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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朕要你离婚


中国和外国都有过类似的现象:每当人们想要提出一种全新的概念时,往往要先从更久远的历史中寻找依据,即便新事物其实已经同过去有时有本质上的区别。例如文艺复兴借着古希腊的名义传播人文主义;康有为则以考据孔子真意的名义为变法正名。

        在这个时代的法国,于离婚一事,期望得到自由的人士,也在用类似的方法即推崇古罗马的离婚制。

        传统上天主教视婚姻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联结。同古代中国一样,中世纪欧洲也是包办婚姻、父母之命,否则也不会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离婚非常困难,只有极其个别的情况除外:近亲婚姻、身体残缺不能履行夫妻义务的婚姻、妻子通奸的婚姻、丈夫虐待妻子几乎致死的婚姻等。在大多数案例中,即便教会判决了解除夫妻关系,双方也不能再婚。有的夫妇干脆相互默许婚外情。

        当然,这只是传统上和理论上。实际上,随着新教的思想冲击旧天主教会,以及民间纷繁复杂的具体需要,各地的教会在处理离婚问题时,都会不同程度地向世俗“低头”。

        18世纪,启蒙运动开始,社会思潮发生更进一步地转变。爱情自由、婚姻自由,逐渐为人们认同。风气变得越来越开放,而教会则远远跟不上步伐,离婚法也还没有出台。

        不过,位高权重的人想要离婚,总是有办法的。贿赂教会就是办法之一。在教会权力鼎盛时期,他还得保证自己同教会的关系良好,否则可能连贿赂都没辙。

        不过,在现在的路易十五眼里,教会已经算不得大问题了。

        一听说王储借着打猎的名头去了朗布依埃城堡,他就坐不住了。

        “王储妃真的回来了”

        “没错,陛下。有人在乡间看到她的卫队。”

        国王把人挥退,皱着眉头,重复用食指敲着椅子扶手。这两年,围绕孙子的婚姻问题,他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内心纠结。

        当初决意离婚的理由很充分,是为了防止太过聪明的奥地利女人对法国横加干涉。但等对方离得远之后,他心中威胁感也随着距离褪去,留下的只有一些可爱美好的记忆所谓远香近臭便是如此。

        “她给我写的那些信是多么亲昵活泼啊。”他想。

        何况,“玛丽存在威胁”是建立在小路易性格软弱的基础上的;如果小路易本身足够坚定、睿智,那么有一位聪明妻子,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如今,孙子正向着他期望的方向转变。

        然而转变的原因却是玛丽她对他的影响力竟然如此巨大。假如强制离婚,小路易会不会倒退回去,甚至干脆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在这两年里,他干脆什么也不提,只是一味拖延。梅西大使不停送来特雷西亚女王的亲笔信,希望他召回四处游玩的玛丽,他装没看到;黎塞留和艾吉永则不停劝说他早日宣布离婚,以绝后患,他也是不语。

        他自有一番算计:时间越久,小路易就越能够培养起坚毅的性情来,久而久之,这说不发能变成他性格的一部分,再难以变易;同时,时间和距离也往往是感情的杀手,拖得越久就越淡。

        期间他不停为路易安排引见新的女人。这些女人不一定是未来王储妃很大可能路易还是要与别国联姻的,一国的小公主也不会随随便便跑到巴黎来只要她们有人能爬上路易的床,当上情妇,就是老国王的胜利了。顺带一提,情妇人选中也有过夏尼子爵夫人。她是低级贵族,还是寡妇,不容易惹麻烦;长相美艳动人、又有成熟风韵,很适合引领小孙子了解如何享受女人的真正乐趣。

        可惜小路易就好像缺了一根筋一样。那些女士,他看起来都不讨厌,可没一个能跟他发展出亲密的关系来假如是他的爷爷,路易十五本人,他早就与对方早就共度良宵了。

        所以,老国王一点也不意外地听到这个消息:一听说玛丽回到了朗布依埃,小路易就立刻跑过去了。国王什么都知道;即便路易自认为甩掉了仆从和卫队,也有密探在暗中保护他。

        到了非做决断不可的时候。

        “请兰斯大主教到凡尔赛来。”

        大主教已经76高龄,身体不如从前,但这件事还得劳动他当初为王储和王储妃证婚的是他,如今要离婚,自然还应该过他的手。何况,他是法国宫廷大神父,是国王的御用“牧羊人”,除了他还有谁更有资格宣告婚姻解除

        鉴于王储夫妇的婚姻受到世人普遍关注,不排除梵蒂冈的教皇想要横加干涉。

        一般情况下,教皇由枢机主教团选举出;而大部分枢机主教背后都有不同势力,或者接受贿赂为政客服务15世纪末著名的教皇博尔吉亚,就是靠贿选上任的。

        1769年几个当权波旁家族因为不满天主教内部一个分支“耶稣会”的发展,将克雷芒十四世,也就是现任教皇抬上了宝座,期望它能压制耶稣会。

        虽然克雷芒十四世当选后也采取了一些限制措施,但波旁朝廷仍然不太满意。舒瓦瑟尔与罗马教廷交涉时曾有一句名言:要想让教皇做一件事,而且非做不可,就得跟他提出双倍的要求。秉持这个理念,舒瓦瑟尔持续向克雷芒十四世施压;他被解职后,后继者艾吉永虽然是他的死对头,但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延续了前任的风格。

        为了让教廷许可离婚,路易十五少不得要在耶稣会一事上松口,做点让步。当然,这不过是暂时的。克雷芒终究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等过个半年,风平浪静,法王的外交官们还是会故态复萌,不到目的不罢休。

        听了路易十五的打算,兰斯大主教毫不意外;宫廷中早有各种传言。他皱眉叹息。能够见证一段重要婚姻的缔结,是他神职生涯中相当荣耀的一件事,没想到现在竟还要见证它的结束。他还记得在凡尔赛的小教堂里,他是如何祝福一对新人的。

        他用教典教义温和地劝说了几句。国王思考了片刻,还是坚持己见。

        “凡俗的人总有凡俗的事要顾虑啊。”他说。

        趁着玛丽还没有回到凡尔赛宫,离婚的阻力会小一些。毕竟,一个妻子离家两年不归,不履行夫妻义务,哪怕是奥地利方面也不好为她辩解什么。特蕾西亚女王寄来的亲笔信一开始还对离婚传言表示关切,后来就半个单词都不提了。

        大主教只有点头应承下来。正如国王所说,他虽然身披圣袍,可也生活在凡俗中。宗教与政治永远牵扯不清。

        要事谈妥,国王又随意聊了聊别的事务兰斯大主教现在还管理着国家圣俸的发放。

        就在大主教准备动身离开时,一个仆人急匆匆报告:

        “陛下,王储妃回来了是王储把她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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