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住手！”石大郎率先从跑到了祭坛，正对上他们按着白梦音的头要把她扔下去的一幕。

        他连忙出声阻止，白梦音得以喘息片刻，抬头看向石大郎的目光里满是水汽，分不清是因为用力挣扎还是因为太过害怕。

        那下面粗重的喘息声她离这么远都听见了！鬼知道那下面到底有什么吃人的东西！

        “你小子怎么在这儿？”有人认出了石大郎，挥手示意他走开，随后便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谢疏寒与无味，瞳孔猛地一缩，只怕事有变故：“你竟然敢带外人来祭坛！小心冲撞了神仙，还不快离开！”

        说着那领头人便眼神示意其他人迅速将白梦音扔下去，竟是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这次祭祀了。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白梦音被人猛地一推，当即便头重脚轻摔了下去。无味与石大郎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坠下，发出沉闷的砸在地上的声音。

        那领头人见状，露出一丝笑容来，忍不住朝天呼喊：“神明保佑，护我族人！”

        其余人也纷纷振臂朝天大喊，这场景宛如程知与谢疏寒第一晚上见到的模样。

        谢疏寒皱了皱眉头，默默在心里估算官兵到来的时间，忽的问道：“什么神明？”

        那领头人的祈愿被打断，面上露出不耐烦神色，然而闻言还是回答道：“我见过你，白天跟那个丫头来的村子，张氏真是无用，带那么多人还被那丫头打的落花流水，连你也除不掉……幸好小丫头涉世不深，随意哄哄就解决了，倒省了我们的事。”

        “丫头？”无味抓住了重点，一脸诧异地望向他无欲无求的公子，公子身边什么时候有女的了？

        谢疏寒面上动也不动，仿佛程知的死亡并不能撼动他半分，他继续问道：“近日忻州城出事的人，也是你们被抓去做祭品了？”

        “是。”

        那领头人似乎完成祭祀后心情十分好，也不介意多说几句了，反正谢疏寒一脸病怏怏的样子，张氏无用杀不了他，如今他这里这么多人，又有神明庇佑，解决个病秧子想来不是问题。至于石大郎，他冷眼望去，这等吃里扒外带着外人破坏祭祀的小崽子，就算有村长庇佑，也决不能轻饶了去。

        “神明只要女的，村子里才有多少女人，每年祭祀十四天，可不得从外面抓些进来……”那领头人抖了抖大红色的斗篷，“也是她们傻，竟然敢一个人进林子，就算不当这祭品，也迟早是鬼怪抓走的份儿，还不如当了祭品，灵魂自有神仙庇护，死后亦坐享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无味闻言怒火中烧：“忻州城中多有人外出打猎采摘野菜，你们抓着女子下手，多少小儿从此无母，多少丈夫从此无妻，又有多少父母从此无女……你们！可恶至极！”

        “哼……”参与祭祀的村民们冷笑，他们连自己的妻女都能舍弃做祭品，又怎么会心疼旁人的妻女。

        便是他们在此言语纠纷之时，领头人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原来白梦音落下去以后，洞中就仿佛安静了一般，平时一定很快就会出现神仙享用祭品的声音，并且神仙在大快朵颐之后，还会把祭品的心脏肺腑扔上来，表示自己收了祭品，就会庇佑村子一整年……

        可是如今，不但没有任何声响，甚至连脏器都没有扔出来的。

        “莫非是神仙大人对这次的祭品不满意？”

        有人颤颤巍巍说道。

        其他人立即全都跪了下去，朝着那大洞叩拜，嘴里念叨着“求神仙享用祭品……”之类的言辞。

        却说白梦音落下后，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上，虽然那东西坚硬无比，却总好过地面，缓解了她高空坠落的危机。

        她被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便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撞击地散架了。

        险些要永远躺地上起不来，却没想到正对上一双灰色的眼睛，以及那双可怖的眼睛下面更为可怖的满口獠牙，呼吸间传来无比的腥臭味儿，熏的她差点昏过去，又被那满口獠牙吓得清醒过来，将将要再次尖叫出声之际，却见那满口獠牙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般猛地朝后一缩，这下子便看不清了。

        白梦音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在那满口獠牙的脸后面看见了程知，俏生生的一张脸此刻满是尘土，带着激烈打斗后的潮红。

        程知双臂死死勒着怪物的脖子，用力朝后扳去，使那张可怖的脸离白梦音远了几分，这才开口冲她道：“一边躲着。”

        白梦音如在梦中，一路上程知总是单纯无害模样，她从未在程知脸上看到这样怒火中烧又冷酷无情的模样，竟有几分唬人，于是她小心翼翼在地上挪了两步。

        有什么打中了她的手指，痛的她一缩，却不期然看见满地的骨头，一下子吓得失声，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发不出声音最好。

        程知在心里默默道。

        许是这怪物在黑暗里待久了，眼睛已经变成了半瞎，就算有光也看不大清楚东西，只能从人发出的声音以及猎物移动时带起的风来判断方向。白梦音闭了嘴，反倒对她自己是一种保护。

        她反手挥剑，趁怪物因够不着白梦音愤怒之际露出的破绽，祭月剑重重戳入怪物右臂。

        多亏了怪物胳膊较其他地方瘦弱许多，叫程知发现每次她要伤到它的手臂时，怪物都会极为刻意地避开，可见手臂就是它的弱点。

        果不其然，其他地方都坚硬无比，唯有手臂，一戳就透。

        那怪物弱点被伤，一下子痛的开始胡乱喊叫四处攻击。

        程知依旧扳着它脖子挂在它后背，叫怪物无论如何也打不着它，只要怪物想身手抓她，便挥剑朝着它手臂砍去。那怪物不但伤不了程知，反倒在手臂上多添了数道伤口，一时间更加愤怒，带着程知四处冲撞，拼命想把背后这个勒着它脖子还时不时给它一剑的家伙甩下去。

        程知却牛皮糖一般，粘上了就甩不掉，反而在攻击怪物这方面渐入佳境，横劈斜刺，让怪物躲无可躲，它渐渐没了耐心，带着程知一同朝着墙重重撞去。此举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再硬的皮毛也顶不住这样大力频繁的撞击，一时间程知与怪物都头晕眼花。

        白梦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缩在角落，看着这一场景瑟瑟发抖，似乎也被那巨大的撞击声吓得不轻。

        地洞上面的人也感受到了从地下传出来的地动天摇，“嘭——嘭——”巨大的撞击声层出不穷，地洞上方用木头搭建的台子也跟着抖动个不停。

        领头那人站在台子上，此刻脸色铁青地被人扶着下了那台子。

        莫不是神仙发怒了？

        众村民皆心下戚戚然，大气不敢喘地望着那洞。

        林子里脚步声频起，许多官兵拿着武器到了这里，最前头居然还有个穿官袍的人，帽子被密林中的树杈撞的东倒西歪。见到那些身披红衣的村民，为首那官员当即便厉声道：

        “大胆刁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一众村民见状慌了神，还有些人从背后拿出菜刀镰刀之类的武器，也很快就被官兵制服了。

        那官员迅速带着官兵将在场村民控制起来，转眼看见谢疏寒二人，当下便吓得一撩袍子跪了下来：“下官有罪…下官来迟了……”

        谢疏寒抬手：“起吧。”

        那官员连忙站了起来，来不及打理官袍下的土屑便靠近谢疏寒弯腰作揖：

        “下官看到穿云箭就迅速赶来了，不知小侯爷亲自来缉拿凶犯，实在有罪……多亏了小侯爷留下的记号，我等才能及时赶到，还好侯爷没有危险，不然下官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谢疏寒不理会他的奉承姿态，眼角瞥到他下摆上的尘渍，当即便有些不耐烦地侧过身，无味知晓主子洁癖，连忙上前两步拦住那官员靠近谢疏寒的步子：“李大人，这边请这边请，让我给你讲讲落石村的情况吧。”

        那李大人便被拉开，听无味讲他们祭祀、抓人的事情。

        谢疏寒随手指了两个官兵，示意他们下地洞去看看，那神仙到底是什么东西。

        石头这时才从居然看见了官兵与侯爷这样的大人物的震撼中脱离出来，听闻此话，连忙开口阻止：“不行！那东西吃人的！”

        谢疏寒看他一眼，示意继续。

        石头咽了口口水，他真是胆大包天，晚上拿刀顶着这人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到他目光行为皆是威严之状呢。顶着谢疏寒的目光，他解释道：“那东西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寻常人根本伤不了它，方才那姑娘只怕已经……”

        他话音未落，那洞口忽然爆发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尖锐的女声：“啊——”中气十足，显然是白梦音。

        无味适时走过来：“听起来白姑娘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石头的话卡在半截，因为下一瞬间，那洞口忽然伸出来了一只手，鲜血淋漓的，看起来可怖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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