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原因

两个人就这样促膝而坐，索希尔问道：“这四周应该没有监听设备吧。”

        叶平安看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子上的某个地方，只听见四周响起了机械的女声：“反监听设备已启动。”

        索希尔拿出了光脑，打开了全息立体影像，光脑捕捉着他的动作，展示出索希尔所排布的结构分布图。

        索希尔抿了一口酒，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银河帝国是以国王—军队—贵族为核心的传统支配权力结构。”

        叶平安点点头：“以国王为首的帝国行政议会、帝国最高法院，掌管军队的帝国枢密院，以及由贵族组成的教会和元老院。”

        索希尔点了点全息影像当中的一个图标，说道：“先不谈议会和贵族，我们来谈谈你最熟悉的帝国枢密院。”

        帝国枢密院，帝国最高的军事机构，整个枢密院一开始由两大机构组成，它们分别是军事内阁和帝国总参谋部。

        前者以皇帝马首是瞻，军事内阁的相关人员都是由皇帝陛下亲手提拔上来的，以白家为首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家族，也深受皇帝的信任。军事内阁总领陆、海、空军队的各项事宜，是皇帝陛下最坚实的后盾，也是用来制衡贵族和后来的总参部。

        而后者成立于五十年前，下设三个师。一师负责战略战术，二师负责军需内务以及后勤补给，三师则负责士兵和弹药或能量等事务。

        但帝国总参谋部的作用还远远不止于这些，帝国给予总参谋部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这同时也奠定了帝国总参谋部在军队无与伦比的地位，那就是教育。即磨练出一批受过良好军事训练，精通各种战术的使用，能够担任起指挥官之责，富有能力的一批军官。

        简而言之，如果军事内阁是帝国强有力的四肢，那么帝国总参部就是帝国军队的大脑，他们为军队提供一套完整的思维战术体系。这个部门由只有不到一千位被精心挑选的帝国精英组成，想要进入总参部，首先要通过该部门最严格的考试，然后才能进去总参部开始长达一年的实战学习，这个时候实习的军官们将面临两个淘汰的机制：一、末尾淘汰制，将每个月的学生学习成绩进行综合考试排名，排在最后的20被淘汰。二、在实战的战场当中活下来。

        帝国总参部一开始是由国王牵头建立的，它一开始存在的本身是为了牵制贵族在军队的影响力，总参部的选拔制度是为平民在军官团队中争取到晋升机会。从那以后，军官的晋升不再考虑出身，而是要求他们在战场上拥有突出成绩，或者拥有极高的科学知识认知水平。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渐渐发现，最终能进入帝国总参部的人几乎又全是贵族，早期帝国对贫民开放的态度早已消失不见，能够进入总参部的平民简直可以说是风凤毛麟角。军队的指挥权再度被贵族所掌握，就连皇帝也无可奈何。

        如今的帝国总参谋部的权力极大，他们甚至有权过问每一支军队的情况，这就使得总参谋部实际上拥有军队指挥的绝对控制权，而总参部的部长就是当今帝国最有权势的家族，斯图亚特家族的掌权人——伯恩·斯图亚特。

        “你知道为什么太子要在军事内阁和帝国总参部的基础之上建立帝国战争部吗？”索希尔问道。

        “应该是为了制约贵族吧，毕竟他们拥有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欧斯特之所以敢对最高国家机构进行改造，建立一个全新的、统一的最高军事机构——战争部。其原因就在于，国王或者是兰凯斯特王室觉得自己被分权了吧。”

        索希尔非常赞赏地点头道：“是的，战争部只对国王负责，而它也是太子坐稳王储之位的王牌。虽然他的战争部近两年战功赫赫，人才辈出，但是很遗憾忙这并不能帮他坐稳王位。”

        “为什么？因为他拥有同父异母的弟弟柯恩也有意王位而且相较于欧斯特柯恩的优势更大？”叶平安皱眉问道。

        柯恩·斯图亚特是由第二任皇后白锦书所生，白锦书是白家的长女，而白家作为当年拥护兰凯斯特家族坐上王位的家族，自然是颇受皇帝青睐。而与之相对的是欧斯特殿下，他的生母，也就是现任陛下的第一任皇后，只是帝国国立研究所的一个研究员而已，这种情况对于欧斯特来说，实在是不利。

        索希尔回答道：“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名，但这并不是全部。”

        叶平安打开糖盒，随手往嘴里扔了两颗柠檬糖，好奇道：“那还有什么？”

        “那就是以他目前的资历和能力，他没办法掌控这几个部门。整个银河帝国的军队部门间的属事实际上是分开的，部门与部门之间长期缺乏一套有效机制来整合或者协调这些部门的整体状态。而之所以不这么做，是为了保证皇权的绝对权力。”

        索希尔摇了摇酒杯里的冰块说道：“战争部、总参部、军事内阁各自独立，但它们却都向皇帝负责，也就是说，只有通过皇帝这个唯一渠道，才能让这几个部门暂时实现功能上的协调统一。但是反过来想，如果各个部门并不认可这个皇帝呢？”

        叶平安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索希尔：“你是说如果现任皇帝去世，那么随之而来的可能就是各个家族对于皇位的争夺，这不又是历史的……”

        “循环。”索希尔举杯与叶平安放置在桌子上的酒杯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银河帝国皇位一开始也并非兰凯斯特家族的，帝国的历史已有几千年，这期间王位的斗争从来都不曾休止，各大家族的你争我夺，相互厮杀在历史当中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当今的兰凯斯特国王已经142岁了，一旦各个部门背后的贵族不认可太子，那么兰凯斯特王朝恐怕也会……

        “而且目前，欧斯特陷入了一个困境中。”索希尔继续道。

        “什么困境？”

        “底层对于上层的不满。王室为了笼络贵族而在很大程度上减免了他们的赋税，但是帝国所需的开销并没有变，也就是说这的举措从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普通民众的担子。基于这种情况，他又不得不加大对民众的赋税以及惩处力度。”索希尔回答。

        这话让叶平安直接满头问号：“为什么啊？”

        “因为反抗或起义有的时候会在社会状况有所改善时发生，而不是更加糟糕的情况下。”索希尔解释道。

        “？？？”叶平安这回也不说话了，他的目光已然很麻木了，于是他打算直接摆烂，这方面真的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宁愿去指挥上百万太空军去战他个三天三夜，也不想去思考这种弯弯绕绕。

        索希尔看着他这副有些呆呆的样子笑出了声，他笑道：“因为当一些积弊被消除时，人们才会意识到它，而这会使人们察觉更多的积弊，那么长此以往，人们就会对自己所承受的非常敏|感。所以为了不使民众察觉到这些，那么欧斯特就不得不向底层施压。然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众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一旦政府给的压力超过了他们所能承受的，那么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叶平安面无表情地给索希尔倒酒，此刻的他打算暂时就这么跟着索希尔的思路走。

        索希尔道谢后继续说道：“但是这个理论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当帝国的统治力没有那么强或者说帝国已经失去对整个银河系原有的掌控力的时候，上述理论才会成立。也就是说，如果欧斯特认为政策的宽松会引来民众的反抗，那么他就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他即将接手的银河帝国远没有他想象之中的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日渐式微。”

        叶平安觉得柠檬糖此刻并不能缓解他的烟瘾，他迫切地想要来上一根，他尝试着消化面前这个谜语人所说的一切，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你所说的这些东西，和你跑到艾诺丝上城区又有什么关系呢？”

        “归根结底，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问题，就是欧斯特不能像现任皇帝一样，他目前没有能力和声望让其他部门对他心服口服，而他自己也没能力去逆转帝国对于底层的掌控力的失势。所以，不止战争部，他需要其他更强大的、更统一的政权，来帮助他垄断所有决策和目的，而不必接受显贵们的制约。也正因为如此，他需要大量的预算和开支，将这些资源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中，通过支付必要的花销和官员的薪俸以此来建立独属于他的仆从，强化他们的支配与依赖关系。那么问题来了，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索希尔非常严肃的看着叶平安，一字一句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听了索希尔的提问之后，叶平安顿时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感遍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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