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梦醒故人离(6)

见方杨杨说不通，方箬承看向霍恩，“赫恩王子，请你把她带走，好好照顾她。天狼星人拥有二十万年的寿命，可我们地球人类最多不过一百年的寿命，这一百年中，请你履行承诺，善待她，这也算我们之间的君子之约。”

        霍恩点点头，“我答应你。”

        这就是霍恩和方杨杨的区别，方杨杨会任由感情控制理智，在她看来，家人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但霍恩早已经看透生死，方箬承今年已经四十岁，他早晚都会死，今夜死和以后死，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在方杨杨看来，霍恩拥有超能力，他明明只要做一点小改变，就可以拯救父亲的命，可他依然麻木的让父亲和母亲从容赴死。仿佛在瞬间，方杨杨才终于明白，霍恩不仅仅只是她的男朋友，他是翻云覆雨的上帝之手。但他却能笑看苍海桑田，普通人的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霍恩是流亡在地球的天狼星人，没有谁比他更懂，流亡在家园之外的痛苦。月球上的那些天狼星人同伴也曾说过，宁可与虫族战死，也不远藏头缩尾的活在不属于自己的星球上。

        方箬承和月球上的天狼星人有着相同的想法，不同的是，方箬承是天狼星人和地球人的后代，而方家世世代代生活在地球，可他们守护“地图”的任务，在他眼里，其实就是背叛了地球。他选择死亡除了不想远离故土，还有赎罪之意。

        在沉默中，两个男人相互达成了共识。

        方杨杨见方箬承不听劝，连忙求助方妈妈，“你快劝劝爸爸！”

        “杨杨，对不起，以后妈妈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难道连你也要离开我吗？”方杨杨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妈妈，直到方妈妈点点头，她才失控般的嚎啕大哭，她重重的跪在父母面前哀求：“你们为什么要抛下我，难道你们忍心看我成为没有爸爸妈妈的孤儿吗？”

        杨婉婷抱歉的看着女儿，心如泣血。

        “宝贝，妈妈对不起你，我不能让你爸爸一个人孤零零的走，我要陪着他。有一天，当你找到那个陪你共赴生死的人，你就会明白我今日的决定。”

        一个是她十月怀胎、辛苦养大成人的骨血；另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在丈夫和女儿之间，她只能选择爱情。

        因为她知道，女儿继承了丈夫的性格，，哪怕失去父母，她也依然能像一颗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白杨树，哪怕风吹雨打，依然坚韧不拔！

        可她却是依附着丈夫这颗大树而生的菟丝花，大树没有菟丝花缠绕，依然能顶天立地；菟丝花若失去大树作为依靠，将失去所有养分，变成一根枯藤。

        方杨杨不理解父母的决定，她转过头，冷静的对霍恩说，“带走我爸妈，求你！”

        话音刚落，方箬承举起手在她后颈劈了一下。动作快如闪电，就连霍恩都来不及阻止，方杨杨瞪大眼睛，心不甘情不愿的晕倒在霍恩怀里。

        接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箬承说：“霍恩先生，你还在等什么，快带她离开！”

        想比方杨杨的慌乱，霍恩的态度更从容，“你们跟我不同，去月球基地暂时避祸，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只要我们能解救出被囚禁的天狼星人，就会启程回天狼星，到那时你们可以在地球上过正常的生活。”

        “我们在中国还有很多亲戚朋友，如果逃走，艾瑞克将军会对他们怎么样？这几个月，我一直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可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从我们的祖先走出玛雅丛林到达中国时，他们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对方家人来说，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赎罪。”

        霍恩不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第二天早晨，方杨杨在街心花园的房子里醒来时，没有吵，也没有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时间都是静止的。

        她转头看向霍恩，虚弱的说：“本来还想目送父母离开，记住仇人的模样。”

        “我可以给你调出交通监控录像。”

        方杨杨苦笑，真相虽难以接受，却好过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能与父母同生共死，没有在父母临行前磕头送别，没来得及再说一声爱他们，甚至连父母为何要执著赴死都不知道。

        奥特隆尼忍不住说：“方杨杨小姐，你哭出来吧！”

        从霍恩把方杨杨带回来的那一刻起，奥特隆尼就已经做好了她会发疯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现在不哭也不闹，十分平静。可她什么都不说的样子，更让奥特隆尼心里难受。

        方杨杨闭上眼睛，“我没事！”

        只是她终于明白，古人为何一夜白头。她的心，也如同她的家庭，在这一夜后变得支离破碎。

        方杨杨冷静的从床上爬起来，从容的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整洁。

        吃过早餐后，奥特隆尼将她带到影音播放室。

        霍恩站在放映室内，轻声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全息影像中，大火燃烧着别墅，艾瑞克将军站在马路上，气急败坏的指挥属下灭火。方杨杨摇摇晃晃的朝前方走去，蹲在墙角，似乎这样做，她就能走入那场大火里，和家人共同赴死。

        眼泪一直在流，眼睛早已红肿，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虽然爸爸从小对她很严厉，可方杨杨明白，爸爸是爱她的。记忆里，爸爸陪着她爬过名山大川，爬过许多不知名的山，是爸爸教会她坚强，摔倒了要爬起来。

        妈妈从来不说一句重话，她都二十岁了，还是妈妈口中的宝贝，是妈妈的温柔让她学会善良和仁慈。

        可是从今以后，她将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全息影像，模拟得太过逼真，在噪杂声中，方杨杨仿佛听到了钢琴声，她知道，那是爸爸在弹钢琴，妈妈在跳舞。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方箬承也在用音乐告诉女儿，要她坚强的活下去。

        方杨杨嚎啕大哭起来，她拒绝长大，也不想坚强，她只想成为爸妈们守护的宝贝，永远都只是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可是，时光就是这么残酷，当初有多么幸福，现在就有多么痛苦。

        爸爸妈妈，你们没有信守承诺，妈妈，你说过，会送我出嫁，将来给我看孩子；爸爸，如果我将来的丈夫欺负我，谁给我依靠，谁帮我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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