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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名白树真


“不信你试试。”

罗云柔格格地笑,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话没羞没臊。宣六遥心里气恼,怎么惹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她说的话,他是不信的。

选秀时,莫紫萸能被选上,那她自然是完璧之身,从宫里出来后,她一直跟他们在一起,怎会突然失了贞洁?

再说,这种事,哪轮得到罗云柔和他来议论了?

这罗云柔,多半是个瞎话精。投毒的事,说不准也只是唬人的。

但他不敢断定。

他无奈地朝河边的莫紫萸瞥了一眼,她正一次一次地往河里撒网。他决定试试拿捏罗云柔。

“云柔,”他换了脸色,也换了称呼,温温柔柔地看她,“你看你,脸都晒红了。小可怜......”

罗云柔一下子呆住了,随即脸上现出羞涩。

宣六遥趁热打铁,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尖:“果真天生丽质,没涂胭脂香粉也是香香的。我闻闻?”

刚说完,他就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戏过了啊。

可罗云柔早已绯红满面,羞答答地点了点头,扭扭捏捏地转过半边身子。宣六遥后悔莫及,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闭了闭眼,犹豫半晌,略略倾过身子假装在她后颈处嗅了一嗅。

罗云柔顿时身子软软地要跌向他。

“啊!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叫。

那边厢,罗云宝直挺挺躺在田边,胡不宜在一旁挥着小手乱蹦:“罗云宝被蛇咬啦!”

众人俱变了色,直冲了过去。只见罗云宝脸角惨白地昏迷着,下颌上几个小小的血窟窿正往外冒着血珠子。

“云宝!”

罗云柔推着他,一时手足无措。

宣六遥仔细看了一下罗云宝的伤口,那伤口呈狭窄的半圆形,伤口大小均匀,倒不像是毒蛇咬的。他正要安慰罗云柔,腰间却被掐了一下。

回头一看,佘非忍对着他挤眉弄眼。

宣六遥看他一眼,回过头皱起眉头:“糟了,这蛇怕是有毒。罗姑娘快替令弟解毒。”

“解毒?怎么解?”

罗云柔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的解药呢?赶紧拿出来救他啊。”

“啊?”罗云柔呆了片刻,突然脸色有些慌乱:“解药,解药......那药解不了蛇毒啊。”

“你拿来试试,说不准就解了呢。”

宣六遥催促着,余光里看到佘非忍已静悄悄地转到罗云宝头侧,只等罗云柔若是拿药喂就一把抢过。

罗云柔却冷下脸色,抬着眼皮看他们:“为了骗解药竟然害我弟弟性命?够狠的。想得美!你们把他救回来,他若死了,你们也跟着一起死。”

她站起身,又扔下一句:“该干的活别忘了。”

说完扬长而去。

四人又是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明白罗云柔到底可曾给他们下了毒。

宣六遥再次细看罗云宝的伤口,伤口处并未有青黑,应是吓晕了。掐了人中,罗云宝悠悠醒了过来,爬起身又坐在田头玩起泥来。

没事了。

“干活吧。早点回去在屋里找找可有解药。”

宣六遥跑去帮莫紫萸撒网,她笑笑,却把网往他手里一塞,自己捡起叉子往芦苇荡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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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日,宣六遥又使了法术,才按罗云柔的要求打了半缸鱼、捉了半缸野鸭、捡了几坨柴,又拖又拽地送回了罗家。

罗云柔一直站在廊下,阴着脸看他们干活。

佘非忍把柴禾沿着墙角堆放得整整齐齐,看宣六遥和莫紫萸还在闷着头剖鱼、杀鸭,头上热气腾腾,脚下血、羽遍地,想去帮他们,可又觉着一阵尿意。

他贴着墙边悄悄溜去屋后找茅房。

后边果然有两间小屋,一间堆着许多秸杆,显然放杂物的,另一间便是茅厕。

堆秸杆的小屋里头竟飘出一丝烟香气,像是里头点着火,或是点过火。佘非忍想想有些奇怪,左右望望,小心地拨开秸杆,看里头可是着起火来了?

秸杆竟只是围在外边一圈,里头是空的。

他先看到了一碗插着双筷子的白米饭,一盘赤里带白的五花肉块,前头一只小香炉,香炉里点着三根细细的线香正冒着烟,线香再前头,竟是两具灰白的骷髅背靠墙坐着,四只又黑又圆的大眼窝正空空洞洞地望着他。

佘非忍腿一软,差点扑倒在秸杆上。

还好已经解过手了,若不然只怕当场尿了裤子。

怀里顿时一阵躁动,一双乌黑溜圆的小眼睛从衣领处紧张地向外窥探着:出什么事了?

它并未说话,但佘非忍却听得到。他也默默地回了一句:有俩死人。

哦。

它钻回怀里:还当什么事呢?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

说得很有道理。

佘非忍摸了摸胸口,里头盘着的,正是从灵清观里带回来的修行尽毁的白蟒,它如今已重新变成一条小白蛇,从头开始修炼。今日咬伤罗云宝的也正是它。

父子俩这算是勾搭上,彻底狼狈为奸了。

可佘非忍可不这么想,师父有龙,胡不宜有白鹿,他为什么不能养条蛇?那既然养了,该用的时候还得用。

而且,他都给它取了名,叫:白树真。

他的胆气又回来了。

白树真说的对,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既没脑子,也没手段,除了吓人,屁用也无。他又透过秸杆缝仔细打量。

那是两具陈年老骨,骨上血肉已无,一具要粗壮些,一具稍纤细,像是一男一女。这饭菜和线香,自然是罗云柔供的。

想来这对男女是她的父母。

这罗云柔竟是个孝女。

跟朱青颜倒是有些相似,念着父母的好,对旁人却是使尽了恶。

佘非忍冷冷一笑,把秸杆重新摆好,若无其事地回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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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六遥他们自觉包揽了做饭、洗碗、烧水、铺被等一切家务活,好歹放心,正好趁做事时把屋里搜一遍,何况还要哄着女疯子罗云柔,眼下她是祖奶奶、女祖宗。

可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

临到睡了,又不得安生了——罗云柔要莫紫萸陪她睡。

“废话我不多说,你来不来看着办。”她扔下一句,扭身进了房。

莫紫萸气得两眼发红。

宣六遥牵起她的手:“算了,不迁就了。多半她是诓人,没有毒药的。”

可,万一呢?

莫紫萸看看他们,他们一群仨人,个个长相俊秀、前程明亮,是自己把他们拖下了水,即便前边是刀山或是火坑,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跳。何况,不过是一个有神经病的姑娘家罢了。

她就不信弄不过她了。

“你们睡去吧。放心。”

她进了罗云柔的房间。罗云柔正坐在梳妆台前,散开发髻慢慢地梳着头发,从镜中看着她:“来,替我梳头发。”

“好。”

莫紫萸接过梳子,平静地给她梳头发。

梳子是把发旧的木梳,梳妆台的颜色也已发旧。莫紫萸张望了一圈,发现这屋里的陈设多已现出旧色,像是多年不曾换过。

镜中的罗云柔也一直在抬眼看着她,幽幽地说道:“没了爹娘,什么都得节省着来花,吃的、喝的都得自己想办法,还要养一个弟弟。”

“你爹娘......什么时候没的?”

“两年前。”

“生病了吗?”

“我爹是被他视作兄弟的人打伤了,没治得过来。我娘太伤心,跟着走了。”

“哦......”莫紫萸的心里生起一股同情,手上也不由得轻柔了几分,昨夜的事似乎可以谅解了一半,“那你和你弟还那么小,没有别的亲人吗?”

罗云柔摇了摇头,她拿起台上的一根簪子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你怎么不问我,我爹为何被亲如兄弟的人打伤?”

“这......”莫紫萸一楞,“你的家事,可以问吗?”

“有什么不可以?”罗云柔捏着簪子,从镜中翻着眼皮冷冷地盯她,“你不问,我如何说给你听?”

身后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

莫紫萸被盯得背上升起一股寒气,她暗暗打了个哆嗦,扯开话题:“不早了,睡吧。明天我再替你看看家里需要什么,帮你添上。”

她放下梳子,自己先坐到床上去了。

罗云柔在梳妆台前楞楞地坐着,垂眼看着手中的簪子,半晌,她捏着簪往床边走过来。

簪是木簪,细的那端却是尖得很。

莫紫萸注视着她,余光留意着簪子。这女疯子,今晚是打算用簪子杀人么?若真如此,她也就狠下心来打一架,看谁杀得了谁?

罗云柔却将簪子递给她:“送你。”

哎?

“送给你。”

她很执著地伸着手,手上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略有些粗糙。

那是一枝旧簪。

“怎么,看不上?”罗云柔幽怨地看着她。

莫紫萸连忙接过,一笑:“怎么会?只是这是你的贴身之物,拿着有点不好意思。”

她在身上摸了几把,因为穿着男衫,自己也就没有佩戴饰物,连个手镯也没戴,头上短发更是无一物相缀,一时竟不知拿什么回赠。

“我要你项里的那颗珠子便行。”罗云柔抿嘴一笑,似乎有些难为情,死死盯着的眼里却闪着冷意。

原来是盯上她这颗起死回珠了,说不定昨晚拿那小剪刀原本是想剪珠子的。

虽说旁人不见得知道它的效用,但只凭那一圈金珠也能看出是好物,倒是识货得很。但若仅是金珠,她也就给了。

可这是起死回生珠,即便她也不知如何用,但也是意义非凡。

莫紫萸摸摸颈项,笑了一笑:“云柔,明日我带你去城里挑一件喜欢的饰物。这珠子旧了......”

“不,我就要这个。”

“云柔......”

莫紫萸想再去说服她,不想罗云柔突然眼里冒出凶光,像一条豺狗似地扑上来一把揪住她的肩膀:“你给不给?”

“不......”

罗云柔一把将她扑倒,一双手高高仰起,眼看要重重落到她的脸颊上。莫紫萸两手一格,随即揪住她的衣襟用力往后一推,自己顺着那股力坐起身,反将罗云柔掀得仰面朝天,啪叽摔倒在地,听着后脑勺在砖地上“空”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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