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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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之路越发坎坷，秦宁柠终于受不住，她一把扯下了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巴掌声在热闹背景中的安静院落中尤为清晰可闻。
秦宁柠在三七冷静自持的眼睛中，缩回了有些发颤蜷成拳头的右手，她呐呐的张口又闭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今日之事，本是三七和公子之过，姑娘动怒，实属应该。若非是因为我们主仆二人，或许姑娘就不会被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强抢而来，作这种人人诟病的冲喜之事。这道巴掌，是三七该受的。三七绝无怨言。”
看着三七垂首敛目的恭敬行礼动作，秦宁柠手指揪紧了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她咬着嘴角，眼神懊恼且自责。
还未等秦宁柠做好思想准备道歉时，三七就又率先开口。
“姑娘若想离开，三七定会拼尽全力护送姑娘离开，断然不会再把姑娘牵涉其中。至于路引文书一类，三七也定会补给姑娘，绝不会让姑娘因此物而被论罪。”
“路引？文书？”
秦宁柠重复着这两个东西，恍然大悟后又秀眉紧蹙，闭眼从胸腹间吁出一口气后，神情极为纠结。几息后，她的神情恢复平静，只是多了几分莫名的焦躁。
“既来之则安之。算了，先这样吧。”
三七看着秦宁柠摆摆手后向前方院子走去的背影，眸光中快速滑过几分深沉的探究和幽深晦暗。
随即，他神色正常，恢复了刚刚一见面时的模样，快步跟上秦宁柠的步伐。
房间门被三七推开，在三七的抬手相邀中抬步跨进门槛。
秦宁柠环视着房间内的布置，只见整间房间被打扫的很是干净。桌椅虽有些破旧，但也能看出是被人后期用心养护的。窗棂门扉以及各种东西上也都被贴了双喜字，虽然没有全然用大红帐幔装点房间，可看的出来，房内各处垂挂着的也都是崭新的蓝色帐幔。
“说说吧。我看得出来，你们与那些人全然不同。我不信你们也是这儿的村民，怕是你家公子也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什么秀才郎吧。”
秦宁柠转身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半靠着桌边仰头注视着三七，眼中全然是明晃晃的好奇和肯定。
三七正打算开口说话时，内间此时突然传来一阵阵沙哑的低咳声。
他再也顾不得秦宁柠的问题，拔腿向内间跑去。
而秦宁柠看着木制座屏后的内间，犹豫片刻后，也走了进去。
刚绕进木制座屏时，秦宁柠就被俯趴在床榻边低咳的男子吸引了目光，她一时被惊艳到怔愣。
三七十分没眼色的上前，恰好将男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窥不见一分一毫。
“公子，你终于醒了？”
在三七紧张的关切声中，秦宁柠出走的思绪回转。
她缓步也走向床榻前，垂头看向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便垂眼咳的停不下来的男子，袖下手指微蜷。
指缝间隐见鲜血，秦宁柠不知为何觉得心口发紧。她还未将手完全伸出，就在男子无故倒下和三七愤怒的瞪视中恍惚收回。
“我，我没做什么啊……”秦宁柠呐呐道。
她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得退后几步，歪头看着三七忙前忙后的为男子擦手，扶躺回床榻上。
片刻后，秦宁柠看了又看床榻间不省人事的男子，又看向一脸担忧的三七，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呐，我看着……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像是生病啊，倒有点像我曾经在…”
秦宁柠话音微转，在三七看来的凌厉目光中，自顾自地说道，“我曾经见过中毒，好像也是这种吐血的桥段。你家公子他……不会是中毒了吧？”
秦宁柠最后的话音在三七愈发冰冷的目光中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半晌后才听得三七的声音，秦宁柠抬头去看，只见他垂首恭敬拱手而礼。
“还请姑娘为我家公子保密。此事或许关乎到我家公子性命，还请公子能为其掩饰一二。三七感激不尽。”
“哎哎哎……”
秦宁柠手忙脚乱的想要扶起三七。可谁知，三七就犹如雕像一般，怎么扶都不动，反倒是秦宁柠累的扶住一旁的床柱直喘气。
看着三七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秦宁柠缓缓叹了口气，她无奈的摆了摆手，一脸生无可恋。
“行，我答应你。我答应还不行吗？大哥，你能起来了吗？”
“大哥此等称呼，恕三七受之有愧。往后姑娘既是公子的夫人，那么于三七而言，就也是三七的主子。姑娘切记，不可再乱了礼数。”
秦宁柠听着三七这一番迂腐的礼数教条规矩，仰天翻了个白眼。她撇了撇嘴角，顺势放开了床柱，改坐在床榻边听着三七继续的长篇大论。
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秦宁柠惊站起身，她戒备的看向门口，与三七交换了个眼神后，重新坐回床榻。
只是这次却是躺了下去佯装昏睡不醒。
脚步声从床榻边快步移到门口，门扉吱呀声响起，同时也响起了门外来人的粗鲁取笑之声。
“秀才郎还没醒呢？再不醒，怕是这洞房花烛夜都要过去了……”
“还请李大哥去前院吃饭。我家公子自有夫人照料，不劳李大哥操心。”未尽的话语被三七出言打断。
秦宁柠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木制座屏偷偷看向门口。待看清门口与三七对话的李大哥长相，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
手指动作间触摸到微凉，秦宁柠的心神成功的被那润如玉的手指吸引。
手下手指修长，手感如玉。
秦宁柠摩挲着手指，有些爱不释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房门早已被远去的三七关闭。
“姑娘可还满意在下的这只手？”
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疏离，犹如山涧清泉的清晰话语声。
秦宁柠沉溺其中的窃喜被瞬间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支起身子去看，只见床内侧本该躺着的男子此刻正斜倚着软枕歪头看向自己。
在秦宁柠再次发呆怔愣的模样中，男子溢出一声轻笑，“姑娘可否将在下的这只手放开？躺的许久，甚是无力的紧。”
“哦，哦。”秦宁柠呆若木鸡的应答，仿若一具正在掉线的机器人，反应有些迟缓。
她缓缓松开紧紧攥住手中的手。在男子闭眼轻笑中，抬头抹了把脸，有些丧气的暗自咬唇。
“在下之事，应当是连累姑娘了，是在下之错，在下定会给姑娘赔罪。只不过今日怕是不行，待日后，姑娘有何需要，在下一定帮姑娘完成。”
秦宁柠放下手，眼睛微眨间有些迷茫的看着一脸平静仿若知晓一切的男子，半晌后只憋出一句话。
“我觉得挺好的啊。不知公子怎么看这场冲喜？”
空气瞬间凝固，只见男子微愣。
随即又恢复如常，他仰靠着软枕闭了闭眼。
秦宁柠鬼事神差的抚上了他的眉心，在男子睁开眼后，又迅速的收回了手。
“我……”秦宁柠在男子看来的目光中，极力想着借口。
忽然间，她眼神一亮，接着又说道，“你长的这么好看，皱眉就不好看了。所以我才会忍不住伸手的。”
男子似乎是有些惊讶秦宁柠的直白，他转头注视着秦宁柠，语气郑重而危险。
“姑娘如此，可是当真同意了这桩冲喜婚事？你要知道，你我并不相识。姑娘难道就不怕我将姑娘带入万丈深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
“不会啊。”秦宁柠摇头反驳。
她在男子微眯的目光中竟毫无丝毫退意和害怕，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甚至那双纯澈的犹如天山之眼的杏眼透露着微弱亮光，照亮了这方有些昏暗的床榻。
“每个人都有秘密啊，这又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天下间各方各地，如何能没有地头蛇，没有欺压百姓，朱门酒肉臭的高官乡绅。所谓万丈深渊，也只不过是世人自己冠名的，又何来迈不过去的坎。更何况，何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古人也曾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柳暗花明，否极泰来。又何必那么悲观，绝望。”
秦宁柠这一番言论使得男子垂头浅笑，还未等他说出什么话来，秦宁柠自己就着急不已，她伸手戳了戳男子的肩膀，莫名其妙。
“喂，你笑什么啊？”
“姑娘家中定将姑娘保护的很好。”
男子突如其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更是使得秦宁柠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在下名唤祁澄允。”
“祁，齐？”
秦宁柠一时有些不解究竟是哪个字，“春日迟迟，采蘩祁祁，还是……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男子深深凝视了一眼秦宁柠后，移开了目光。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哦。”秦宁柠这才恍然大悟道。
她伸出手手指并拢伸向祁澄允，热情而又赤诚道，“秦宁柠。宁静的宁，木宁柠。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谁曾想到，祁澄允竟然不按套路来。
他竟然抬手握住了秦宁柠的手，在秦宁柠眼睛微睁时，轻点头见礼。
“小生祁澄允见过夫人。”
这下，秦宁柠是彻底懵了。
只见她看了看相握的手，又抬头看向浅笑不语的祁澄允，反反复复，不可置信。
“可否麻烦夫人替我倒杯水？”
祁澄允的话音在秦宁柠愕然看来的眼神中垂目避开，“今日醒来地突然，又说了这会子话。小生有些口渴。”
“扑哧——”一声突兀响起。
只见秦宁柠抬手捂住嘴巴，在祁澄允抬眼看来时，赶忙下床走出内间。
而在秦宁柠专注倒水时，祁澄允从被褥缝隙间摸出一张纸条，快速浏览而过后，那双多情又温柔的桃花眼中只有满满的冰冷凌厉。
纸条被团起，重新塞回被褥缝隙处。
祁澄允眼中的神色已然已经全部收起，他抬手扶住单膝上榻的秦宁柠的胳膊，接过她递来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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