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往学苑识文章

　　莅临典仪的真人气势威严，琅书不敢造次，等到长老们都走光了，才敢悄悄放松僵硬的身体。掌门和诸位真人去大殿里会见来使，筑基期弟子和新弟子坐在殿外，享用流水般呈上来的美食。

　　虽说登顶后也有人来送饭送水，补充体力，到底是不如这宴上的精细佳肴。

　　修仙者崇尚吸风餐露，辟谷食芝，玄枢派弟子更是少有酒肉之好，因此荤菜不多。素菜色泽鲜艳，让人食指大动，鲜嫩菽乳下铺着蒸菜，再用切好的灵果点缀出红梅枝，正是一幅踏雪寻梅图。此外还有香莼羹、炖雪耳、玉豆糕、银芽酿杏子等。

　　规规矩矩用完宴，师兄师姐领新弟子去看住所。山北梯迳连长庭，清净雅致，蒲陶架上串串小果还青着。听说是将原本的高楼拆除，在原址上建成新庭，每人可分得一处。虎头师姐他们那一代弟子住在楼里修行，已是百年前的事了。

　　山间的资源都随弟子采用，只要不深入山林便没有危险。灵菌灵草一类可以摘取，却不能乱服用，有些是带微毒的。且门派每月发放补气丹十粒，下品灵石五枚，已足够日常修炼，无须服用灵草。

　　庭内蕙风如薰，十分惬意。琅书虽知道架上果子还没长成，但粒粒饱满可爱，实在没忍住，摘了个小果放进嘴里嚼。

　　“啊呸呸呸！”

　　果子涩得舌头发麻，琅书小脸皱成一团，在它成熟前再也不敢去碰了。

　　逛完自己的小院子，把随身带的东西都存放好，忽然想起姒家兄妹来，于是前去拜访，半路上顺手逮了只撞上来的肥兔子。

　　“姒大哥，我来看你们啦。”

　　琅书敲敲门扉。姒沧晚迎她进去，“正和弄秋说要去给你送东西，你就来了。”

　　“什么好东西，是吃的吗？”

　　姒弄秋道：“你呀，总想着吃食。我们刚下了趟山，置办日常用具，想起你搬东西不方便，顺便为你带了些回来。”

　　这是在照顾她年纪小。琅书高高兴兴收下包袱，把装着兔子的竹笼递过去，“喜欢吃有什么不好，山珍兽肉有助于修行。姒家姐姐收着，路上刚抓的。”

　　“你倒是手快，这山上野物可不好捕捉，腿脚敏捷着呢。”

　　姒沧晚去后院整理买来的物件，将兔笼放置在荫凉处。两个小姑娘拿新鲜的草料逗它，聊起课业来。

　　姒弄秋抓着草杆去戳肥兔子的毛，脸上却没什么笑容。“我在家中时，只学过些纺绩女红，舞刀弄剑之类随着度师学过两月有余，却不习惯，总有些担心。”

　　“怎么会，姒姐姐你不觉得好玩么？”琅书觉得不理解。

　　“实不相瞒，我在凡人界已有婚约。当我和哥哥被修仙界前辈挑中时，心里只有惶恐……我待嫁时，期待着和未来夫君安安稳稳过日子，怎么突然间就要修行去了呢。”

　　凡间女子大多都被早早定下婚事，待字闺中，和琅书这个从小四处乱跑的不一样。琅书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做个普通人时能看得见自己的未来，突然间做了修士，就觉得前途未卜，对吧。”

　　姒弄秋点头，“就是这样。”

　　“现在可以不依仗别人过活，把握自己的人生，多好呀。”

　　“我知晓这道理的，只是……唉，”姒弄秋丢下草杆，双手托腮，“我比你大上五岁，却还没有你坚强，真叫我脸发红。”

　　“别这么想，姒姐姐，觉得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你还有姒大哥和我陪着呢，我相信姒姐姐能适应过来。”

　　姒弄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洋洋的。

　　“好，我们三人今后一起修行。”

　　翌日，姒弄秋应约等候在怀风书院门口，相互鼓励一番，去往各自的学堂。琅书识得俗世文字，可以直接去听先生讲授灵文，姒弄秋要先学习通用文字。

　　授课先生姓胥，弟子们尊称他易阳先生。

　　他手中一卷书也没有，单手背后，开口讲道：“文，本义为花纹与纹理。”

　　“集天地灵气，造化为山水之神，赐予锛耜镰耧之物，及择地下种之法。”

　　“万民开荒垦田，得以定居，不必受居无定所之苦，遂以草谷纹路刻于礼器，供奉神明，此即为凡间文字之始。”

　　琅书微微睁大眼睛，听得入神。

　　“……及流火之灾降世，岁适大水堕地，落如崩雷，屋舍尽毁。风、雷、雨三神托神力于文，逢灾之人书其文字，则沟通神力，平灾息厄，保全性命。此即为灵文之始。”

　　眼前仿佛已经见到上古之时天降流火，烧焦的房梁瓦砾被污浊的洪水卷走，岸上是抱着亲人尸体仰天哭泣的无助凡人。小到虫蚁，大到麋鹿，俱在天灾里苦苦挣扎。

　　易阳先生讲完灵文来源，提笔在空中虚虚勾画，笔尖丹砂用灵力逼出，悬在空中，正是三个玄妙非凡的文字。

　　“此即为灵文中的风、雷、雨三字。灵文威力与修为息息相关。”

　　大笔一挥，灵文飞出窗外，晴空之下应声化为横风、惊雷、山雨。有弟子坐不住，向窗外看去，当真被余沫溅湿衣袖，不是虚景幻象。

　　奇的是雷鸣如鼓，只有在那六尺之地内才能听得真切，风雨亦局限在这个圈中。

　　“灵文有灵，震慑精魅邪鬼时威力甚强，戕害有福德善行之人时则难以驱使。神明赐下通灵之字，是为拯救苍生于水火。故，尔等不得玷污此文，滥用灵文杀害无辜。”

　　弟子们郑重答道：“吾辈必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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