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物研究所

木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酒吧见一面江止行。

        她心知肚明，这位大博士此刻只会因为一个缘由来找自己。同时她也有担心，她害怕江止行那边出现新的状况。那个男人的尸体失踪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背后还有别的人，很多人，强大到可以从警察的眼皮底下偷走尸体。可是，这些人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想着想着，木槿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因为车祸奄奄一息的怪物，深绿的瞳孔直直地盯着自己。她总有一种下意识的预感，感觉自己打开了一只要命的盒子，从此要命的事情将一件接着一件。

        至死方休。

        但她不想死……

        所以需要接触江止行，借机了解一些她不可能知道的消息。

        木槿还是给自己画了一个稍微精致的淡妆，考虑到最近某位常来的异国美女，她派阿翔去通知江止行，约他来二楼的露台小坐。

        这可是极为诡异的，阿翔听到之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板娘，难道你不喜欢宇哥，你还在喜欢那个小白脸？”

        木槿抬脚就要踹阿翔的屁股。

        可怜的小男孩哎呦哎呦的跑了。

        很快，木槿在二楼露台见到了江止行。

        他还是以往的样子，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悲喜，简单地衬衫长裤衬托得整个人挺拔高大，更显得漂亮的五官耐看的厉害。

        木槿想，这个男人真是有副好皮相。

        由于换季，夜晚的露台有些微微的凉，木槿披了件毛披肩，示意江止行坐下。

        “找我？”

        她问。

        江止行看着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他点点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他的样子，木槿又笑了。

        “怎么？见到我了，又说不出口？”

        漂亮的男人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他的视线掉向别的方向，但很快又转了回来，神情里有些许无奈：“不是说不出口，只是感觉我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

        木槿故意逗他。

        “……那可不一定，你不说，怎么知道结果。”

        “你愿意说么？关于那个男人。”

        江止行又认真起来。

        在笔录里，木槿只说她那天感觉到一个男人的影子扑面而来，紧接着就被拉扯着从三楼跳下去，之后她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江止行感觉得出，那天木槿听完他的话后皱眉的反应就是反常的表现，他总觉得木槿一定见过那个男人变异后的样子，甚至还知道一些别的什么事儿。

        木槿不答反问。

        “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

        “非常重要。”

        “是关于生物研究？”

        “……是。”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医生不是治病救人就好了？”

        “我不是医生，我是生物研究员。”

        “生物研究员？”

        “对，在省生物研究所……那个男人，是我目前的研究对象。”

        木槿皱眉，开始怀疑江止行的话。

        “……你骗我，尸体都丢了，你还能研究什么？”

        他感受到她的抵触，想耐心解释，却又不能说太多，最后，只能很真诚的回答：“我没有骗你，在某种条件下，缺失实验主体的情况也可以进行生物实验，只是会很复杂，非常复杂。”

        虽然江止行够真诚，木槿还是半信半疑。

        “哦？大博士，那来说说看，这么多天，你都研究出了什么？”

        江止行皱眉，他特意来这里，怎么一直是她在问他。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以诚相待，摇着头说：“目前还在试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结果。”

        “是吗？”木槿挑眉，似乎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但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巧了，关于那个男人，我也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紧了紧披肩。

        “太冷了，大博士也下楼吧。”

        江止行看出木槿的意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说的是实话。

        可她不满意……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走，木槿的手腕就被握住。

        江止行的手指很有力，且不至于到突兀的令人讨厌。他对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中是满满的恳切。

        他看到木槿的眸子晃了晃，移开，又移回来，她挑着眉问他：“又怎么了？江大博士？”

        “木槿小姐，关于具体的实验细节我不能告诉你。但我说的是真话，就目前的实验结果而言，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结果。”

        江止行讲话的时候很认真，他的眼神是毫不闪躲的，给人一种很高的信任感。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眼神，木槿没有离开，她想了想又坐回椅子上，靠近江止行用很小的声音问。

        “……我想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江止行沉默片刻，回答。

        “就目前的实验数据来看，没有具体答案，但根据一些模拟现象的猜想……我个人认为……那些生物变态现象应该和一些体外细胞的侵入有关。”

        江止行的话听的木槿皱眉。

        “你能说人话吗？”

        “……简单来说，就是后天人为因素强行导致的。”

        人为因素？

        木槿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爸爸实验室里奇奇怪怪的玻璃瓶子，还有那些被他用来试验的小白鼠和小兔子，不由得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因为江止行一直在注视着她。

        作为交换，她也应该给出一些他想要的信息。

        她思考片刻，扔下一句话。

        “那个男人绑架我的时候，他还很正常。”

        *

        木槿之后一整晚都坐在房间里发呆，直到赵渐宇来找她。他看到分开时还全副武装、志在必得的女人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样以及茶几上见底的酒瓶，有些惊讶。

        “小木，别告诉我你整晚都在喝酒，那个小白脸可早就走了。”

        木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得把眼皮放回去。

        赵渐宇有些奇怪，坐到她身边。

        “小木，你怎么了？”

        木槿摇头，只是问：“你和你的‘美人恩’怎么样？”

        赵渐宇没带回什么好消息。

        “她没答应，估计也有戒心。”

        木槿勾起一旁的嘴角笑，眯着眼睛去碰茶几上的酒杯：“一个过于主动示好的女人，接吻拥抱都做过了，却迟迟不肯答应你去开房，这本身就有问题。”

        “嗯，我也觉得她有问题，老子这么帅，她竟然忍心拒绝。”

        “……我呸！”

        “别呀，还有，她话里话外的从我这里套消息，尤其是关于你的。”

        “所以呢？”木槿突然凑到赵渐宇面前，微醺的酒气酝在两人之间，她眨着眼睛明知故问，睫毛都要刷到他脸上：“所以你认为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赵渐宇坏笑，伸出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

        “所以……老规矩咯……”

        *

        混迹社会的人总会有些惯用的手段，就像动物遇到陌生的事物总会先暗中观察，以辨别天敌或者猎物，然后尾随，找到恰当的时机抢占先手。

        根据观察，这位雪莉小姐一直住在一处距离蚊子街很近的连锁酒店里。虽说是旅游，她却并不喜欢白天出门，只是每晚按时来肆酒报道。这样的作息时间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甚至令人怀疑和猜测。

        终于有一天，赵渐宇观察到这位雪莉小姐出门了。

        明明是中午最热的时候，她却毫不在意，穿着漂亮的洋装短裙，叫了出租车，朝着商业步行街方向开去。

        赵渐宇像是终于等到老鼠出洞，靠进椅背里，把双脚搭在桌子上，对着电话兴致勃勃的说。

        “小木，美女出街，开始行动。”

        木槿早就行动起来，跟着雪莉来到步行街。雪莉似乎真的只是来逛街的，一家店一家店的走进去，还给自己买了冰淇淋，心情很好的样子。木槿按耐着性子，在暗处观察她，同时心里也有疑惑。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女人来这里绝不会毫无目的。

        她来这里做什么？

        木槿猜想，她可能来见什么人，或者拿什么东西。

        但是雪莉逛了半条街，却没有买任何东西，依旧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的样子。只是她每进一家店都会逗留不同的时间，试衣服，或者同店铺老板聊天。次数太多，木槿也只能谨慎的记下那些店铺的名字，以便之后观察。

        跟着跟着，木槿突然发觉不对劲。她看到雪莉走进一家颇具民族风格的精品小店，但时间太久了，她一直没有出来。

        木槿心里猛地一慌，却不敢轻易进店暴露自己，只好徘徊到小店四周。她找了一处避人的角落和赵渐宇通话，语气有些急。

        “小赵，人跟丢了，你快查一下！”

        电话那边迅速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人应该还在里面。”赵渐宇的声音也非常严肃，但他很确定：“四周的巷子都有监控，我没有看到她出来。”

        那就更不对劲了……

        木槿隔着鸭舌帽沿，沉默的盯着那个写着民族精品小店的招牌。

        她在犹豫，她需要确认，雪莉还在不在这个店里。

        可是怎么确认？她要进去吗？

        正在这时，刚好有两个大学生打扮的女孩子推门进去。木槿咬咬牙，抓住这个时机也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店里。

        一间不算太大的门面房，只有一层。老板是个颇具少数民族长相的中年女人，并不是很热情，对她们三人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句，就扭头继续看平板里播的电视剧。

        木槿先是谨慎的环视一周，果然没有看到雪莉的身影。她朝小店的深处看，似乎有两个简陋的试衣间。

        在里面吗？

        正想着，木槿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一条长裙，却听到另一侧的女孩对门口的老板说：“老板，这件裙子可以试一下吗？”

        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抬，指着里面说。

        “可以试，里面的两个试衣间都空着呢。”

        木槿愣在原地。

        她连忙扯下一件衣服，含糊的说了句这件衣服她试一下，也走到试衣间。

        果然，两处的帘子都是拉开的，试衣间里空空如也。

        木槿默默地走进一间，缓缓地将帘子拉上。她转身坐在试衣间内的小凳子上，皱起眉头开始回想着一路上雪莉的状态。她一直同雪莉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被发觉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她还是被发现了么？

        ……不应该的！

        木槿不相信是自己的技术出了问题，就算有纰漏，也不在自己这里。她想了想，终于找出一条还算合理的解释，那就是雪莉来这里闲逛后消失，是固定的保险流程。她并不知道木槿在跟着她，她只是会习惯性的到这里进行一个预防措施，来去除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一来就想通了，并且木槿还得出了一条重要的结论。

        雪莉有很大可能要去一个重要的地方。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

        她会不会已经落进了未知的陷阱？此刻那些人正像观察老鼠一样看着她，得意洋洋的等着最后的收网……

        木槿尽量将自己的呼吸降到最低，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她能清楚的听到隔壁试衣间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交谈和老板娘平板电脑里的电视剧，再远一点，是步行街上喧闹的行人声。

        她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木槿咬咬牙，让自己接受第一个判断，她在心里狠狠地说。

        我一定要找到你！

        但是雪莉是怎么离开的呢？她分明亲眼看到雪莉进来的。

        木槿上下打量着狭小的试衣间，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这家小店她是进门之后才看到的，试衣间就在店铺的最里面，这里没有后门，也没有窗户。

        难道会有什么暗门吗？

        木槿正无奈的想着，听到隔壁的两个女孩已经换好了衣服，并且非常满意。

        一个女孩说：“我们别换之前的衣服了，就穿这身出去吧。”

        木槿突然愣住。

        她看了看手里的裙子，又开始回想之前在门口蹲点的片段。像这种民族特色的小店，有时很冷清，有时却是一窝蜂的人来人往。所以，在那些三两结伴的人群中，混着换了衣服的雪莉？！

        要靠赵渐宇了！

        木槿从店里出来，和赵渐宇恢复通话。她言简意赅的告诉他目前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测，让他翻找小店正门的监控录像。

        果不其然，被赵渐宇找到了！

        雪莉换了件花花绿绿的大裙子，还特意将长发盘了起来，这样混在人群里一闪而过，木槿确实很难发觉。

        只是鞋子换不掉，还是有破绽。

        反正已经跟丢了人，木槿找了家水吧休息，喝着水和赵渐宇打电话。

        “然后呢？你找到她去哪儿了吗？”

        电话那边的人正在二十多个监控器画面里快速浏览着，忙到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兴致勃勃的叫着木槿的名字。

        “木婷婷！木婷婷！老子找到了！”

        这么快？！

        木槿兴奋的对着电话问。

        “在哪里？”

        “她顺着步行街走出去了，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牌号是多少？车去哪里了？”

        “车牌号给你发信息，你别催我，老子正找着呢。”

        电话那边有事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然后静了静，传来一句“卧槽！”。

        “小赵，怎么了？！”

        “那车朝城郊开的，那边的监控录像我没有。”

        城郊？

        木槿连忙出门打车，语速飞快的吩咐赵渐宇：“你尽量看着，我现在去追她。”

        然后，她按照赵渐宇提供的路线，追到那辆黑色轿车消失的十字路口。

        这里是城郊公路，车辆不多。赵渐宇的监控系统没有渗透到这么远，只能无力的看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

        他在电话里劝木槿。

        “小木回来吧，等我把那边的交通系统攻克一下，找到线索是迟早的事儿。”

        木槿没接话，只是盯着眼前的公路沉默。

        找到线索确实是迟早的事儿，但迟早的事儿也是迟了。她都追到了这里，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一旁的司机觉得有些奇怪，试探的问她：“我说美女，咱接下来朝哪儿开啊？”

        木槿皱眉，还在思考。

        司机见美女不回答他的问题，也识相的闭了嘴，但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始自言自语的絮叨。

        “都开到这地方了还不就两条路，要么直走上高速，要么拐弯去省研究所……”

        木槿愣了愣，突然回头。

        “你刚刚说什么？”

        司机被木槿突然凝聚的目光吓到，连忙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说。

        木槿沉眉，缓和了一丝表情，微笑着问。

        “不，师傅，你刚刚说这里拐弯能去哪里？”

        确认美女没有生气，司机师傅放松下来，挠挠头回答：“去省生物研究所啊，我去过几次，从这儿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生物研究所？

        ……生物研究所？！

        木槿想着想着，突然勾起嘴角，眸子里的目光又变得灵动起来。

        她对司机师傅微笑。

        “师傅，去省生物研究所。”

        赵渐宇在电话里面问：“小木，你怎么确定那女人去了什么研究所？”

        “猜的，等我到了联系你。”

        木槿笑着挂掉电话，拄着头看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原本带着笑意的眼角却一点一点凝固起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我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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