小姑在看零食，我和陈薏在看发饰，他站在一旁。看上去像在发呆，我注意到他这样反常的状态，偷偷取下小熊发箍戴在他头上：“哥，好看吗？”

        他刚回过神，还以为我在问他发箍我戴着怎么样，说：“嗯？挺好看的啊。”陈薏见状差点没笑出来，硬憋出一句话来：“她，她没问她戴着好不好看……问你呢！”他震惊了几秒，满脸写着惶恐。我也就憋不了了，笑着问他：“好看的话，买一个给你？”

        “好看，”他笑着把发箍戴到我头上，“好看的东西我都买给小舟。”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姐姐，似乎剜了她男朋友一眼，然后嗔了句：“你嘴巴什么时候才能有别人的一半甜？”她男朋友敢怒不敢言，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毕竟这是实话。

        晚上，小姑留陈薏住一晚，我很高兴，他却有点失意。尤其到了晚饭过后的休息时间，我吃了一个面包，发觉味道还不错，就给陈薏尝了口。他几乎是很嫌弃地看了一眼：“都沾到口水了，你俩也太腻歪了吧？”

        “不腻歪还能叫‘木已陈舟’啊？陈薏和我异口同声。他满脸写着“你俩感情真好，还有cp名，绝死我了。”我和陈薏对视一眼，随即笑起来。我们笑成了一团，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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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我回到家，路许鑫（我弟）乐颠颠地跑过来告诉我：“姐姐，那个哥哥来我们家了！”“那个哥哥”是路许鑫对他的专属称呼。我把我的包挂在衣帽钩上，一眼看见了他，明朗的笑着，好像一缕春阳。我好久没见他这样笑过了，一边换鞋一边问：“考完试啦？”

        “啊，”他回答，“成绩都拿了。你还要几天吧？”我坐在沙发上试图改善陈薏在他心里的形象：“是啊，到时候小薏会搭便车，明天我们也要去学校帮老师改卷子呢——好不容易要到的机会，小薏托人要的哦。”他至今难忘去年夏天被我“冷落”的事，有点生硬：“那她，人……真不错啊？”路许鑫插了一句：“你们是在说陈薏姐姐吗？”

        我刚想说是，结果路许鑫又说：“今天我在超市门口遇见了阚文卿哥哥，他和我说以后遇见一个叫温昕烊的哥哥要喊姐夫，姐姐，什么是姐夫啊？”我一下皱了眉，可又不得不温和地回答：“姐夫就是姐姐的丈夫，这个千万不能随便喊哦，这个温昕烊哥哥是我的同学，没有多余的关系，记住了吗？”

        路许鑫点头说是，我又补充：“这种东西，但凡是从阚文卿哥哥嘴里说出来的，都不能信哦。”路许鑫不多想接受了就是。一会儿又有人来找他，他就出门玩去了。他这才有点黑脸，问：“谁是温昕烊？谁又是阚文卿？”我默默回应：“都就，普通同学，也不——阚文卿是我好兄弟。”

        最后的结果则是第二天他非要跟着我去改卷子。原先我和陈薏约好了一起骑车，他这么一举动，我又载不动人，只能让他载我。“舟舟——”陈薏坐在车上向我打招呼，但她立刻发现啦不对劲，等到我们集合，她有点怪异：“知道的是朋友，不知道的是男朋友——”

        大概四分多钟，我们到达了红瓦店街道上，他一边骑车一边说：“你们学校这儿好凉快啊，比我们学校好多了。”“树多嘛，又长了许多年了。”我和陈薏一起回答。我又问：“今天都有谁来啊？”陈薏想了想，说：“娜娜，伍思琪，李斯淇，施晓怡，我俩，关心你爱护你却又被你忽视的温昕烊，还有阚文卿。”

        一会就见到了他们，他刹住车，我先下，陈薏带他去停车，温昕烊的脸色不好看，他走过来，用难以置信的表情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小……路勤舟，他，他是谁？你不是说你不早恋吗？”施晓怡问娜娜这是怎么回事，娜娜小声告诉她；伍思琪已经惊掉了下巴，李斯淇却默默地在□□和陈薏私聊。

        我肯定了他的话：“我是没谈呀，他？帅哥啊——”温昕烊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受了什么伤害。娜娜也走过来问我：“他怎么来了？”我把事情告诉她，娜娜忍不住笑出来，我也跟着笑。他回来了，看见我笑，就问：“怎么啦？笑什么呢？”“笑你——”我想起来给他介绍同学，“对了，对了，我身边的这位是李娜，我们喊的娜娜；戴眼镜高马尾的是伍思琪，卷发是李斯淇，低马尾穿卫衣的是施晓怡；高个子是阚文卿，这个，就是温昕烊。”

        他看向温昕烊，笑得核善：“原来你就是温昕烊啊，久闻大名，我叫任柯鑫，已经认识小舟很（重音）久了。”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或许是怕我早恋，误入歧途吧，还想帮我劝退温昕烊，他人简直不要太好了。

        伍思琪也过来询问：“路勤舟，你这个——怎么回事啊？改卷子还要带个帅哥来，简直让我们大饱眼福啊！”我来为大家翻译一下，意思是：这个帅哥，我好可，有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陈薏抢先回答：“舟舟的竹马而已啦，听说舟舟要来改卷子生怕大太阳晒到舟舟，死活跟过来的——”他当众被拆穿，有点挂不住：“陈薏，你说什么呢？”

        陈薏笑着打趣他：“你看嘛，被我说中了，好娇羞哦～”施晓怡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八点四十了，我们先进去吧。”一行人这才进校。因为是自愿帮忙，所以也是自己选择改哪一科的卷子。我和陈薏本来想拉着娜娜一起改英语，结果伍思琪拉着娜娜跑去改数学，李斯淇被老师喊过去改数学——人不够多，没办法，英语和语文在同一个教室，所以施晓怡和我们一起改英语，三个男生去改语文。

        老师还买了李子给我们不过说实话改英语卷子看abc，头都看胀了。有个老师还和他聊起了天，仅仅因为他说了句，“现在的题都这么简单了吗？”

        老师：“同学，你不是青白江的吧？”

        他如实回答：“是，我是德阳那边的。”老师点点头，说：“哦，那难怪。你们成绩都下来了吧？”

        他回答：“是，语文1175，英语100，数学这次考差了，才116，要不是一晃眼把题看错了，这数学起码也应该118。唉……好可惜。”多惋惜的语气可我听着就莫名来气。那个老师也感叹到：“是，真的好可惜。”我仿佛听出了为什么这么好的苗子不在青白江，不在自己学校，自己班上的惋惜。三百三十三点五，这个无比逼近满分的数学是多么……多么凡尔赛。这能叫可惜吗？这叫死不足惜！

        温昕烊听见后就和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但我只考了班级第二。”他又说。老师又急切地问：“为什么啊？”“因为，”他满脸平静，“第一的总分三百三十四。”我忍住惊讶，问：“第一是谁？”“老八。”老八？是我理解中的那个老八吗！他看我渐渐惊恐的表情，笑着说：“是我室友，他每次开学考总考第八名，所以大家才叫他老八，他叫唐文锡，人挺好的。”

        改完卷子，已经快十点。他走在前面，在校门口站着，手里拎着很多奶茶，清一色的水元素。“一杯杨枝甘露，两杯珍珠，两杯仙草，两杯布丁波波，两杯奥利奥牛乳；杨枝甘露是小舟的，其他的你们选吧。”伍思琪惊讶而欣喜，这可得要不少钱，一杯如果18，这么下来至少得花一百六，这才只是奶茶啊！

        “可你手上，还有杯抹茶——”娜娜问他，“不是你买的吗？”我默默开口：“大杯抹茶奶盖，多冰，加仙草，布丁，芋圆，尤其多加芋圆。总共二十。是我买的。”娜娜更疑惑了，问我为什么：“可为什么？”

        我知道他不会给自己买的。

        李斯淇喝了一口奶茶感叹：“没有舟舟，我都白嫖不起这么贵的奶茶。”言外之意，可想而知。阚文卿悲哀的看了一眼温昕烊给他发消息。“兄弟，没戏了。”一边受用着白嫖奶茶（十分快乐）。毕竟谁能拒绝一个长得好成绩好还有钞能力的男孩子呢。

        娜娜喝着奶茶，显然是陷入了沉思，施晓怡也没有说话，可是笑得很开心。尽管伍思琪已经看出来点什么，但她还是上去要了联系方式：“帅哥，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当然，”他盯了一眼伍思琪，“我的电话号码很好记。”

        “120。”

        “……”

        120，急救电话。我不禁竖起大拇指：“哥，你是这个啊。”伍思琪气急败坏，冲他大吼：“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对路勤舟有意思！不然干嘛只买一杯杨枝甘露还非死活跟过来？”

        我听出不对，立马说：“不对，这难道不是——纯真无邪又真挚的友情吗？”

        我这话一出，引出不少笑声。气氛又变得欢快。接下来的两三天都很开心，然而物极必反，事极也必反，那是返校拿成绩单的日子，天很晴，万里无云。我梳了辫子，用一根素白的发带绑住，穿了身白裙，头发上还别着只蝴蝶发卡。陈薏在车上和我谈笑时夸了句：“舟舟今天是白月光，我穿红裙，是朱砂痣。”

        到了教室，经历过前些天的“惨痛教训”，温昕烊已经不再来找我，只是远远望着，从此心中永住下一抹清冷的月光。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等同学们到齐后才念名字，让我们上去拿成绩单。我的右眼皮猛地一跳，感觉有事要坏，隐约的，心上总不安着。大约念及了二十来位同学名字后，轮到了我。“路勤舟，21名，下降9名。”

        21？怎么会才21名？我走上去接过成绩单，单薄的一张纸似有千钧重，我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科没有考好，可也无济于事，眼前的字欢跃着跳动着，一片模糊。及至回到座位，我才终于看清——数学——八十。这鲜红的沉重的无法更改的八十，一头扎进我心里，麻木地痛着。

        我不愿只得八十，等成绩单发完，举手问：“老师，为什么我的数学只有八十？”罗老师有些遗憾：“这个，卜老师也很疑惑，她专门去查卷，发现你后面的b卷没有写。小舟，你是时间不够，还是忘记写了？”青天白/日/之下，恍然间似有雷鸣。是的，我并非是时间不够，以我的速度，写完b卷，时间也很充裕。我忘记写b卷了。

        放学后，陈薏和娜娜走在我身边，一群人并排走着。陈薏还帮我抹掉了眼泪：“舟舟，你很伤心，我可能不懂，但是，看见我的女孩难过我也很难过，这点东西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的，但是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啊，你不会和时间一起消失在长河之中，我们舟舟会越来越漂亮，优秀，这点东西会被光芒遮盖，我们都是不完美的，没人没有低谷。”娜娜顺了顺我的背：“八十分不是你的分数，可是考了又怎么样，一次低分代表不了你，这个没有办法和完整的你抗衡。这样的舟舟我也很喜欢，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喜欢。不论怎样，只要是你。懂吗？”

        为什么她能是我的例外偏爱。

        ——因为她可以，她值得，她代表了我所有的温柔。

        出了校门，我和陈薏娜娜告别。心里像压着什么似的，我很清楚这是因为“八十”。直到看见他，他和我说，“今天中午我做无骨鸡爪好吗？”突然间那种委屈与内疚就洪水般涌上心头，眼睛眨啊眨的眼泪就又滚下，不像断线的珍珠项链，像盛夏的雨。

        他被抱得很僵硬，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用手顺顺背，他不说话，纵使我一句话未讲，他也什么都明白了。我没哭多久，四五分钟的样子。他用手纸揩掉我脸上的眼泪，就好像我们初见时他揩去米粒儿那样。我带着哭腔开口：“我，数学考了八十……因为我忘记写b卷了——”

        尾音拉得长长的，化作了哭声。

        “啊——不哭不哭啊，我们化悲愤为食欲，中午吃什么？”他巧妙地转移了这个话题。我吸吸鼻子，想也不想：“无骨鸡爪。”

        阳光打在树梢上，落下几斑光。

        夏风吹过，吹散骄傲许多。

        7月26日，是他的生日。母亲和父亲都说，既然小鑫在这边住着，方便着生日也可以在这边过。其实在德阳过，和在青白江过，并没有多大区别。大姑和姑父工作特别忙，基本没有时间陪他，所以他的生日，好多时候都是小姑和他奶奶还有他的同学陪他过。

        他答应了。请了三个同学过来。他告诉我都是他室友，就是样子，猴子和老八。我笑着问他：“你都不请女同学是怎么回事啊？”他也没想，答我：“不熟，请来怪尴尬的。”然后，轻轻地笑了：“小路同志还关心这个？”我往果篮里放水果：“当然了，任同志，异性缘还是很重要的。”我又去厨房看了看排骨汤，试了试咸淡。

        父亲则是家里做饭的一把手，他在厨房里忙碌着，母亲去拿蛋糕，路许鑫趴在软垫上玩玩具。他的手机响了，接通后里面传出别扭的男音：“鑫鑫，来门口接人家嘛——”我听见这句话后差点笑出声来，他却淡定的挂断电话，准备出门，我跟上去：“任同志，我也想去，顺便去买可乐。”他打开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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