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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君荣


夜寒瞬间就判定了自己这一趟来得值得!他的殿下不必要伤心难过痛苦,如果有必要他会逐个说服其它五个人一辈子为她遮掩她真正的爱人,让她安心享受她想要的幸福!

        夜寒的面容有片刻的柔和:“她封印你的记忆是无奈,也是好心,她的本意是让你做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因为她而受委屈。当时先皇和幻殿全体为她而去,她被托付江山,压力极大。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一意孤行地委身于你,你该明白她的心意。至于我们六个与她的关系你也不必误会,其实她与我们并没有……”

        夜寒从小寡言,朋友也只有一个,真的不擅长说话,但为了她,他愿意替她解释、替她挽回。

        “呵呵……”君荣突然打断他的话,仰起头笑了起来。笑声低低的、冷冷的、带着灰色晦涩的孤傲,“看来岚明溪的传话并不清楚——他有没有说,如果她胆敢公开曾经的关系,或者试图继续骚扰我,我燕国的铁骑必偕同六国,兵临城下?”

        夜寒还没有出口的话被截断在半途,他眯起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君荣:“你没有听懂我的话?我说她怀孕了——你的!”

        “燕国的储君绝不可能是我的王妃以外的人生出的小杂种!”君荣阴森的语气近乎恶毒,“如果你们曌国的男人全都没用到不能让她怀上曌国的种,我无所谓昭告天下曌国太女向我燕国借种的事实!”

        太过恶毒无情的气息震住了满腔心疼想要护持妻主的男人,夜寒住了嘴,不再试图跟君荣多说一个字。他只深深地看着他,用着“你一定会悔不当初”的眼神看着君荣此刻歹毒的样子,然后转身消失在空气里。

        一个身影此时才静静地从君荣身侧的屏风后转出。没人会想到,屏退了所有宫人的、太子和身边最近的近臣岚明溪密谈的内书房里,竟然还会藏着连岚明溪都不知道的第三人。

        “穆桐?”淡静的身影停在桌案的侧旁,嘴角边挂着清浅的笑意,“太子殿下何时竟然有过如此化名?”而且,还曾以此身份跟她在一起,让她有孕……

        “与你有关吗?”君荣起身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过一叠新的奏章,开始批阅,嘴角一丝冷笑,“没听到他说,你的妻子有孕了,还吐了血,迄今不能移动?恐怕你现在最该关心的,不是我拥有过多少化名,而是怎么保住你们曌国皇室血脉的正统吧!”

        “的确是当务之急。”桌案前负手而立的赫然正是号称正在曌国上下为幻殿延揽异能人才的玉琳琅:“在下来这里的意义已经足够,也的确是该离开了。对了,太子殿下应该不介意在下多问一句吧,那孩子殿下真的不想留下……”

        君荣抬起眼,绝美的双眼中异常冰冷的眸光中断了玉琳琅尚未出口的试探。玉琳琅识相地闭嘴,风采依旧地轻笑一声,转身绕回屏风后离开:“太子殿下放心,玉琳琅定会谨遵殿下之意,力绝燕曌两国往来,尽全力让我国的太女殿下一生都永不再踏上燕国的疆土!”

        砚台重新回到案上,朱砂重新灌满,内书房的门继续开开合合,国政混乱期间积累的无数大事小情都在等着太子定夺。君荣容色不变地持续忙碌着,处理所有的事不曾有半丝差错。直到夜色黑沉,三更都敲过了,内书房里死寂的气氛里才响起他淡淡的听不清情绪的声音:“坛子!”

        内侍们面面相觑。太子殿下忘了吗?谭总管今日刚刚受罚了五十杖,这会儿还在房里昏死着呢。

        人人心惊胆战,没人知道该怎么应答,提醒太子呢还是不提醒。还是君息烨自己渐渐感觉出不对,皱眉“嗯?”了一声,距离最近的小太监才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启……启禀太子殿下!谭总管今日受刑……”

        君荣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来坛子为什么受刑的事。想起来的同时,脸色难以觉察地更加僵了几分,但瞬间又恢复原状,淡淡道:“收拾就寝。”

        “是!”

        逶迤的宫灯在暗影扶疏的宫廷里缓缓移动,恭敬地照着这片国土上大权在握的太子殿下的身影,却无论怎样都无法驱散笼罩在他身上那片寂寥的迷离。

        夜寒星夜赶回亲卫军的第二天,纳兰蓝醒了。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清醒。

        睁开眼的纳兰蓝静静地望了一会儿营帐,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十九岁的面容带着青春少女的无畏也带着日暮西山的冰凉:“孩子没事吧?”

        黎明时才忍不住困倦趴在床边睡着的花辞立刻惊醒:“阿九!你醒了?”

        纳兰蓝转头看着他憔悴不堪、满脸担心的样子,静了一会儿,慢慢地向他绽开一个笑容:“辛苦了!”

        花辞瞬间泪盈于眶!不止因为阿九终于醒了,还因为自从表明心迹之后,阿九第一次给他一个笑!即使已经不同以往,即使这笑容看着只是安慰,但,她终于又肯对他笑了不是吗?

        花辞低下头不让潸然落下的喜泪让纳兰蓝看见,双手却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纳兰蓝的手:“孩子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子有事,一定不会!”

        纳兰蓝安静地看着他,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既没有抽回,也没有回应。

        花辞平稳了一下心绪,掩饰地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痕:“你吐血昏迷断断续续地有五天了。五天没有好好吃饭,饿了吧?我估摸着你该醒了,昨晚吩咐人给你准备了养身的药膳,这就去给你拿来。”

        花辞匆匆出去,外面的人立刻知道了太女殿下醒来的消息,整个营地里顿时热闹起来,人声一片。

        花辞端着药膳进来的时候,希音正在小心翼翼地服侍着纳兰蓝梳洗。花辞留神看了一眼,发现纳兰蓝安静地配合着,没有像平常一样坚持自己来,也没有半分对希音的美貌动容的模样。

        希音眼中含泪,感激中涌动着欢欣,花辞看着心里却总觉得隐隐觉得阿九这样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放下那个燕国的男人,从此好好地对他们,这的确也是他一直向往的。如今阿九这样,是不是说他的愿望算是就要实现了?可为什么他心里却感觉不到开心呢?

        纳兰蓝平顺地任由希音服侍着自己洗漱、更衣完毕,看到花辞进来,抬眸给了他一个亲切的笑容:“辛苦你了,摆上吧。你们两个的早膳也让人端来吧,一起吃,人多吃得热闹。”

        花辞应声安排,眉头却暗暗地一皱。这已经是短短这么一会儿阿九第二次向他道辛苦了。她很和善有礼。但他的阿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善有礼了?

        纳兰蓝看到了花辞脸上的疑虑,但她没有解释。她的身上有平常人三倍的人格和受教育经历,要从脑海中挖出桃莫颜教导她的属于帝王的那一部分并没有难度。

        很多事不是她不会,只是以前,她从来不愿而已。

        不愿、不屑、不肯,但最终人事倥偬、尘埃落定,她终究要做回一个帝王。

        纳兰蓝此刻的餐桌礼仪介于一个现代的兵和一个天生尊贵的帝王之间,迅捷中带着几分散漫,高傲的同时不容奢靡。看到希音如后宫的妃子一般站在身后尽职尽责地为她添饭布菜,她也不再有一丝反对。

        她醒了。她得认同自己已经是这个时空的一个帝王,而不是二十一世纪为人民服务的一颗螺丝钉。

        花辞看着她的变化,眉头越蹙越紧,同时还生出几分不安。他不得不说眼前的阿九虽然已经越来越不像原来的阿九,却越来越像一个当之无愧的帝王。

        其实他跟希音一样是她的夫郎,最后一关宫选时他也受过严苛而细致入微的教育,知道如希音这样体贴入微的服侍的确是身为她的夫郎该为她做的。可是因为此前种种,更重要的是因为在他心目中他和阿九首先是朋友的关系,他没想过真的要这样以下位者的姿态去服侍她。

        花辞扒饭的动作越来越慢,渐渐地吃不下去。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也该做好一个夫郎该做的事?

        一朵香菇夹进了他的碗里,一抬头,纳兰蓝正略带关怀地看着他:“怎么不吃了?”

        花辞看着一派自然而然帝王风范的纳兰蓝,忽略心里一闪而过的想要跪下谢恩的可笑冲动,尽量自然地起身笑道:“我……臣侍吃好了,就由臣侍来服侍殿下,让音郎将坐下吃一点吧。”第一次觉得在她面前自称“我”字的不妥,第一次把“臣侍”两个字当面吐出口中,其中滋味,难以言说。

        希音深看了花辞一眼,并没有立即交出手里的活计,而是探寻地看向纳兰蓝,恭敬地等待着她的训示。

        纳兰蓝也看了花辞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平和地道:“那便有劳花郎将了。”

        花辞接过希音手里的银箸和小碟开始为妻主布菜,一时说不清楚被阿九如此轻描淡写地称呼一句“花郎将”的难言心绪。

        用完膳,放下筷子,纳兰蓝并没有避讳花辞和希音在场,淡淡呼唤了一声:“夜寒!”

        夜寒应声而出。

        “你出去了?”

        “是。”

        “如何?”

        夜寒沉默,无以应答。花辞和希音纳闷地对视一眼,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也都明智地没人敢问。

        纳兰蓝拇指和中指间捻着一片柔软的茶叶,慢慢地来来回回捻着,轻轻地一笑:“这样都不行,以后……也就不必了。”

        “是。”夜寒低头不忍心看她,此刻她看起来坚强无恙,但唯有他知道,那颗心有多伤!甚至可以说,她若是哭泣带血他都还好,可她越是如此顽强,他越是心痛不忍。

        纳兰蓝视线扫过花辞和希音虽疑惑却恭顺不问的俊脸:“你们的心思我知道。想留下就把密旨交回来吧,毕竟万一谁收藏不当泄露了出去,于皇室声誉不利。密旨由我替你们保管,但还是你们的,什么时候有了心爱的女子了,再来向我讨。”

        看着两张骤然惊喜地看过来的俊颜,成功转移了两人注意力的纳兰蓝淡淡一笑:“但你们也不必高兴太早。凡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我本就不喜太多夫郎,更何况如今我还有孕,也用不到谁来侍寝。今日之事,你们知道即可,更多的人,我暂时还不想他们来招惹我。”

        三人同时心中一凉,俯身遵命的同时又忍不住为自己庆幸、为玉琳琅、泊牵和霍飞三人叹息。夜寒是陪了夜的,花辞跟太女殿下早有情分,希音那一晚那样自残地表明心迹最终争取来近身服侍的机会。

        刚刚殿下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最多也不过容忍面前这三个人的纠缠,勉强接纳了他们靠近,再多的,她已然是不要了。

        纳兰蓝环顾三人:“仅仅是作为臣子服侍君王的机会,没有男女的情爱,如果这样你们还是愿意,就把密旨交回来吧。”

        她再付不出爱情,她也不想害人。但既然名分已定,如果那是他们想要的,在她给得起的范围内她会给。

        三个人都是立刻就交回了密旨。如果不是圣旨不可损毁,纳兰蓝不怀疑他们早把这东西烧了。可是她不会允许他们做那样决绝的选择。她也许无路可走,但未来他们的人生还很长,谁能保证此刻的固执不会在今后的某一个温柔凝睇下动摇呢?

        纳兰蓝不再耽延行程,三千人拔营而起,半日后离开了燕国的疆土,重新踏上了曌国的土地。

        进入曌国国境,横向折回就是两军交战之地,三千亲卫纵马疾驰不过是一日一夜的路程,纳兰蓝却没有赶路,也没有再隐藏行迹,而是大大方方地率军入城,不急不慢地行军,途中驻扎在边城的城主府中,补给并且休息。

        月余的长途奔袭,每个人都会感觉疲惫。纳兰蓝不认为自己在燕国的疆土上昏迷吐血的时候三千将士会安心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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