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杰作

斯科特抬头仰望穹顶。那些星辰般的宝石闪烁着，同样明亮而美丽，却并没有真正的星星那样迷人的魅力。

        它们被钉死在石头里……它们拥有的只是被强行赋予的，失去自由的力量，就像他一样。

        然而它们并没有选择，他却原本是有的。

        大厅里又空又冷。北方的秋天来得比南方要早得多，曾经拥挤在这里的信徒已经被引向另一座新建的神殿，而这里，因为“即将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而暂时禁止进入。

        他独自站在长着他的面孔的神像前，恍惚像是依旧漂浮在虚无之海……那里，或许也将是他最后的归宿。

        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他身后，科帕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是给你的。”

        沉沉的木盒里装着阿克顿之剑的残片。它们被人费尽心机地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却终究还是被挖了出来。

        即使它们难以被彻底粉碎，想要它们消失的人，为什么不索性把它们扔进大海呢？——斯科特对此总有些疑惑。

        “……你知道剩下的在哪里。”科帕斯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如何重铸它。”

        斯科特一声不响地接过了木盒。

        他们找不到那颗宝石……但他们其实也并不需要。

        “……你所有的牺牲都会被永远铭记。”科帕斯今天毫无必要地多话，“你知道这是必须的……这个世界需要一位不会抛弃任何人的神。”

        他是真的相信这个……他是真的相信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在各种怀疑和试探之后，斯科特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也不知道这算是可悲，还是幸运。

        斯科特从未有过改变他的打算。他见过太多虔诚的信徒，他知道那有多难。何况科帕斯所信仰的，其实并不是某个“神明”……他相信的只是自己的绝对正确。

        那更难改变，而且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为各自的信仰战斗到底，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他的坚持还能算是因为某种“信仰”的话。

        神殿外，隐隐有如雷声般沉闷的声响逐渐接近。

        “……来了。”科帕斯轻声说。

        斯科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那才是他今夜真正在此等待的东西。

        .

        神殿的门修得十分高大，被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战士吃力地运进来的木箱，却也只是堪堪能通过。人们大概会以为被严严实实地封在木箱里的，是一尊更为巨大的神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确是。

        木板被小心地一块块拆下。斯科特心情复杂地看着那条逐渐显露出全貌的冰龙，努力不去想它到底有多像伊斯。

        这是件杰作——他必须得承认。艾布纳?莱因，那个死灵法师用冰芒和银牙的残骸重新“制造”出了一个完美的躯体。与曾经的僵硬相比，用伊斯的血和种种他不想知道的法术完善过的冰龙，有着结实的肌肉和被冰冻的血液，看起来几乎是活的……那些为了保护它而重重缠绕在它泛着银白光芒的躯体上的绳索，更像是为了束缚它，让它不会突然间睁开双眼，展翅而飞。

        “这很……完美。”科帕斯难得给出这样的评价，“希望他能满意。”

        “是的，我最伟大的杰作，任谁都会满意。”艾布纳的恹恹语气永远带着令人不悦的嘲讽，“虽然它并不能真的飞起来。”

        “……我听说你曾经让它动起来，甚至击穿了凛风要塞的墙壁？”科帕斯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我随手削个木头人也能让它在你面前跑上几圈。”艾布纳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那并不意味着它就能有真正的生命或灵魂之类的东西……不过是个用被诅咒的魔法牵线的木偶而已。”

        科帕斯笑了笑——他还不至于因此而动怒。

        “我已经做到了你要求我做的。”艾布纳转向斯科特，“你说过会给我自由……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当然。”斯科特说，“不是现在。”

        艾布纳阴沉地瞪了他好一会儿。

        “‘不是现在’，”他重复，“那是什么时候？”

        “在它拥有真正的生命之后。”斯科特回答，然后在死灵法师的怒视中淡淡地补充，“放心，那并不是你的任务。”

        他挥手让人带走法师。艾布纳离开时眼中沉沉的怒火与仇恨……让他十分满意。

        “我们就快成功了……”科帕斯忍不住喃喃自语，“就快了。”

        他很少表现得如此激动。

        “只缺最后一样东西。”他转向斯科特，“你确定埃德?辛格尔能够找到安克兰？”

        “……他能。”

        问题在于，找到之后，他们是否能控制局面？一旦失败……

        一旦失败，炽翼必然会把另一个目标当成它的猎物，而他或许将无力阻止。

        ……他必须阻止。

        .

        伊斯找不到他要找的东西。

        一阵烦躁之中，他几乎想要把手里的书扔出窗外——但他怀疑它会飞回来砸到他的头上，就像老头子还活着的时候那样。

        这个山谷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似乎都还充满那个老法师的气息，仿佛他并不曾逝去。

        伊斯规规矩矩地把书放回原处，沮丧地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小会儿，才从腰下摸出一颗巨大的宝石，没精打采地扔到一边。

        “如果你不想要的话，不如还给我？”

        白鸦靠在门边，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它弄到手的呢。”

        伊斯白了她一眼：“谁说我不要？”

        深海之心，那颗在白鸦的城堡里找到的宝石，自然不是曾经镶嵌在阿克顿之剑上的那一颗……但伊斯下意识地觉得，它会有用。

        他已经尽力搜刮了远志谷里所有他觉得“会有用”的东西，其中包括一大堆的各种材料——他甚至跑到花圃里拔了不少新鲜的药材。穆德为此而伤心得都不肯给他泡茶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最重要的那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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