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探荒楼

由于时间紧迫，木槿潜入生物研究所的计划很快提上日程。

        她目的明确，计划的路线都以帮小赵安装线路转换器为主，一旦搞定立马撤出，绝不多做停留。生物研究所的主楼门禁太多，还有不少监视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放弃，木槿把安装转换器的位置都瞄准到了院子里的电箱上。按她记忆画的布局图，生物研究所的院外应该有四处主电箱，除了正门旁的那个不好靠近，其余三处其实还都有动手的机会。

        赵渐宇自然也是整个计划的主要参与者，虽然所有的安排都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但他还有担心，如果楼外电箱的网线无法通过操作直接控制楼内的中枢系统，木槿这次所有的冒险行为都将没有意义。

        但木槿还是坚持行动。

        “试试吧，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成功。”木槿拍拍他的肩膀：“如果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行动定在当晚的凌晨三点，木槿开着一辆改装过的旧面包车，停在一处距离研究所不算太远的荒地旁。小赵带伤上阵，留在车里做中控，木槿和大叔合作潜入，执行动作。

        生物研究所的四周都是高墙，虽没有特殊防护，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几步一岗的电子摄像头。两个黑影在夜色中缓慢贴近，行至一处高墙脚下，在他们的头顶，摄像头正工作着，露出不易察觉的绿光。

        木槿将一个迷你信号器放置在靠近摄像头的墙壁上，抬起手指靠近耳机，短促轻快的敲击了三下。面包车里，赵渐宇收到信号，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着。

        几秒到位，他同样回敲三下给木槿。

        木槿敛了敛眉，示意大叔。

        两秒之后，耳机里再次传来赵渐宇的敲击声。

        干扰信号开启，只有三秒的有效时间。但足够用了，木槿和大叔几乎同时动作，干脆利索的擦着墙壁翻越过去，像两只黑色的大猫，悄无声息的落入院内。

        落地之处位于研究所的内角落，靠近那座废弃的老实验楼，周围没有设灯，木槿和大叔伏低身体潜在墙壁的阴影里，几乎难以察觉。研究所主楼在距离这里稍远一点的位置，虽是深夜，楼体里还是亮着几处灯光，呼应着主楼前亮白色的路灯，显得静谧非常。

        这是木槿精挑细选的地方，一处远离监控区的角落，或许因为靠近废墟老楼，所以很少有人经行。选择这里的另一个好处是，以这里为起点，距离两处电箱的距离都不算太远。而最远的那处也有机可乘，上次木槿同江止行在小花园聊天，就坐在那处电箱旁边。这样的天时地利，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条件。

        所以分工操作也显而易见，木槿去最远的小花园那处，距离落脚点近的两个留给大叔。

        从这里到小花园，有一条最绕的路也最安全，只是不得不经过一处人行小道的摄像头。木槿小心翼翼的在花圃里行动着，压低身体同绿植平齐。行至小道入口，她在阴影里微微抬头，亮黑的眼睛观察着高处。这处的电子摄像头是目前市场上常用的高端款式，270度摇摆式监控，带有超强的红外夜视功能和抗干扰。

        对付高科技的东西，简单粗暴的法子最有效。木槿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它摇摆的频率和自己行动的路线，又静下心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抓准时机，干脆利索的从花圃中翻出来，两步落点，在摄像头摇开的刹那翻进了小花园深处。

        半夜的小花园自然空无一人，又因为树枝繁茂，相对安全了许多。木槿凭着记忆找到里面的电箱，再次观察周围没有隐藏的电子眼后，手脚麻利的开始干活。

        这样的事情对于她而言早已轻车熟路，因为赵渐宇的关系，木槿在处理外电方面也算半个专家，带着超薄橡胶手套的手指快速操作着，准确的找到了那条要动手的网线。

        从开箱到最后确认安装完成，只用了四十多秒。

        木槿小心翼翼的把四周恢复原样，又擦去落在泥土上的脚印，照着原路返回。

        大叔还没有回来，木槿便潜伏在一边默默等待。蓝牙耳机里没有任何动静，想必大叔那边还很顺利。木槿安静的趴在花圃的阴影里，利用等待的时间仔细观察着生物研究所的更多细节。只是于她这个位置，距离最近的还是那栋废弃的旧楼，木槿的视线避无可避，最后还是缓缓地钉在上面。

        从准备跃墙的那刻起，木槿就在心里提醒自己，高压行动，不要把过多的心思放在那栋旧楼上，但此刻是略显轻松的等待时间，或许是因为目前一切顺利，她的心思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里。

        仔细描摹着阴影中漆黑的剪影，木槿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就是他们最后辞世的地方吗……

        当时……又是怎样的一番场面……

        想着念着，她的目光止不住的悲伤起来，她盯着那方残破的轮廓，皱着眉头又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想起了李鹤轩举着她在实验室做宝蓝色的五角星。

        别想了……

        木槿合了合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开。

        但就在这一刻，她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一抹黑影，行动诡异，穿梭在昏暗的夜色里，忽地一下融进了黑色中。

        是谁？！

        虽然只有一霎，却足够木槿做出基本判断。

        那是个男人，却不是大叔。

        木槿心脏一提，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她压低了身体，放缓呼吸，平心静气的去听四周的动静。

        安静。

        好安静。

        什么都没有……

        突然，木槿下意识的动了下身体，因为她听到了缓慢靠近的脚步声。那脚步轻慢的可怕，不像是研究所里安保人员的动作。木槿慢慢圈起拳头，警惕的分辨着那脚步声的动态。

        它靠近了。

        木槿咬着牙，准备先发制人。

        在她就要动手的刹那，听到了熟悉的低语。

        “小木……”

        是大叔！

        木槿绷紧的心忽地松了下去，她爬出花圃，同大叔汇合。

        大叔表示任务完成，抬手指指耳朵，示意木槿给小赵发回去的信号，木槿犹豫一下，用极低极低的声音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他。

        “大叔，我看到有人跑进那栋楼了，就刚刚。”

        大叔听后皱眉，偏头也去看那栋暗黑色的剪影，他想了想，压低声音，有些严厉。

        “小木！我们回去！”

        木槿却没有动作。

        她深深的锁着眉，盯着那处黑影消失的方向，她迟疑的动了动嘴唇，说出一句让自己都吃惊的话。

        “大叔，我要去看看。”

        “小木！”在这种情况下擅做决定，大叔是绝不允许的，他语气强烈，不容反驳：“给我回去！”

        木槿缓缓摇头。

        她的五官敛紧，鼻翼翕动，是极严肃的神情。她心里也有衡量，这样果断的决定自然是冒大风险的，他们不算在明，但敌人也不在暗，没有任何准备的冒失行动，弄不好真的会把小命送进去。

        但是，这个生物研究所在木槿心里早有估判，她不信任何巧合，刚刚亲眼所见的一刻甚至是所有猜想的验证。对啊，她早该想到的，研究所主楼有那么多门禁。雪莉，起码雪莉应当是难以进入的，除非她还有一个得心应手的假身份。但雪莉长相突出，这个假身份就算弄到了也不一定用的舒服。这样看来，若是真的要在这里做什么猫腻，不如选到一个方便操作、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

        木槿的视线慢慢的，又移到了不远处的荒楼上。

        “大叔。”木槿的目光没变，反而变得更加尖锐：“我冒着危险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想找的东西，如今这个东西露在我面前，无论怎样都应该过去看看。”

        大叔当然明白木槿的意思，换个角度来看，此时的确是个好时机，被木槿撞上，想必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他正犹豫着，听到木槿谨慎的保证。

        “我们点到为止，绝不打草惊蛇。”

        大叔轻叹口气，还是默认同意。

        意见达成共识，给小赵发去行动有变的信号后，两个黑影在夜色中小心移动着。这是木槿第一次靠近这座荒废的旧砖楼，心中多少有些杂陈，旧楼的入口处已经塌了，她和大叔绕到建筑后身，从一处墙口翻进去。

        楼体里黑的厉害，伸手不见五指，荒废的太久，空气里布满了灰尘的味道，四处可见蜘蛛网，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霉味，从幽深的空荡处蔓延出来。四周太安静，一丝声响都没有，轻微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明显，木槿和大叔警惕的观察着，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缓缓行动。

        凭借木槿的记忆，一楼的进门处应该是一个较为空旷的大厅，就像很多那个年代的旧楼一样。路过大厅，在左右两边的走廊旁应该有几个房间，但每次爸爸都直接带她上楼，所以也记不清楚是什么了。爸爸的办公室在四楼，比顶楼低一层，她有段时间总爱在楼梯上玩，所以记得很清楚。

        木槿和大叔沿着墙壁绕过几间屋子，果然看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小心检查过，一楼没有动静，木槿向大叔示意，向二楼走去。

        令木槿惊讶的是，这栋楼从外面看破烂无比，里面的楼体结构却还算基本完整，远没有想象中那样残破。

        上了二楼，木槿和大叔始终一起行动，配合着检查了所有房间，但都没有收获。她皱皱眉，同大叔商量，大叔神情凝重的思虑了一刻，示意她上三楼。

        结果，在三楼上检查一遍后，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木槿心中漾起疑惑，虽然仅有一瞬，但她看的清楚，确实有人影进来了。如此下来，所剩的范围就只剩四、五两层。

        四层，空气里的烧焦味道明显重于之前，木槿紧皱着眉头，控制自己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爸爸办公室的方向。她故意选择了一处反方向，和大叔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看，但每走远一步，她就觉得自己和远处的某间屋子拉扯加重，像是有无数条丝线，在心头扯扯拽拽的就是放不过她。

        终于咬着牙检查完了这一侧，木槿和大叔返回楼梯口朝另一边移动。木槿走的很慢，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滑过，有颗粒顺着指腹簌簌而落。她轻捻手指，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没错，这里是当年的重灾区。

        她的爸爸妈妈……

        木槿合了合眼，表情难掩挫骨的悲伤，她不敢顺着感觉服从下去，因为有太多的疑惑和委屈可能随时击溃她。她的爸爸妈妈，八岁之前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还记得爸爸厚重的手掌撑着她玩举高高，还记得依偎在妈妈怀里香软的味道，为什么，一转眼，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大叔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安慰式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木槿看向大叔，一时之间言语无声。

        大叔对她示意。

        他进去，让她在外面等着。

        木槿清楚自身情况，点头同意。

        在门外静默等待时，木槿一边缓和着难平的心绪，一边不着痕迹的认清一件事实。

        这位大叔……果然认识她……

        他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在意的东西。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房间里传出了脚步声。

        看来大叔出来了。

        这时间不长，看来这处依旧没有收获。

        难道那个人没有进来吗？

        木槿在细微的脚步声中凝神猜想着，突然咂摸出一些不对劲的味道，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的等着脚步声靠近。

        这不是大叔！

        她同大叔师徒多年，起码的行动默契是有的。大叔自小就教她，黑暗中结伴而行，以免误伤自己人，会在靠近时发出特殊的动静示意。

        那么这个人是谁？！

        答案很快揭晓。

        木槿还未动作，突然感觉一股劲风从耳后擦来，此人身后偷袭，出手很重，好在木槿早有准备，轻巧的侧转躲开。

        她的面前，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简单干练的扎着头发，漂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木槿。

        木槿勾起嘴角。

        “是你……”

        雪莉没有说话，只是也勾起嘴角笑了笑，微微伏底的身体像是酝酿着下一次攻击。

        木槿背靠墙壁，警惕的判断着四周的动静，同时仔细的观察着面前的女人。

        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雪莉的左手……

        正完好无损地长在她的小臂上！

        攥着拳，聚着力。

        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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