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就这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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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却似不想放过他:“我问你,畜牲的牲怎么写,是不是阿升的升?”
他还记着当初的“畜牲”之仇。
苏四海敢怒不敢言,只敢欠欠身,聊作点头。
却又是啪的一声,第三个耳光打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脸上痛辣,想来指印也肿现。
当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
“问你话,居然不吭声,不把爷放在眼里?”
“......”
啪!
啪!
......
不一会儿,脸上已是横七竖八挨了不少巴掌。
既然横竖要挨打,不如遵循木王的叮嘱,不开口说话便是。等有朝一日脱了身,再想办法来弄这小子。
他想,木王既然会冒险救他出来,断然不会再派心腹来羞辱他。从来都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他平心静气,一下一下地受着佘非忍的巴掌。
辣辣的痛,像是冬夜里的胡椒,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突然,佘非忍将他一把推得背转身去,一踢他的膝盖弯,低声喝道:“跪下。”
跪下便跪下吧。
苏四海认了命,扑通跪在一颗树前。肩上是佘非忍卖力地按压,还有热情洋溢的问候:“力道如何?还行吧?”
简直是莫名其妙,翻脸如翻书。
苏四海点点头,亦不吭声。
佘非忍啪啪啪在他肩背拍打起来:“舒服么?若是打疼了你说一声。”
这能说么......自然是不能的。
苏四海明白了佘非忍为何突然变脸,且是变得好看了。
因为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呢?”
佘非忍停了手,回道:“师父,阿升说背疼,我替他疏通一下筋骨。”
“我也背疼。”宣六遥显然是吃醋了。
“师父,我去替你拍,走。”
“等一下,我问问阿升在这里可呆得惯。”
“惯,惯极了。他对师父感激涕零着呢......”
原本以为,宣六遥要被他的弟子蒙骗过去了,他却窜到苏四海的身侧,弯腰凑近他的脸:“可惯......你的脸怎么了?这么红。”
他又看了看佘非忍,眉头皱了起来:“你们做什么了?木王府清静之地,可容不得你们胡来。若敢胡来,我把你们两个扫地出门。”
“无妨,”苏四海开了口,“几个巴掌而已,我挨得住。小时我常受他们......”
他正要感慨地回忆起小时受欺负的情形,宣六遥已经直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向想要逃窜的佘非忍,抬起一脚,将他踢得跌在地上。
佘非忍爬起身,宣六遥又是抬脚一踢。
再起身,再踢......偏偏不让他起身。
他有些生气:“师父,这臭家伙打不得,我就打得......”
宣六遥知道自己踢人不对,但因为踢的是他,便觉着正义在手,却又觉着佘非忍把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好好打一顿实在对不住先生这几年的辛苦付出,也对不住他替他们付的酬劳。
他肚里的火飚了一下,一伸腿,硬梆梆的鞋尖不小心踢到了佘非忍的嘴上,当时上唇肿了起来。宣六遥却是不肯为这小小的失误而向他说出歉意的,只恨恨道:“臭小子,滚!”
“滚就滚。”佘非忍捂着嘴,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起身跑掉了。
看了半晌好戏的苏四海幽幽来了一句:“算了,他还是个孩子。”
他当孩子的时候,也这么打过人的。
宣六遥没有听到他肚里的后半句,只抱歉道:“委屈你了,回头我再好好教训他。”
“不必了,徒增他对我的恨意罢了。”
不早说,打都打了,骂也骂了。
宣六遥默默无语。
苏四海挑了挑眉:“风头过了么?”
“这才一日......”
“我无端不见,城里可有在搜寻?”
“旁人不知你不见。我扔了些猪肉和猪下水在行刑场,他们认不出来的。”
苏四海盯着他:“他们是傻子?”
“倒也不是,使了些小法术罢了。”
苏四海长吁一口气:“对,你说你是妖道,这种小把戏手到擒来。既如此,我再向皇殿下借些盘缠,去北翼国寻一个故人,回头加倍奉还。”
“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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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四海顶着易过容的面孔出了城。
宣六遥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又一件好事降临:佘景纯当年谎报军情的罪被撤,佘宅,抄没的银子一并还给了他的后人——佘非忍。
这一日,宣六遥带他,还有胡不宜、桂无苔一起去佘宅收房,收银子。
宅子已打扫干净,枯萎的草木去除去,尚未种下新的,显得有些空旷。虽然不比木王府大,但着实也算得上是大宅子了。
佘非忍站在最前院,望着一片沉寂的宅子,明明脸绷得很紧,两眼却在放着光。
他又做回佘公子了。
这个大宅子,归他了。还有数千两银子,也归他了。
这么些年的憋屈如一块小石子,在胸膛中飞快地转了数圈后,呯地一下飞了出去。他十九岁,正正好的年纪,若不是师父有个亲王的头衔,他觉着比宣六遥还要扬眉吐气。
唯一遗憾的是,数千两银子,实在少了些,哪够一辈子吃喝玩乐?
宣六遥带着桂无苔和胡不宜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提醒他:“你一个人住,不用太多下人。一个看门的,一个厨娘,一个打杂,一个侍候的丫环或嬷嬷足够了。我府上正好仆役嫌多,我发几个过来,你先用着,等往后再慢慢挑些......”
“多谢师父,好走不送。”
此话一落,万鸟尽绝。
宣六遥仨人灰溜溜地出了佘宅,看着佘非忍当着他们的面关上大门。
渐闭的门缝中,佘非忍清秀的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终于在大门合上时再看不见。
他的翻脸无情,宣六遥早已见识过。他很是悻悻然,望着新上了漆的朱漆大门喃喃道:“好好守着这宅子,也好好保重自己,你还有数百数千年的余生,可别把宅子弄丢了,到时无处安身。”
门内的佘非忍摸了摸自己的脐下,柔软的肌肤下有一粒硬硬的东西,似乎那颗鲛珠仍好好地在里边不曾挖去。
他的唇边绽开一丝笑容:师父,就知道你心肠软。
门外。
胡不宜尚觉着莫名其妙:“怎么走了?非忍呢,他不跟我们走吗?”
桂无苔瞟了瞟宣六遥,见他非但没有发怒,还露出了几分委屈,心中亦是好气又好笑:“不宜,往后选夫君,一定要选个最尊荣的,免得人家将来有朝一日登了高,转头便看不上你。”
“最尊荣的?......宣六遥算不算最尊荣的?”
“他......除了圣上,也算得最尊荣的了。”
“那我就选他。”胡不宜斩钉截铁,“就这么定了。”
佘宅的大门打开,佘非忍从里头探出头来:“师妹,师父已经有王妃了,你不如嫁我吧。在这宅子里,我就是最尊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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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欲开的时节,封宰相举办生日大宴,邀请京城各路权贵,及他们的家眷一起参加。宣六遥自然也在被邀之列。
他带上桂无苔,还有胡不宜、佘非忍一同前往——这位尊荣的佘公子,难耐宅子里孤寂清冷,又没脸没皮地跑回了木王府,还做宣六遥的杂役弟子。
宰相府专辟了一个宽阔的园子,用来举办此次宴会。
园子里请了戏班子、杂耍班子,还有各式投壶、蹴鞠、马球之类,供客人在宴前玩乐。宾客们好多一大早就已进了园子。
宣六遥他们来时,园内已很是热闹。
转了一会,桂无苔的眼睛放了光:“不宜,你看,这里好多青年才俊,你好好挑挑,看得顺眼的记下来,我们去替你打听可曾婚配。然后挑个最好的。”
回应似乎并不热烈。
宣六遥楞了一会,才勉强笑道:“是。胡不宜你好好看看。”
胡不宜的目光在那些公子哥儿身上扫了几回,又看看宣六遥,大眼睛忽闪两下:“瞧着都没宣六遥好。”
“王妃,”佘非忍横插进来,“师父已经把师妹许配给我了,再说了,我哪里比不上那些歪瓜裂枣?”
“你师妹愿意么?”
“师父愿意就行。”
桂无苔瞟了一眼宣六遥,继续说道:“你师父嫌你没功名,成日里吊儿郎当的,将来不宜跟着你要受气。”
“功名嘛......只怪师父不争气,做个亲王,手上一点权柄也没有,只他一人升天,鸡犬还是鸡犬。”
“要升天岂不容易得很。”
——这话也不是宣六遥说的。声音却也熟悉得很。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兰王宣四年。他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边,发束玉冠、长袍系腰,他年已三十,不复青涩,却也如芝兰玉树,自有一番贵气风流。
可他也不过一个闲散亲王,口气却大得很。
胡不宜一下子展开笑颜:“白师父!”
在宣六遥和桂无苔惊诧的眼神中,她亲热地挽起宣四年的手臂:“白师父,他们嫌弃我,你带我去转转吧。”
“嫌弃你?”
宣四年惊讶地挑挑眉,下一刻他被胡不宜推得滴溜溜转了个身,情不自禁往远处去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融进了园里的人群中,佘非忍跟在他俩身后,很快也不见了。
只剩下宣六遥和桂无苔两人,像被孩子们抛弃的老父老母,落寞而强颜欢笑。
“胡不宜真是的,好不容易见着四皇兄......哎哟!”
宣六遥刚歉意地吐出一句,膝弯处便被踢了一脚,顿时单膝跪倒在地,引来无数旁人侧目。他委委屈屈地站起,不解地看着桂无苔:“我还不能提他了......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他识趣地闭了嘴。
再说下去,桂无苔就要不顾满园众人,对他痛下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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