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反抗

方唯则看着面前怒目圆睁的人，在心里冷笑，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这种情况下，不冷静下来分析情况，反而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威胁别人，也就没什么战斗经验的能干的出来。

        看着对方张牙舞爪的样子，方唯则也不搭理他，就坐他对面的床上，抱着双臂静静的在那儿看着，等对方闹够了，才懒洋洋地说：“你是谁说实话不重要，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究竟对我们家平安做了什么事惹他生那么大的气？以及为什么你的信息素会对他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对方显然被“我们家”这仨字给刺激到了，恶狠狠地说道：“你又是叶平安的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方唯则还真仔细地低头想了想，才回答道：“我算他的……老妈？”

        应该算是吧，毕竟又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又带他去儿童乐园的，方唯则心想。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方唯则会说出这么一个答案，情敌宣言都准备喊出口了，结果到嘴边硬生生地转成了：“岳，岳母？”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话一出，方唯则很想再揍他一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他的监护人。”方唯则冷漠地回答。

        “哦，原来是继母。”莱斯恍然大悟。

        神tm继母，我是男的！是男的！方唯则心话这哪来的傻小子，怕不是在耍自己。

        “别废话了，说说你和平安什么关系？”他有些痛苦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莱斯入却一脸不懈：“既然是监护人，怎么连我和他的关系都不知道？不会吧，不能吧。”

        方唯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不意外地想：“臭小子果然在耍我。”

        然后，还没等对方作何反应，他就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针管，以极快的速度扎尽了对方的颈外静脉。

        “你……”莱斯完全没有想到方唯则没给他任何空隙，如此迅速地出手。

        “你不会以为和我周旋就能拖时间吧，太嫩了，小子。帝国实验室顶级的吐真剂，你一个完全没受过训练的小少爷，就给我乖乖交待了吧。”方唯则抽出针管，看着目光逐渐麻木的莱斯，冷笑着说。

        人一开始都是弱者，而终将也会变回弱者。

        从软弱变成强悍，再从强悍变回软弱，都是需要契机的。而对于叶平安来说，莱斯就是前者的契机。

        叶平安在他五岁的时候出现在老麦克家后山的松树林里，据老人家回忆，那时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当时老麦克正在山里面捡柴禾，因为那年气温的急剧下降，过冬准备的木柴不够用了，于是老麦克打算到后山去碰碰运气。走到半山腰，他就看到一个裹着蓝色毛毯，呼呼大睡的小娃娃。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神奇的毛毯，柔软、舒适、在没有电的情况下还有自动加热功能。哦，对了，那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和出生年月，不过幸好我的朋友约翰认字……”紧接着，他就会用大篇幅去讲这神奇的太阳能电热毯。毕竟在落后的地球，穷人的生活和古代生活没什么两样。

        十二岁的叶平安每次听到这儿，都会开始收拾餐桌，然后背起书包。因为早餐时间结束了，他得去上学。

        本来像他这种黑户，是没办法上学的。但是“幸运”的是，当时的地球有一群把本地的税收到60年后的贵族。所以，老麦克是做不到给叶平安上户籍，但是一万星币可以。

        一万星币对靠捡垃圾和打零工为生的老麦克是什么概念呢？叶平安不知道，但是叶平安知道他每天放学和爷爷出去帮人家摘大棚里的果子，摘到半夜，两人可以挣到100星币。

        至于为什么老板不用机器采摘？一台果蔬采摘机30万星币，加后期保养费、燃料费简直是无底洞，在这个地方，机器比人贵。

        所以从那以后，叶平安发誓要让爷爷将来过上好日子。

        但他注定要食言了。

        人类对同类的恶意是永无止境的，这点在小孩子身上可以说是尤为突出。

        作为一个在城市贫民窟长大的孩子，当他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当地最好的学校时候，他就已经被盯上了。

        身处在某些阶层的人，喜欢的是那种“经过我不懈的奋斗，我终于能上一个台阶，和别人区分开来”的优越感，而与之相对的是“我好不容易奋斗到这个地步，居然要和你这种人平起平坐”的厌恶感。

        所以叶平安的存在可以说是触了某些人的霉头，彼时年幼的他深知自己的无能与弱小，所以在面对他人轻蔑的话语、无端的刁难以及将他堵在角落里的拳脚时，他选择的是息事宁人和乞求对方不要打脸。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和爷爷解释。

        帝国星际法规定人类成年的年龄和几千年前差不多，都是20岁，但青年阶段由于科技的发达和人类自身基因的强化而变成了20~80岁。可是无论哪个标准，对于彼时只有12岁的叶平安来说，都太遥远了。

        每次带着身体上的疼痛与还残留在耳边的咒骂回家时，叶平安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还要活着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耳边总会有一个声音：“活下去，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究竟是谁能对他恳切到如此地步，那呼唤仿佛燃尽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嘶哑而决绝。

        而这个时候，坐在他身旁的爷爷会先捏一捏烟包，然后取出其中一根来，点上。

        那是很多人都不再抽的老烟草红塔山，但是它真的很便宜。老麦克就用那里面的尼古丁来缓解一天的劳累，叶平安就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嗅着屋子里的烟味，来获得平静。

        “还是干完活儿在想这个问题吧。”他想。

        爷爷休息的时间是一支烟，叶平安劝自己活下去的时间也是一支烟。

        但是这和莱斯有什么关系呢，身为基因匹配度无限接近100的两个人，毫无疑问，他们天生就会吸引彼此。所以即使那个时候他们的第二性别并未觉醒，但是只要见过面，两个人的骨子里的本能就会蠢蠢欲动。

        莱斯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就盯上了叶平安，但这位幼稚天真的小少爷表达对方喜爱的方式实在是太“调皮”了，以至于围绕他周围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位小少爷拽人家的头发、路过人家的座位踹人家的桌子、把人家堵在学校厕所胖揍一顿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是想引起叶平安的注意。

        以及莱斯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法自拔。

        于是，周围人对叶平安的欺凌变本加厉。

        就这样，精神状态可以说是岌岌可危的叶平安迎来了他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那年他13岁。

        契机来了。

        莱斯最新款的光脑不见了，班里所有人默契地把手指向了叶平安。那时候的叶平安还是会大声为自己辩驳，以为说清楚就能把误会解开。但一个清脆的巴掌让他认清了现实：重点不是他们有没有偷东西，而是那些人想让他偷东西。

        果不其然，有人在他书包的夹层中找到了莱斯的光脑，以及，一支烟。

        一个学生的书包里藏有这种老烟枪才抽的烟，这让之前还愿意帮他说话的老师闭了嘴，莱斯让他下跪道歉，一直低着头的他给了莱斯的一拳，并把他扑倒在地，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现在会想起来，他人生第一个转折点不是选择去参军，也不是选择去一线服役，而是这一拳，简单、毫无章法的第一拳而已。

        “然后呢？”索希尔放下了拄着下巴的胳膊好奇道。

        “然后我就把他的耳朵咬掉了，让他疼的满地打滚。而他流出来的血当中含有微量的信息素，这让我们俩提前分化了第二性别，他当场觉醒，我吓得赶紧跑回家，和我爷说，我把贵族的耳朵给咬掉了。”

        叶平安朝索希尔的方向翻了个身，又继续道：“他吓坏了，紧接着又发现我的觉醒症状是和omega类似，于是赶紧连夜把我送上了偷渡去火星的船，让我逃命去。”

        “命运”的伴侣在一定情况下可能会催化彼此提前分化，并且其子嗣是ao的几率高达95以上。这是帝国信息素学研究院的教授在十几年前才提出的假设，后来经帝国军部实验室经过长期的实验跟踪才得以论证。

        此消息一出，瞬间获得大众的广泛传播，经过各大媒体的粉饰，这俨然成为了新式的星际浪漫神话，无数玛丽苏杰克苏狗血电视剧的绝妙素材。

        但是叶平安第一次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直接吐了出来，从此他见到诺曼和斯图亚特家族的人都躲着走。

        “那你呢？”索希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叶平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

        “你的叙述很冷静，或者可以说过于冷静了。我在这之中听不出来一点儿情感，所以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想的呢？无论是在这段经历之中，还是对莱斯本人，我完全没有感受到你的感受。”索希尔看着叶平安的眼睛解释道。

        叶平安到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他并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这种负面情绪：“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感性，你只要知道事情的起因和结果就行了。至于我的感受，索希尔，我们没那么熟。”

        面对叶平安的抵触索希尔轻轻摇了摇头，回答：“我并没有想要过线的意思，我说过，我只是对人类的精神世界感到好奇，如果你觉得受到了冒犯，那我道歉。”

        他礼貌得体地低了低头，叶平安看着他，心想：“行为举止都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说话也是，身材也锻炼得相当匀称，实验室当中应该是有人严密管理他的身材指标。皇室究竟想要做什么，要按照太子的标准去培养一个复制人。”

        “但是，我并不是完全出于私心。眼下，你确实需要处理你和那位莱斯先生的感情。如果你不把你的想法表达清楚，他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更何况，他看到了我的脸不是吗？”索希尔解释道。

        叶平安单手抹了一把脸：“是啊，还有这样一个大麻烦。怎么就没有能够销毁人短时间里的记忆的药呢？”

        “记忆可是很宝贵的，销毁他人记忆是很残酷的一件事。”索希尔笑了笑。

        “即使那记忆本身就很残酷？”叶平安转头看向天花板。

        “那至少是人存在过的证明。”他回答。

        叶平安顿时反应过来面前这位是复制人，记忆对于这类人来说有着独特的意义，他马上对自己的失言道歉：“对不起，是我……”

        索希尔却打断他：“没关系，你没有必要时刻注意这些，只有适当地放松和冒犯才能让谈话可以持续很久。如果你时刻注意，你就不愿意和我长久而放松地交谈了，不是吗？”

        真真是少见的善解人意啊，别说普遍傲慢的alpha，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像他这种。只不过，这究竟是伪装，还是真情实感实在是有待考究，叶平安瞟了他一眼，与正在看他的索希尔对视了，那人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让人一眼便能产生好感。

        “那么请容我再问一遍，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位呢？9527先生。”索希尔的提问打断了叶平安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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