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罗涛】勇士归来

终于，离沁埏城只有不到十里地了。

        再次见到沁埏城那熟悉的红色城墙和城内高耸的钟鼓楼时，连罗涛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刚强水师统领，也禁不住热泪盈眶起来。

        经过那么多的挫折，死掉那么多兄弟，我们终究还是回家了……

        罗涛的心内感慨不已。有多少次，沁埏城高耸的城墙和宽阔的马路出现在他那扑朔迷离的梦境里；有多少次，他从睡梦中呼喊着妻子的名字一把爬起来，耳边却只是无尽的波涛声；有多少次，他站在东升号的甲板上极目远眺，映入眼帘的却都是虚幻缥缈的海市蜃楼……

        而现在，这魂牵梦绕的沁埏城终于就近在眼前了，他们终于能再次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儿父母了。

        罗涛从舰长室走下来，看到幸存下来的所有水手和船员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到了船首，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激动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还有的已经开始对着大码头上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呼唤起家人的名字来。

        受他们感染，罗涛也禁不住分开人群，来到船头的陈柏旁边。陈柏在兰蒂斯大陆弄到了一根神奇的千里镜，能看清很远的地方。

        罗涛从陈柏手里接过那根神奇的管子，使劲的大睁着左眼往里瞧去。可他摆弄了好久都只看到一片黑不隆咚的背景和一个亮眼的白圆圈。

        “罗统领，你这角度不对，不要对着天上……对，就是这个方向，再调一下焦距。”陈柏给他调试道。

        罗涛不懂什么焦距和调试，他只想早点看到自己的家人。

        终于，在陈柏帮他调整了一下千里镜角度之后。在那个神奇的黑色圆筒里，他看到了沁埏城的青黑色大城门和城墙上高耸的箭楼，看到了葭萌山上的蕉叶书院，看到了城西头牟尼院里高耸的大佛塔，甚至他还看清了巍峨壮观的钟王府……

        他努力地想在王府后头的街巷里找到自己家的小院，可惜那一块似乎被王府的正殿挡住了，怎么也看不到……

        无奈下，罗涛只得调转一下方向，将千里镜对准了那在大码头上迎接的人群。

        在今天早晨，还距沁埏城四十里地的时候，罗涛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让信号官燃放了那两只独特的绿色焰火，通过这个信号告知码头的瞭望兵：我们东升号，终于回来了！

        果然，知道东升号顺利返航的消息后，现在几乎半个沁埏城的人都聚集到码头上来了，大家都想争相观睹这死里逃生的东升号归航时的盛况。

        只见码头上人山人海的站满了城里的男女老少，湖边上停满了各色的小型渔船和城里的水师战舰，船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站着昂首眺望的人群，码头边上的高台上还架起了高大的罗盖伞，似乎是为王室贵族遮阳所用。

        只是可惜人实在太多，千里镜也没法分辨那些细小的人影，罗涛努力尝试了几次们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把那千里镜送还给了陈柏，还有好多人在后面等着要用这个“宝贝”来找一找自己的亲人呢！

        沁埏城已经近在咫尺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这么沉不住气来，罗涛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次真的是离家太久了。

        ……

        终于，东升号那庞大的船体稳稳当当的在城东的大码头停了下来，由于船身实在庞大，下锚时带起的巨大水花甚至将一条没来得及避让的小渔船给冲翻了。罗涛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在心里默数着。

        一、二、三、四……

        终于，那黑色的玄铁巨锚顺利的下到了湖底。立刻就有船员迫不及待的将底舱里那厚重的舢板搬了过来，搭在船舷边上。

        好在这些船员和水手虽然一个个归心似箭，但是也都还是训练有素，知道水军的规矩。准备好这一切之后，没有一窝蜂的跑下船去，和久别的家人相聚，而是肃穆的分成两列，站在船舷两侧，静静地等着罗涛整理好袍服，带领他们下船。

        “砰！砰！砰！”

        只听得三声巨大的火炮声直冲云霄，随船的鸿胪寺官员站在船首庄严的宣布道：

        “云梦水师，东升号船队，顺利返港！恭祭河神！”

        “吉日兮辰良，慕将愉兮上皇，舟辑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罗涛穿着整齐的戎装，系着猩红披风，威风凛凛的站在船首的龙头装饰前面，昂首念完颂辞，将早已准备好的祭品撒入了泸杭湖中。

        按照云梦的风俗，船只出发远航和顺利归来时，都要有一套特殊的仪式祭拜河神，祈求平安。

        等一切典仪完成后，罗涛这才昂首阔步，带领船上的众人庄严肃穆的走下舷板。他的双脚终于再次踏上了，阔别多日的，云梦的土地。

        见到罗涛下船，他的儿子罗罡一把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身子，一边大声的叫着父亲，一边激动的哭个不停，他那温柔的妻子叶芊也在一旁静静地垂泪，眼睛里满是哀怨和欣喜。

        罗涛来不及和他们叙旧，只见一身华服的云梦联邦的监国世子，钟甄已经高兴的张着双臂迎了过来，罗涛连忙敛衣俯身下拜道：

        “臣，云梦水师统领罗涛，拜见世子！”

        “罗涛叔！快快请起，你们一路辛苦了！”钟甄连忙拉住罗涛，不让他跪拜。

        “罗涛叔，听闻你们遭遇了恐怖飓风，我们所有人都为你们悬心不已呢！多亏妈祖保佑，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这一路，想必惊险重重吧？”钟甄拉着罗涛的手，激动的询问道。

        “甄公子，这一路可真是不易啊！……”罗涛心情沉重的说道：

        “本来一切还是顺利的，我们出海半个多月后，就到了南平港，在那里进行了补给。可随后的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船队就进入了低潮，几乎一条像样的海货都没打上来，大家灰心丧气。就在想要返航之际，终于，在嵊山岛附近的海域，我们遇到了巨大的黄鱼群。”

        罗涛静静地说着，仿佛又亲身回到了当时的情景：“那鱼群的数量之巨，前所未见，我们都拼了命一样的捕捞着，完全没顾得上四周气象的异变，谁知……就这么闯进了风暴的中心……”

        “一时间，狂风呼啸，巨浪翻腾，大海就像失控的魔鬼一样……终，于在那滔天的巨大风浪中，我们的辅舰海龙号和海兽号相撞了……两艘船都沉进了海里……”说到心痛处，罗涛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啊！那后来怎么样？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钟甄听到罗涛的描述，不由得心里一紧。他可以想见，在茫茫的大海上，在那样的大风暴中相撞沉船，自是死伤惨重。

        “我们紧急施救，可是风浪实在太大，我们只抢救上来十多人，剩下的一百多人，全部都葬身海底了。”罗涛眉头深锁，声音里似乎有一丝颤抖。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那场飓风惊动了深海里的“鬼妇罗”，那怪兽潜出深海，把我们的东升号当做它的猎物进行袭击，卑职带领剩下的船员们和它拼死相搏，谁曾想，卑职一时不备，竟被那怪物击晕，几乎命丧大海……”

        “船队失去了您的指挥！那可怎么是好！……”钟甄紧张的攥住了罗涛的手，似乎很是为他的安危担心。

        “后来多亏大副魏宏英和新提拔的行伍长陈柏浴血奋战，击退了那怪兽……”

        罗涛回过头，感激的望了陈柏一眼，而那个年轻人正激动的朝人群挥着手。

        “船队的噩运还远没有结束，经过飓风和海怪的袭击后，东升号破损严重，失去了机动能力，谁知竟被洋流带入了恐怖的黑潮，几近身陷绝境。……后来！就在我们绝望之际，谁知竟碰到了传说的兰蒂斯人！他们出手救了我们，帮我们修整了船只，我们才终于死里逃生！”

        罗涛细细的叙述着东升号的遭际，情绪也是一波三折，一时感慨不已。

        “兰蒂斯人？”钟甄听着罗涛的讲述，似乎也身临其境，跟着他们进行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历险。

        “对，那些兰蒂斯人还带了我们去他们的一个偏远海岛进行休整，在那里我们见识了很多东西，这其中有很多事情，我还得找机会细细向您汇报！”

        “好的，罗涛叔！……诶呀，我光顾着说话，没顾上你们舟船劳顿，还没和家人见面呢。”钟甄意识到自己似乎拉着罗涛说得太久，忽视了一旁那些船员的感受，连忙转过身下令道：

        “兄弟们，你们这次辛苦了，随后我一定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重重的赏赐你们，现在你们先去与家人团聚，好好休息一下吧。”

        巴不得钟甄一声令下，那些水手们立马欢呼着奔向人群，与自己的家人团聚去了。

        而那些没有等到自己家人归来的亲属们，则一个个伤心的拉着那些幸存的船员和水手，不死心的询问着：

        “见到我家阿虎了吗？”、“我家丈夫还在船上吗？怎么还不下来？”、“杜宇呢？他不是一直和你一起的吗？”

        ……

        码头上的情景，一下子变成几家欢喜几家忧了。

        罗涛则依旧一脸愁容的等在一旁，沉声向钟甄请罪道：“甄公子，这次我带队出海，没带回来多少海货，却损失了所有的辅舰，还死了那么多的弟兄，作为统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实在有愧王爷的重托……”

        罗涛说到伤感处，似乎声音有点干涩。

        “罗涛叔，什么都别说了！这是天灾，谁也没有办法！你们历经那么多磨难，您能平安归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些死去的弟兄，我们会好好抚恤，您就别太自责了！”钟甄重重的拉着罗涛的手，动情地说道。

        “等去妈祖庙拜过香后，您就赶紧先和婶子回家团聚吧，好好休息下，等您安顿好了，我还等着听您说说那兰蒂斯人的事情呢！”

        “好的，世子爷，这件事很重要，我一定会尽快向您汇报的。”罗涛向钟甄微微鞠了一躬，这才转过身走向等候他多时的妻子。

        罗涛的妻子叶芊是一个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在罗涛失联的这些日子里，叶芊日夜为他悬心不已，不知道跪在妈祖像前流了多少的眼泪，这时见到丈夫平安归来，怎么能不万分激动。

        此时，叶芊终于等到罗涛处理完所有必需的公事，一脸郑重的向她走来，眼神里满是柔情和歉意。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在梦中一般，心抑制不住的砰砰的激跳着。

        终于，在罗涛走下王室所在的高台之后。她再也顾不得贵族的庄重和矜持了，立马向前几步，飞扑到罗涛的怀里，一下子就泣不成声起来。

        “我回来了，回来了，这些天你受委屈了……快别哭了，别哭了。”罗涛轻轻地拍着抽噎不已的妻子，心疼的安慰着，不觉泪水也模糊了他自己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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