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青云】激辩

只见苗锡爵双眉倒竖，怒目圆睁的站在那里。不仅是白青云四人，连一旁的苗氏姐妹和王宫大殿里的众位孤竹头领和大臣也都被这苗锡爵突然的暴怒吓了一大跳，开始在那议论纷纷，十分不解这孤竹国王怎么突然发难。

        苗锡爵话音刚落，一群头戴犀牛角的王宫侍卫已经拿着笨重的断头大刀奔了进来，那些侍卫皆是膀阔腰圆，一身横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孤竹王宫屋顶巨树上的那些毒蛇、巨蟒也似乎听懂了苗锡爵的命令一般，立时从四周靠拢过来，将白青云四人团团围在中央，伸长脖子，吐着猩红的蛇信，一边还发出威胁的嘶嘶声，似乎在迫不及待的要把这四人撕裂吞噬。

        白青云一时被这突发情况弄得懵了头，还在飞速的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见一旁行事鲁莽的白青山已经迅速一跃而起，直接拿剑逼近了苗锡爵。

        “都别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白青山见情况突变，一边飞快的抽剑在手，一边大喝一声想要近前胁迫苗锡爵。一旁的李元庆见状，也果断的抽剑跟在白青山后面，想要做拼死一搏。

        白青云不由得暗暗叫苦，怕局势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连忙伸手迅速摁住冲动的白青山的肩膀，一边焦急的向苗锡爵求情。“国主陛下，何苦这样刀兵相向，这……两国交兵，也不斩来使啊……”

        “你们！放肆！简直放肆！你们这些大胆反贼！竟敢在我孤竹王宫撒野！还威胁本王！简直不自量力！”苗锡爵见白青山等竟然对他拔剑相向，顿时气得腮帮子鼓起，一脸虬劲的络腮胡子如炸雷一般根根竖立。

        “哼！岂有此理！简直贼喊捉贼！”就在几人剑拔弩张，局势紧张万分之时，只见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文弱长史纪高邈突然断喝一声，将大袖一甩，拱手上前一脸正气的指斥道：

        “国主陛下！圣人有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当今天下沉沦，异族盘踞中原，生民久陷水深火热之中，稍有良知者，莫不思驱除鞑虏、恢复炎夏！草木禽兽尚有故园之情，何况人乎？！”这纪高邈声音高亢，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时把殿上众人都给震慑住了，连那些虎视眈眈的毒蛇似乎都被他的气势和声贝给吓得避让三分。

        “吾王素闻你苗国主英勇侠义，古道热肠，明辨是非！故而以此等攸关白水国生死存亡的大事托盘相告，还指望着国主您能同举义旗，共同匡扶炎夏故国！没想到您、您竟是这般……”这皓首穷经的长史骂起人来倒是气势十足，可惜被苗锡爵气得太过激动，以致一时语塞，抽不上气来。

        王宫里的形势一时如同风云骤变，气氛顿时紧张到极点，可白青云心里仍是一团乱麻，这老长史在说些什么……什么反贼，什么天下兴亡，什么异族，什么同举义旗、恢复炎夏……

        等等，刺客——出使——密信——反贼——炎夏！……

        白青云脑子里顿时如同电光火石闪过一般，瞬间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就在一刹那间将所有的谜团和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连忙振衣上前一步，出言帮助那反应过激的老长史……

        “没想到您竟是这般胆小鼠辈！”趁苗锡爵被纪长史骂的哑口无言，尚未继续发作之际，白青云连忙接住纪高邈的话语，慷慨激昂的呵斥道：

        “这唐武的天下本来是属于咱炎夏子孙的，焉之胡虏向来沐浴皇恩，却不思效忠，竟然举兵造乱，窥伺神器！导致中原板荡，神州陆沉，建立这天元伪朝！如今天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当朝！无耻之辈，率兽食人，炎夏子民，血流漂杵！……我等前朝故国苟延残喘，这都是炎夏遗民永久的血泪和伤痛！凡有识之士皆当以身报国，扶乾坤于既倒，救黎民于水火……”

        听得两人相继慷慨陈词，白青山却还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富有涵养的纪长史怎么突然爆发了，脑子里还在转悠着“存亡”、“义旗”等字眼，忽见一旁的白青云似乎已迅速经理解了目前的状况，也义正言辞的上前帮着纪长史指斥起来。白青山和这孤竹王宫里的其他粗野武士一样，不禁被这两个文士的激昂大义震慑的目瞪口呆。

        连一旁那不明就里的苗雨晴两姐妹，也觉得此时的白青云英姿勃发、一身正气的样子，几乎要令她们崇拜得目眩神迷。

        “吾父王未尝一日不曾追忆前朝！未尝一日不思恢复故国！只是苦无契机……幸而前不久，炎夏皇室流亡的使臣秘密造访我国，给我们带来故国的消息，吾王痛哭流涕，发誓要倾举国之力，高举义旗，驱除胡虏、恢复炎夏！并不惜亲派王子，来贵国请兵相助！足见吾国吾王待您一片赤诚，信赖深重！谁曾想您竟要助纣为虐，背恩负义……”

        白青云滔滔不绝的数落着苗锡爵，直把那苗锡爵气得七窍生烟。

        听到白青云这一通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白青山才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原来前阵子王宫里突然出现的刺客竟是出逃的炎夏国后裔派来的说客，自己这次出使原来是为了要联合炎夏旧日分封的孤竹国举兵造反，光复炎夏！此等大事，父王竟然一点都没有透露，可见他决心是有多大……

        白青山心想，还是云弟聪明，风云变幻的局势中一下子就参透了目前的状况。不禁对正在理直气壮大骂苗锡爵的白青云投去赞赏的眼光。

        “住口！……你、你你！你这黄口小儿！”苗锡爵浓眉紧锁，气得浑身发战：“你知道什么！……炎夏已经沦亡好几百年了，流落海外的炎夏皇室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不知道你们白水王受到了谁的蛊惑，做此不自量力之举！现在天元兵强马壮，声势冲天，奢谈复国岂不是妄想！我不能拿我全族之人的性命冒险……”

        “天元朝非我族类！以小族统治大族，有悖天道，根基怎么会稳！虽然看上去一时气焰熏天，实则是张牙舞爪的纸老虎！现在天元朝已是乱象四出，天数已尽，这天下早就该归位正主了！想你我当年皆是炎夏分封的故国，久沐炎夏荣光，本以为你会和我们同仇敌忾，共赴国难，谁曾想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连我等黄口小儿尚知为民族大义舍身往死，谁想您竟是贪生怕死之辈！甚至还想诛杀我们邀功请赏，为虎作伥！”

        白青云虽然说得热血沸腾，其实此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对于自己的父王该是敬重还是恨。虽然光复炎夏是民族大义，可真的值得用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子的性命冒险吗？

        最可恨的还有那皓首穷经的纪高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直把众人蒙在鼓里，他一个糟老头子舍生取义也就算了，想自己两兄弟还是这么年轻，连女人的身体都还没碰过，却要和他一起陪葬……

        想到这里，白青云心里不禁又对自己鄙视了一番，都到了这种成仁取义的时候了，自己嘴上说得慷慨激昂，心里竟然还在想着女人！

        “并非我苗锡爵胆小怕死，俗话说天数有变，神器更易，现在天下已经易主，重归安定了，何苦又重起战火，使黎民百姓再受刀兵之灾，况且你我都是边陲小国，贸然去对抗那天元朝廷，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吗！我们孤竹立国已经有数千年了，我断不能凭一时意气……葬送我族人的国祚前途……”

        苗锡爵虽然已经被白青云一通长篇高论弄得晕头转向，但是理智告诉他，这造反的事可不是儿戏，绝不能随便答应。

        “你们孤竹国山高林密，有羽积山作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根本不必惧怕那腥膻胡虏的淫威！想当年您尚能义武奋扬，为尊严而战，没想到如今您竟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甘愿向胡虏称臣！助纣为虐！难道当年的孤竹猛虎苗锡爵，已是年老昏聩，变成了蜷身缩首、摇尾乞食的断脊之犬了吗？……”

        白青云神色凛然，不着痕迹的给苗锡爵设下诛心之计。

        “你、你你！放肆！……真是岂有此理！”苗锡爵一介粗人，怎么会是巧舌如簧的白青云的对手，何况白青云现在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他自然被白青云质问的无言以答，只能自顾自的气得面红耳赤，濒临崩溃。

        苗雨晴和苗雨琦见状，连忙上去扶住她们的父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此时她们的两个兄长苗霜青和苗霜锋正在领兵平定孤竹内部的部落叛乱，不能替他们的父王出谋划策、分忧解难，而她们两个女孩子自然也不懂这些家国民族大义，虽然两姐妹伶牙俐齿，但是对现在的情况的全然不懂，也帮不上他们父亲的忙。

        而且，她们两甚至还隐隐觉得白青云说得挺有道理。她们姐妹虽然不是知书达理，但是对仁义忠信的大道理还是懂的，况且他们的父王也一直教导她们要做一个有担当行大义的人。可现在她们的父王居然因为害怕天元的威势而放弃大义，自然令她们十分的不解和失望。

        “父王，先不要生气，可以和这两位白水公子好好商量嘛……虽然您说的这些家国大义我不懂……但是，起码咱不能恃强凌弱，无故取人性命呀……”苗雨晴面带微笑，轻声细语的劝解着。

        “是啊、是啊！父王！我觉得这个青云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啊，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们要做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之人吗！”古灵精怪的苗雨琦也立马帮腔道，她刚才早已被白青云的一脸正气迷得神魂颠倒，此时一颗芳心已经开始向着白青云他们倾斜了。

        “唉……你们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苗锡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满脸为难的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懂的嘛，父王！您在害怕什么！您不是威猛如虎吗，怎么如今畏缩起来了，难道我们孤竹的勇士，还怕那些臭天元人不成！当年您不也照样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吗！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您已经年老昏聩、胆小如鼠了，连武士的荣誉都不要了吗？”苗雨琦嘟着小嘴，不满的望向苗锡爵。

        “这、这……”可怜苗锡爵被问得有苦说不出，只得皱着眉头叹气，对他这个宝贝小女儿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时，王宫大厅里那些大臣和孤竹各个大小部落的首领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原来这孤竹国的男人最看重勇气与荣誉，此时苗锡爵的胆怯之举无疑令一些部落首领对他立刻失掉了信任，对他投靠天元的做法心生不满。

        而那些相对比较开化的孤竹大臣则对目前的形势有着清楚的了解，知道不能贸然开战，不愿与天元为敌，因而支持处死这几个外国人。因而这王宫里也立时分成两派，开始群情鼎沸的辩论起来。

        白青云望着这议论纷纷、沸反盈天的朝堂，不禁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心想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所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站在那里等着局势的变化；而一旁的李元庆向来只知道服从命令，不会多想，此时也已经扶着急火攻心的纪高邈坐在那休息了。

        唯独白青山依旧忧心忡忡的密切注视着苗锡爵的举动，生怕苗锡爵突然痛下杀手，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无法抵抗。

        “父王，既然现在一时也难不定主意，我们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国家大事我们女儿家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觉得……还是先将几位公子安顿下来，等霜青哥哥他们回来再做决定吧。”还是苗雨晴会顾全大局，赶紧给苗锡爵找了一个台阶下，又不着痕迹的暂时救下了白青山等人。

        “对啊，父王！你可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而犯下大错，被咱孤竹勇士们耻笑啊！快把他们都放了吧！”苗雨琦也赶紧拉着他苗锡爵的手臂撒娇的摇晃起来，把苗锡爵弄得晕头转向。

        苗锡爵此时已是焦头烂额、骑虎难下，一时也不知如何抉择，只得用力拍了拍那鱼梁木王座，制止了王宫里的争吵。

        “都给我安静！这件事情我会和各位长老好好商量！等霜青和霜锋回来后再做决定！至于这几个奸细！先投入大牢里给我严加看管起来！”

        “父王！……”苗雨琦还想再继续求情。

        “不要再说了，这是我的命令！”苗锡爵威严的一摆手，制止了想要胡搅蛮缠的小女儿。

        白青山和李元庆闻言，还想继续反抗，白青云连忙凑到他身边小声劝慰道：“王兄，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保命要紧，父王也告诫我们不可鲁莽行事，况且现在纪长史情况不妙，要是他有什么闪失，我们可无法向父王交代啊。”

        白青山听闻此言，只得叹了口气，无奈的放下武器，李元庆也随即丢下了长剑，任由那些举止粗鲁的犀角武士将他们四人用藤条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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