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问法宗

永州小青山，问法宗驻地。

        在清衡报社的《九州公子谱》以轰轰烈烈之势席卷天下的时候，作为仙门执牛耳的三宗四派，也多多少少受此影响，门下弟子纷纷开始追逐潮流，讨论起公子谱上的那五位名人。

        这其中，问法宗绝对属于受影响最大的那个。

        此刻的寻幽峰上，问法宗内门弟子聚居地外，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飞快掠过山道，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般。走到一半，此人眼看前方也来了人，脚步一顿，忙鬼鬼祟祟地施展轻身功法跳上树去，三两下便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看他的动作，简直就像是熟极而流一般。

        在此人跳上树后不过片刻，那山道上便急急忙忙赶来几位少女。这些身穿问法宗服饰的少女来到此处，东张西望了一阵，没看到有人，其中一个不由得喃喃出声道：“奇怪了，明明看到沈师兄往这边来了呀，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他人影了呢？”

        “沈师兄他不会是躲起来了吧？”另一个少女猜测道。

        她的话一出口，一行人头上的树枝便狠狠抖了几抖，藏身树冠中的这人心神激荡之下，差一点儿便要当场露馅。

        “怎么可能呢。”好在，最先开口的那个少女否定了这个想法，道，“我们只是来找沈师兄签个名，再用留影石和他合个影，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他何必要躲着我们？”

        其他少女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便又有人猜测道：“沈师兄肯定是往前去了，我们再走一阵看看吧。”

        其他少女也点了点头。正好这时，前方有又几名问法宗的弟子迎面走来，一行人忙凑过去询问。但这些人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经过，当然不会给她们答案。少女们失望了一阵，却还是继续结伴往前去了。

        而树冠中，眼看两拨人都渐行渐远，最终彻底看不见了，在树上藏了许久的问法宗首徒沈星霜终于暂时松了口气，从树上跳下来，再次运起轻身功法，以最快的速度往内门弟子聚居的屋舍处赶去。

        不久，来到这些屋舍中间，沈星霜熟门熟路地在小巷中穿梭，避开路上的所有行人，终于走到了一间幽静的小院之前。

        “月华，月华，快开门，是我！”沈星霜一边警惕地环视周围，以防有人突然冒出来用各种理由缠住自己，一边急促地敲门呼唤道。

        不多时，小院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门内露出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面容来。这少女的容貌和沈星霜至少有六成相像，不过轮廓更柔和些，一双杏眼清澈明亮，虽然年纪还小，却俨然是个美人坯子。正是江泽沈氏的二小姐——沈星霜的嫡亲妹妹沈月华。

        “哥？”突然见到兄长到访，沈月华掩盖不住惊讶之色，诧异道，“你不是在玉泉居养伤吗，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别说了，快先让我进去。”沈星霜来不及解释，边注意自己身后边着急道。

        沈月华一头雾水，但看见自己哥哥急切的样子，她还是没说什么便侧过身子，让沈星霜成功进入了小院里。

        一进院门，沈星霜立刻反手将门带上，整个人靠在大门上用脊背狠狠压住，似乎生怕有人进来似的。一会儿，见门外毫无动静，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恹恹直起身来。

        “哥？你这是怎么了？”沈月华看他简直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有点儿想笑，却又不大好意思。

        “别说了。”沈星霜叹了口气，随意在妹妹居所的院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慢慢道，“还不是因为现在正火的那个什么《九州公子谱》，这东西可把我害惨了，本来好好在玉泉居住着，结果从几天前起，就开始不停有人来那边，找我要什么签名……”

        “《九州公子谱》？”沈月华恍然，她说着，走到自己廊下常用的书桌前，拿起了一本书籍来，朝沈星霜挥了挥，道，“哥，你是说这个吗？”

        沈星霜一看这书的封面，整个人都惊得跳了起来，他退后几步，用见了鬼般的眼光盯着那本杂志，颤声道：“月华，你、你你你……你怎么也在看这个？”

        “为什么不能看？”沈月华莫名其妙，她低头翻了翻杂志，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哥你别说，这本书可好看呢，你不会还没看过吧？正好我这儿有，要不要试试？”

        沈星霜呆了一会儿，颓然道：“我不看，你别拿给我。”

        “那就算了。”沈月华有点儿悻悻，想了想，又来了新的兴致，道，“不过，哥你也来得正好，你可是这公子谱上开卷的人物呢，要不你来给我签个名……”

        “月华！”沈星霜怒道，“我可是你亲哥！”

        沈月华歪头看他一阵，忽然叹了口气，道：“好啦，哥，不开你的玩笑了。是不是这段时间好多师弟师妹来找过你，你才从玉泉居那里跑出来了？”

        “原来你也知道。”沈星霜叹了口气，道，“差不多吧，反正那边实在太热闹了，比试剑峰的宗门大比现场人还多，我要是继续待在那儿，还养什么伤？好在你这里算是清净点，我这段时间先来这边躲躲。”

        沈月华拿着杂志在兄长面前坐下，却并不太在意这事，只道：“那哥你和掌门说过了吗？掌门总会管这档子事吧。”

        “说是说了，但师父这些天有事，他又要主持宗门大比，好像一直腾不出什么时间来。”沈星霜喝了杯妹妹拿来的茶水，压压惊才道。

        说着，他看坐在面前的沈月华又开始翻看起那本《九州公子谱》，边看还边露出奇怪的笑容，忍不住道：“月华你别看了行不行，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沈月华有点儿不开心了，仗着兄长从来宠自己，抬起头瞪着眼睛开始辩解道，“大家都在看，又没人禁止，我想看就看了，你管得着我吗？”

        沈星霜一愣，他知道妹妹从小就是这么个任性的性格，也懒得和她置气，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沈月华很少对什么事情真正痴迷，修炼也一样，玩乐也一样，往往是一会儿热情，转眼就抛之脑后。突然间让她对一本书这么感兴趣，这确实是相当少见。

        两人对峙一会儿，沈星霜看着妹妹认真的神情，鬼使神差之下，居然真的对这本爆火的杂志产生了那么点儿好奇。想了想，他道：“这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都把你们一个个迷成这样？”

        说起《九州公子谱》，沈月华登时一点儿都不气了，她凑到哥哥面前，边翻找起杂志边说道：“哥你这都不知道啊，这段时间你在玉泉居养伤，实在是落伍太多了。我跟你说，所谓公子谱嘛，当然是讲天下美男的事迹了……”

        沈星霜一听见妹妹口中说出“美男”这个词，他莫名就感到浑身别扭，尤其是自己好像也出现在这本书上……

        摇了摇头，他赶快打断妹妹的话，蹙眉道：“什么叫天下美男的事迹？这本书上除了我还写了谁？”

        “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沈月华再次惊叹了一声，道，“一共五个人，其他人暂且不说，但有一个你肯定很熟悉，就是天剑宗的叶寒渊师兄了。”

        说着，她已经翻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页，将书本摊开，放到了兄长的面前，颇有些期待地道：“喏，这就是了，哥你看看，这就是叶师兄没错吧。”

        沈星霜对自己这位叶兄的介绍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倒也不是他不关心叶寒渊，不过是天剑宗与问法宗素来交好，两宗年轻一辈间交流极多，他和叶寒渊从小就认识，彼此之间切磋比试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于对方实在太过熟悉。

        人往往会对身边熟稔至极的事物进行下意识的忽略，这要是个陌生人也还好，沈星霜还有点儿想了解的兴趣，至少看看此人为什么能上这个《九州公子谱》，可既然是知根知底的好友，他反而没有了解的欲望了。

        叹了口气，眼见妹妹都将书本塞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沈星霜只能抬起头随意扫了几眼，谁知道，只这一眼，就立刻抓住了他的视线——

        沈月华给他展示的是杂志上的一幅插画，画的主角当然是叶寒渊，可在这幅画上，他的这位好友实在与他日常见到的太不相同了。

        插画整体选取了冬天的景色，背景是悬崖边的松林。寒冬腊月时节，霜雪沉沉压着松枝，而在这一片肃杀的景象里，身穿天剑宗服饰的青年抱剑而立，崖边凛冽的寒风将他的襟袖吹得猎猎飞舞，而他在漫天飞雪中微微回头，眼神空寂地望向前方极远处。

        青松、飞雪、抱剑的青年，构成了一幅极美又极清冷的图画，仿佛只看一眼，便能沉浸在那幽远空灵的意境里。

        看着这幅插画，沈星霜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抓过杂志，打量了画里那个冰雪般的青年很久，心中慢慢升起了这样一个疑问：

        这神仙似的人，真是他认识的那个叶寒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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