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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赵禩心痛,哥哥归来(一更)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次和她说话,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如同针扎刀砭在心头上一样,令他疼痛难忍,明知会是如此,他却还是甘之若饴不知疼痛一样,总是想要靠近她。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过往的那些血债和仇恨,便是一道比生与死更难以跨过的鸿沟,他知道,哪怕是他死了赵氏灭了,她对他的厌憎,都不可能会改变和消退,因为他生在赵氏,流淌着的是赵氏的血统,从骨子里便是她该恨的人,如今她已经是楚胤的王妃,她的心里,从小到大都只有楚胤。

        他明明都明白的,可是,不甘心啊。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幽深的眼底却难掩刺痛与不甘,看着她,挣扎痴恋,她却仿佛没有看到,或者说,是并不在意,只咬牙道:“他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培养你来继承皇位挽救秦国江山么?呵,简直痴人说梦,这么多年他自掘坟墓自断根基,秦国早已腐朽不堪,纵使你有扭转乾坤的本事,也挡不住大厦将倾,我就等着这一日!”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带着暗卫们离开了,赵禩没有拦着她,连叫她都开不了口,只看着她远去,目光寸寸冷却,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走向寺院后面。

        傅悦回到楚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冯蕴书一直在等着她,见她这般样子出去,却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担心不已,其他几个人也都在等着,见她安然回来,才一个个放心下来,傅悦也没瞒着,将自己出去做的事情告知他们,几人惊讶之后,也没多言,倒是姬亭有些生气,气她病刚好就出去胡闹,把了脉,见脉象确实是有些影响,染了些许寒气,啐了她一句任性妄为后,黑着脸走了。

        去给她配驱寒的药。

        大家散去之后,傅悦才命人去准备沐浴的水,出去了一趟,染了血腥,该洗一洗了。

        赵禩是深夜才回到皇宫的。

        傅悦杀了智恩大师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被传出去的,否则傅悦必定会被人谴责,所以他好一阵安抚龙兴寺的人,又封锁了整个龙兴寺不让消息外泄,折腾了一个晚上,才勉强压住此事,这才得以回宫。

        回宫后,直接去了安庆殿看皇帝。

        皇帝饱受赤蚕折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然而现如今这个时辰,赤蚕安眠,他也勉强能安睡,人已经苍老消瘦的看不出往日的模样,赵禩看着他,神色很是复杂。

        青竹先生自从进来这个地下密室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因为确认了皇帝的毒蛊无解,又弄不来血源,赵禩已经没有再继续派人找医者,他只得亲自照顾皇帝,虽颇不甘愿,可皇权在上,且自己已经进了这里,命都拿捏在赵禩手里,只得听天由命,如今压着呼吸站在一旁,不声不响。

        “青竹先生。”赵禩忽然转过头来,淡淡出声。

        “裕王殿下有何吩咐?”

        赵禩淡淡的问:“你可知碧落?”

        青竹先生一愣。

        “不知道?”

        青竹先生忙道:“在下知道一些,不知殿下为何问起?”

        赵禩忙追问:“既如此,你可知道碧落何解?”

        青竹先生愣住,一时无言。

        “怎么,不知道么?”

        青竹先生垂眸低声道:“殿下,碧落之毒乃是十大剧毒之一,只有制毒的方子,并无解药。”

        碧落之毒起源于何时,并无人知晓,但是,此毒无解却不是秘密,只因配制毒药的人,并未留下解毒之法,数百年来多少医者费心钻研,却也研制不出解药,但是……

        赵禩淡淡的道:“本王问的不是解药,而是解毒之法!”

        她被下了碧落,却并没有死在当年,而是活到了现在,且她说,她受过生不如死的折磨,他想,则或许和解毒之法有关。

        “解毒之法……在下并未有过钻研,不过在下的师父曾提到过,似乎是有的,只是此法极为残忍,常人是受不住的。”

        赵禩一愣,面色隐隐难看起来:“什么意思?”

        青竹先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脸色难看,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殿下可知何为刮骨换血?”

        赵禩面色骤然一变,血色全无。

        刮骨换血……

        青竹先生解释道:“此毒是世所罕见的至阴之毒,毒入骨血,无解药,只能强制戒毒,便是从根上剔除毒性,所以称之刮骨换血,只是从未听说过有中了碧落的人能解了这个毒的,所以是否真的有效并不得证实,只是医道之中的一种理论罢了。”

        赵禩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青竹先生的这些话,仿佛无数利刃刺入心中,痛的麻木,鲜血淋漓。

        他面色痛苦起来,抬手捂着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青竹先生见状,忙问:“殿下怎么了?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语调颓然无力:“本王无碍,你先去忙吧。”

        青竹先生也没多留,立刻就走了。

        赵禩性格难测,他是有些怕的,这次他被带来这里出不去,便是赵禩的意思,所以,他的命攥在赵禩手里啊。

        赵禩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那几欲麻木的剧痛,脸色不大好,转头看着皇帝,眼底竟是一片寒霜。

        他不知道当年,还有这样一桩事,不知道她竟然小小年纪就因为他,被算出那样的谶语,被他父皇下了如此剧毒,受过这般非人的折磨。

        当年她才多大?毒发的时候,应该才十岁吧,十岁啊……

        ……

        已经过去了两日了,傅悦都没有听到关于她强闯龙兴寺杀了智恩大师的事情,外面风平浪静,好似此事并没有发生,她觉得奇怪,派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在当夜赵禩就派了虎贲营把守龙兴寺,一力封锁了此事,竟半点消息都未曾透出,只有在事发的第三天,龙兴寺才公布了智恩大师圆寂的消息,引了很多人去吊唁祭拜。

        傅悦虽有些意外,可闹出来她不怕,不闹出来她也不在意,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这件事,如同一块石头坠入水中,一阵涟漪之后便沉入水底,再也惊不起丝毫浪花。

        此事,就这么过了。

        城外驻军整编完毕,十月底的时候,赵禩开始亲身介入朝堂,一点点从太子手里夺了权力,因为朝中早有沈丞相为他集齐了一大波朝臣的支持,他如今又握着兵权,行事也是诡异,太子就算掌握着监国大权,竟也挡不住他的锋芒,朝堂再度开启了两王对峙的局面。

        而也是这个时候,不知宫中撞了什么邪,一连几日死了好几个人,一个是被封禁在寝宫的沈嫔,是自尽,而另外两个,则是十四皇子赵祥和十二公主新兴公主赵婉欣,俩人是同母所出,生母沐柔妃,两年前在青台山,沐家意图谋杀宜川公主被灭门,沐氏死了,姐弟俩没了依仗,半年前庞淑妃被放出来后,皇帝将这两姐弟都交给庞淑妃抚养教导,除了给这两个孩子一个依仗,便是安抚庞淑妃和庞家,如今,姐弟俩却都死于非命了。

        此事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据说庞淑妃大受打击,她原本自己有一儿一女,可七公主早就嫁人了,唯一的儿子两千多前因为沈氏给傅悦下药一事,被祁国和楚王府联手废了,没有了前途,好不容易出了冷宫得到了两个孩子的抚养资格,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直接病倒了。

        此事自然得追查,可却和之前临川公主的死和赵拓的死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只是在那之后,赵禩暗中加派了不少暗卫去保护那些尚无自保之力的皇子公主。

        傅悦听闻此事,只一笑而过,她若想要继续,赵禩怎么可能拦得住!

        她要了沈氏的命,只是看沈家不顺眼,沈家她自有打算先不动,而那两个孩子,是沐氏生的,当年沐家在庆王府叛国的案子中,可是功不可没的,而那两个孩子的养母庞淑妃出身庞家,庞家也是参与其中的。

        所有参与其中的,一个也别想逃过!

        送去给聂禹槊的消息已经一个多月,终于在十月尾巴这几天,聂禹槊回来了。

        他是收到消息就立刻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一回到王府,立刻就来找了傅悦。

        傅悦事先没有得到消息,突然看到聂禹槊,吓了一跳。

        聂禹槊很憔悴,风尘仆仆的,衣服又乱又皱,脏兮兮的,眼底一片乌青,胡渣布满了半张脸,加上脸上那一道疤,跟个流浪汉似的。

        “小……小哥哥?!”

        “是我。”聂禹槊说,然后顾不上叙旧,急忙开口问:“臻儿,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傅悦也不废话,说:“她在府上,就在青璃院。”

        听言,聂禹槊哧溜一下没影儿了。

        傅悦:“……”

        几个月不见,好歹跟妹妹我多说两句话啊,你这样见色忘妹真的好戳心啊。

        傅悦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郁闷的跟了上去。

        聂禹槊对楚王府的格局了如指掌,所以,青璃院在哪里他自然直达,离开了傅悦那里,立刻就奔向青璃院了,刚到门口,就看到从里面出来叶霜芾。

        他脚步硬生生顿住,眼眶瞬间红透,氤氲着泪水,面色很激动。

        叶霜芾也顿足在哪里,怔怔的看着门口的男人。

        已经有快两年没见了,尽管知道他不会太久就会出现,可如今突然见到,她还是震惊,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她忽然收回目光,心下又慌又乱,就在这时,他忽然狂奔而来,狠狠将她抱在怀里。

        她身子僵住,脑海一片空白,只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叶霜芾愣愣的任由他紧紧抱着,许久都没有反应,只听他不停地在耳边又哭又笑的说着话,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颤抖,他整个人也都在发抖。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却鼻子发酸,哽着声音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眼眶一阵温热,随后脸上也湿湿热热的,她哭了。

        抬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她含泪笑着,轻声说:“是我,我回来了。”

        跟在她身边的岁岁见两人难分难舍的抱着,无声的退了出去,刚出外面,就看到了傅悦走来。

        “见过公主殿下。”

        傅悦轻嗯了一声,淡淡的问:“他们呢?”

        岁岁神色微动,含笑低语:“回公主,正在里面呢。”

        傅悦点了点头,没过去看,人家小两口分离许久,该好好诉衷情表思念,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只是……

        “颢儿呢?”院子里面那么安静,可见聂允颢不在里面,否则看到有人抱着他娘亲,该闹腾了。

        岁岁道:“被燕家主带去药阁那边了。”

        那看来聂禹槊没得见到,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之前传信去,她便没有告诉聂禹槊聂允颢的存在,只说祁国送了叶霜芾回来了。

        傅悦一笑,转身去了药阁。

        还没近药阁呢,就听到里面的动静。

        是姬亭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声音:“……看看这雪芝给折腾成什么样了?姓燕的,管好这小子,别再让他糟蹋我的药!”

        燕无筹:“行行行,我管我管!”

        顿了顿,“颢儿乖乖,别捣蛋,等一下会被这爷爷打的。”

        话刚落,响起一声咆哮:“燕无筹,你说谁是爷爷?”

        这次是真的怒了。

        燕无筹无奈的嗓音道:“咱俩……我跟你算是同辈的人吧?这孩子是我外甥孙,按我这里排辈分,你是爷爷辈的,按着臻儿那边派,你也是爷爷辈的,年纪也摆在这里,不叫爷爷难不成叫叔叔?叫哥哥?”

        姬亭彻底没声了。

        半晌,才响起姬亭那颇为固执别扭的声音:“只能按小悦悦那里排,叫师公,不许叫爷爷!”

        师公多好听,爷爷……一听就老!

        燕无筹没吱声了,估计是无语了。

        傅悦在外面听着俩人的对话,忍俊不禁,觉得十分有趣,不过里面俩人都没说话了,傅悦就进去了。

        也不怪姬亭刚才气急败坏,聂允颢这小子搞破坏的能力是一绝的。

        各种药材丢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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