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陈柏】夜狩日常

浩浩荡荡的怒水江，昼夜不息，奔腾入海。

        这江水在云梦平原的低洼处，汇聚成了大大小小数十座湖泊。这其中最大的便是一半咸水一半淡水的云梦泽。

        在这云梦巨泽的中心处，有着一座几十里长的梭形岛屿，这就是渔民们世代居住的螺山岛，陈柏家就在这螺山岛最东头的鱼头村的尖岬上。

        他家老宅是这鱼头村里最古老的鱼骨屋之一，那鲲鱼骨的巨嘴，正对着每天太阳升起的方向。

        以前这岛上的居民全都是清一色的渔民，现在由于海禁，内湖鱼类急剧减少，不少人放弃了祖业，开始在岛上琢磨起种植桑茶果树和从事纺织，开起了各种小作坊，岛上渔民的生活也渐渐的开始日新月异。

        现在正是暮色迷离时分，红彤彤的夕阳洒在湖面上，恍如一片艳丽的锦缎。岛上的居民结束一天的劳作，陆陆续续往家走去。

        不多时功夫，大大小小的鱼屋里就传来饭菜的香味，虽然一切都是这么平淡无奇。但是生活，就在这样清汤寡水的日子里，静静的过去。

        而对于陈柏和他的母亲李月香来说，这一天繁劳的工作正要开始。

        “狗子，你慢点吃，咱们不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李月香望着狼吞虎咽的陈柏，欣慰的说道。

        “娘！你又来了，说过不要叫这个小名了。”陈柏不满的嘟囔一声，放下了饭碗。

        “呵呵，你瞧我，一时不注意，就说顺嘴了。”李月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眼睛却笑得眯成一线。

        可在陈柏看来，他这老娘明明就是故意的，自打陈柏回来后，她就每天狗子狗子的不离嘴，有时候当着外人也是这么自豪的叫着，弄得陈柏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昔日的那些伙伴，每次见到都要打趣他一番，他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陈柏快速的吃完，娘儿两个麻利的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出门了。

        当然，他们与这岛上的其他渔民和工匠不同，不仅昼伏夜出，而且手上拿的工具也很特殊，既不是渔网也不是一般的工锤手锯或者织布签子之类的，而是半人多高的大榔头。

        暮色虽然越发深沉，但是一轮满月已经缓缓升起来了。借着清幽的月光，陈柏母子两人还是能清楚地看清石崖上通往码头的石阶梯。

        “傻小子，怎么样，以前你不愿意娘去捕捉这罗猖鱼，现在还不是乖乖跟我学手艺了？呵呵……和我犟。”李月香欣慰的望着陈柏，得意的说道。

        “娘，你快别说了，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我去沁埏城里找份活计，呆在这螺山岛上，除了种种地，我还能干啥？既不会修瓦盖房的手艺，也不可能像个女人一样去工坊里织布缝衣，甚至连这祖传的捕鱼活计，我也干不来。”

        陈柏一边把码头上自家的渔船解了缆绳，推至深水里，一边不悦的说道。

        的确，自从归家后，陈柏尝试过很多不同种类的工作，他跟着隔壁的李大叔一起当过泥瓦匠，可是他不懂鱼骨屋的构造，又不会修筑新式砖土房，干起来很是费力；他也和村里的婶子们一起去织布厂打过零工，可是自从被几个哥们笑作柏娘子后，他就发誓再也不去了……

        总之，他干过的事情不少，可是没有一件是适合自己的。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勤劳肯干，就一定能让娘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个世界以无情的事实告诉他：并不是你愿意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所以他很沮丧，只得重操家族旧业，驾驶渔船去捕捞，可这云梦湖近岸，实在鱼获寥寥，打回来的小鱼还不够自己吃的，怎么居家过日子。

        无奈下，他只得同意李月香的提议，跟着她去深水区捕捉这食人的罗猖鱼。

        好在这捕捉罗猖鱼的活计虽然危险，但是回报很高，母子两隔个三五天出船一晚上，就能挣个四五十吊钱，比起其他活计可是来钱快多了。

        只是干这活很需要一定的窍门，要会追寻罗猖鱼的踪迹，还要会拿捏时机，一开始时陈柏笨手笨脚的，常常连用来当鱼饵的鸡鸭或者小羊都被啃光了，还没抓上来一只凶猛的食人鱼，所以李月香不放心，坚持要跟着他出船。

        陈柏说服不了她，只得暂时让她依旧跟着，想着自己把这窍门摸透了，就能独立干这活了。

        此时，陈柏母子两一边亲切的话着家常，一边往云梦湖咸水区的湖中心划去。时节已近七月半，月色十分明亮，浩瀚无疆的云梦湖上，水汽袅袅，一望空阔。清风吹拂，不时有水鸟从水面掠过。

        陈柏他们舟行月下，四下幽寂，只觉十分的惬意。

        “柏子啊，娘想好了，咱们这钱也攒了有百十两银子了，怎么着也够给你取个媳妇了，娘明天就去和隔壁村的马老娘说，哪怕多花点钱，让她给你物色个好人家的女儿。咱不要那些妖妖调调的美人儿，只要啊对方性格好，身体好，能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我就满意了。”

        李月香笑眯眯的望着正在划桨的陈柏，突然这么说道。

        马老娘是这螺山岛上的媒婆，生得一张尖嘴，最爱多管闲事，陈柏打小就不喜欢这多嘴多舌的聒噪老女人，长大后，一见面就会被她盯着打量，更是恨不得躲着她走。

        所以，陈柏听了这话，不禁满头黑线，忙制止她道：

        “娘，你怎么整天老琢磨这些事啊，我还年轻，这娶妻之事并不着急，我的终身大事，我可不会听那马老娘胡吹，就随随便便的娶个不认识的女人回家的。”

        “胡说，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就随随便便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正是年富力强时候，等到年纪大了，女孩子就看不上了，难道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吗？”李月香急道。

        “娘，还不至于，你就这么看不起你的儿子吗？我长得这么帅，难道连个女人都找不到吗？”陈柏臭美的说着，把头一甩，捋了捋自己的额发。

        “诶，我正是担心这个呢，可惜你长得随你那死鬼老爸，生就一副马脸，你这要是长得像我啊，我也不会这么操心了。”李月香板着脸，郑重的说道。

        “娘！我可是听说，我爸年轻时，可是你主动追的他，还差点为了他私奔呢！”见她说得郑重其事，陈柏恼了，忙揭她的短道。

        “你这个臭小子！听谁胡说八道，看我不揭了你的皮！”李月香羞恼的笑道，说着扬手就要给陈柏一下子。

        “哈哈哈……下边屯里的刘姥姥和我说的，她说是亲眼所见呢……”

        “扯他娘的臊……你这个孽子，也跟着来怄我，你是看我好久没打你，皮痒了是吧……”李月香把袖子一捋。

        “哎呀，哈哈……娘亲饶命啊……”

        ……

        两人吵吵闹闹的，不知不觉小船已行至只有他们母子两人熟悉的罗猖鱼经常出没的地带。

        “哎，娘，快别闹了，前面好像也有一艘船啊，难道咱们的风水宝地，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陈柏眼尖，一眼就看到前面湖面上有一艘楼船停在那里。

        “不可能，这边都是禁渔区域，再说了，我们每次都是趁夜偷偷出来的，从没被人跟踪过，别人怎么知道这片地方的。”李月香否决道。

        “可是，你看，他们船停在那里，明显也是在捕罗猖鱼啊。”陈柏疑惑道。

        “走！上前看看去！他娘的，这块水域是我辛辛苦苦找寻出来的，要是村里哪个不要脸的敢偷偷摸摸跟踪我们霸占了去，看我不骂得他狗血喷头！”

        李月香双手叉腰，站在船头蛮横的说道。

        陈柏忙将船摇近那艘楼船，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不对！娘，这艘船并不是捕捞船，他们是无意闯进这片水域的！看！他们现在是正在被罗猖鱼群攻击！”陈柏一眼就看到那些巨大的食人鱼正不断地跃出水面，发狂的攻击着那摇摇欲坠的船只。

        “哎呀，可了不得，那是他们激怒这罗猖鱼群了，快，咱们去帮他们一把。”李月香着急的说道。

        陈柏闻言，连忙将桨摇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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