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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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君行自幼失双亲，后虽被孑然一身的洛老将军抱回家做了养子，暂过了段寻常日子，可好景不长，六年前洛老将军也不幸战死沙场，故而现在的洛君行，已然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这段凄怆境遇，是圣旨下来的那日，云朝芙从自家小妹口里听得，曾还为她这素未谋面的夫君哀怜了一整宿，只是近段日子渐渐淡忘许多。
而今，再看着这人独自焚香的背影，那夜的怜惜夹杂着一阵阵心疼不知怎地复涌上来，她鼻子发酸，差点没当场落下泪。
唯恐洛君行瞧见，才拼命给压了回去。遂地再细一琢磨，又发觉自己想得不对。
既已成了亲，那将军便不再是孤零零一人，还有她呀！
洛君行燃上三炷香，转身，就见云朝芙站在屋中央顾自想事入神，时而严肃地点点头，似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纵然他步至跟前，对方也丝毫不察觉。
他只能出声将人拉回神。
“夫人。”
“嗯？”
云朝芙一怔。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接下递过来的香，去到灵位前插上，又认认真真跪下叩拜。
待洛君行将其扶起，她才温声道：“原来将军要带我来的是祠堂。”
“嗯。”
洛君行也不打算隐瞒，“父亲遗愿有二：一是击退敌寇，收复国土；二是盼我成家，故今日便想领夫人来见见他。”
当然，最主要的其实还是今日在军营里听人说起，成亲翌日新妇都是要敬公婆茶的，眼下只剩他一人，敬茶虽难以如愿，但至少能让她见见父亲。
云朝芙听罢若有所思地点头，转脸看向堂上洛老将军的灵位。
原来如此……
自洛老将军离世，少将军更鲜少回京，最近一次是时隔三年。不知为何，此次一回京，立马便有赐婚、娶亲之事。再听成亲夜这人亲口所说，可寻机会放她离开，那显然这桩亲事也非洛君行所愿。
起初她还甚不解，这样战功赫赫、为国出生入死的大将军，为何明明不情愿，却还得与素不相识的她盲婚。如今若当成是在完成父亲遗愿，这事倒也说得通了。
一个是皇命难违，一个是父亲遗愿。
云朝芙暗暗苦笑，他们二人竟都是身不由己。庆幸的是相处起来并无甚不妥，若能一直像现在这般相敬如宾，倒也不错。
“见过了父亲。”云朝芙略显犹豫，“那……”
洛君行大抵猜到她要问什么，沉默须臾，抬起手，拿指腹轻轻擦去了她叩拜时沾上额头的灰尘。
“爹娘合葬在郸州，成亲前我已向他二人禀过此事，夫人无需心忧，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见他们。”
“好。”云朝芙扬起小脸莞尔，颔了颔首，“一切都听将军安排。”
从祠堂走出时，也恰好到了午食时辰。
正值深秋，气候宜人，屋外清风一缕接着一缕拂过，分外舒适，二人便索性决定在院中用起了午食。
这是除爹爹以外，云朝芙头次单独和男子一起用食。也是才知，原来世上竟有人食欲这样好。
数不清这已是第几回，目瞪口呆盯着洛君行再一次将碗里的菜吃个干净，她眸光颤了颤，流露敬佩之意，下意识便要继续给他夹。
不料一低头，才发觉桌上几只盘子已被扫荡一空。
她有为将军夹过这么多菜吗？
默了默。
“燕儿。”
云朝芙正打算让人再添几道新的来，对面刚松口气、得以放下碗箸的洛君行，眼底立即划过一丝警惕，忙将人制止。
“不必，我已饱了，倒是夫人……”看向她碗里，洛君行皱眉，“吃得少。”
自专注于给对面人夹菜，云朝芙便早已放下自己的碗，这会儿里面还剩不少。
她轻笑。
“将军放心，我早食用得晚，眼下还不饿，吃这么多足矣，将军真的吃饱了？”
洛君行毫不迟疑地再点头。
与其说吃饱，不如说撑到了……
云朝芙不疑，忽地念起账簿上那几处不明记载，于是起身。
“那将军先歇歇，我喊周管家来看看账簿。”
说罢便朝屋子里走。
待倩影消失，洛君行才微微皱眉，眉心挤出些许苦涩。一旁候着的褚七看个明白，忙到近前给他斟上盏茶。
“将军，先喝口茶消消食。”褚七哭笑不得，“您平日哪能吃这么多，和夫人说声便是，这又是何苦呢？”
他这对主子，看着都是说话干脆的，尤其是将军，果断利落，说一不二，怎地凑在一起就变得这般笨拙。
一个不开口，只要是对方夹的菜，来者不拒，纵然吃不下也要硬塞。
一个不知情，看对方吃得面不改色，以为还不够，便不停夹菜。
也幸亏是菜食有限，否则这样来来回回，岂不没完没了？那将军今日也别想舒坦过了。
洛君行怎不知褚七说得在理，只不过他一对上那人期待、还隐隐敬佩的目光，就有些不忍心回绝罢了。
静坐片刻，待腹中稍稍舒适些，他才站起，负手就要往屋子里去时，忽地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洛君行转过身，面色淡淡，幽幽叮嘱：“别多嘴。”
褚七：“……”
将军这是真固执啊。
自用过午食，洛君行便没再去军营，转而吩咐人将两只木箱搬至书房，照自己所许诺，当真拿起账簿一笔一笔念给云朝芙听。
书房很宽敞，陈设也极简单，云朝芙撑着下巴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看了好些遍，也还是觉得洛君行大抵平日只在书案前走动，唯有这里还留有他的痕迹。
不自觉地，便起了些念头。
“绣珍阁，阳月二十，五十两三……”
洛君行声音一顿，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袖，便见一只葱白水嫩的小手正挂在上头，还轻扯了扯。
再看身旁人，恰又对上一双清凌凌水眸，比夏日星辰还要耀眼，他拿着账簿的手不觉攥紧了些。
“将军，我向你讨要个东西，可好？”
“……好。”
“将军还是听我说完再决定。”云朝芙颇有良心地提醒一句，随即抿唇，含笑问，“将军的书房可否分一半给我用？”
洛君行默声须臾。
“夫人若想要书房，我可让人再腾出一间。”
闻此，云朝芙顿时消沉许多，小手拽着他衣袖又丧气地摇了摇，“可这间屋子最好呀，又亮又大又安静，将军也在这。”
平日里用来写话本再合适不过了。
纵然云朝芙说了好几处优点，可某人却只听进了最后几个字，立时耳尖泛红，别过脸去。
“好……”
“那便用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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